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挣扎间,宝澜抓伤了碧澜的手臂。碧澜心恨在伤处又以剪刀狠划了一下,使伤口深的不似寻常的抓痕。“娘娘宽心,奴婢确保此事干净利落,绝不会让人发现蛛丝马迹。”
“难为你了。”高凌曦握住她的手臂,轻轻将袖子卷起来。一圈又一圈的白纱,却遮挡不住伤口嫣红的血色。“若是有人问起,你便说本宫固执的非要做针黹,你劝本宫有孕不可,本宫不听。夺剪子时不甚划着了你。”
“是,娘娘,奴婢心里有数。”碧澜想起往日对宝澜的容忍,却依旧化解不了宝澜对她的怨恨心里就憋气。加之临死前,那宝澜还大放厥词,说什么萧风宁可选择乐澜那种脸蛋儿好看的,亦不要她……
对于萧风,碧澜又爱又恨,爱是从前在王府上的时候就有的。可恨却是入宫以后,与日俱增的情绪。“娘娘,既然奴婢扮成了乐澜,故意引萧风出现,还穿着宝澜身上的那件衣裳,为何到现在也没有人站出来指证萧风?”
“审时度势。”高凌曦简短的四个字,囊括了后宫所有的人心。“他们并非是没有怀疑萧风,可毕竟萧风的身份摆在哪里,平白无故的,他们不敢胡言乱语。但是倘若萧风发难了,皇后娘娘的目光聚焦到他身上,届时那些看见了疑影的人为了邀功,必然会将此事添油加醋的表述出来。”
凄婉的笑了,高凌曦垂下眼睑,让浓密的睫毛遮挡住黑曜石一般明亮的眸子,泫然道:“人心本就是如此的邪恶,从前本宫不信,总想看见春日里的娇花烂漫、冬日里的白雪纷飞,却不愿看见秋日枯萎衰败。其实花儿哪有百日红呢,不过是人们自己自欺欺人的渴望美好罢了。”
碧澜不想同慧贵妃这般,去唏嘘时光感慨人心,她更想知道该怎么逼迫萧风现形。不能去爱的人,便要彻底的恨下去。唯有这样麻痹自己心里的痛,才不至于让麻痹的心在痛彻一次。“娘娘,咱们接着该怎么做?”
高凌曦见她有些沉不住气,不免摇了摇头:“碧澜,当日萧风抱着昏迷不醒的芷澜,硬带去了皇后面前,由着皇后赐了一壶毒酒的那桩事儿,你可还记得?”
忽然说起了这个,碧澜的心不免一揪。“好端端的,娘娘何故提起来芷澜。此事奴婢当然记得,却不知道萧风为何要这么做。”
“因爱成恨。就是这么简单。”高凌曦没有婉转的表述自己的想法,亦是为碧澜提个醒。“我知道你的心思碧澜,咱们是一起遭过罪的。患难见真情,我总把你当成自己的嫡亲的姐妹。乐澜为了萧风,背叛了娴妃,正是因为一个情字。
而你为了萧风,险些丧失了自己的本性,也是为了一个情字。我不能说萧风就真的那么不好,可我要说,他真的不是唯一。你想想你的亲人,想想往后的日子,离你二十五之年也算不得远了,若你想出宫,我一定会为你铺路……”
“不,娘娘。”碧澜打断了慧贵妃的话。“奴婢在宫外的确是有不少亲人,可她们不是奴婢的父母,只是狠心将奴婢卖进王府,抓着钱袋子欢笑的亲人。奴婢不想出宫了,宫外的日子已经不是奴婢期待的。若是您不嫌弃,就让碧澜跟着你、陪着你一起走下去吧。”
“傻丫头,女子总得嫁一次才好,你不能因为……”高凌曦看着她可怜,却不知道该不该说下去。其实她自己何尝不傻呢,经过这一次假孕之事,她早已经看得清清楚楚了。皇上对她的恩宠,只有宠却没有爱。否则,他怎么会忍心让她顶着别人的光环,当他心上的女子?
他以为这是为她好,孰不知她根本一点儿也不稀罕。
“罢了,这些都是后话。”高凌曦敛去了心里的怨怼,不慌不忙道:“你方才问我往后该怎么办,其实很简单。咱们不是买通了御医么,你只管让他想法子通知萧风,说乐澜有了他的骨肉。剩下的事儿,便简单的多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玉纤弹处真珠落
“娴妃娘娘,您怎么来了?”陈进忠看着娴妃,惊讶的下巴都掉了一截。“奴才听说您身子不适,正在宫里修养呢,这会儿烈日当空的,怎么有功夫来养心殿?”
这语调阴阳怪气儿的,盼语可真是听不习惯得紧。“烈日当空?”她冷哼了一声,不以为然的瞥了陈进忠一眼:“本宫没糊涂呢,春日里阳光明媚,哪儿有什么烈日当空的说头。是陈公公嫌站在庑廊久了,眼睛都晃瞎了,不爱干这份差事了吧?”
陈进忠闻言当然有些心慌,连忙赔了笑脸,玩笑似的扇了自己一个耳光。“瞧奴才这张嘴啊,净喜欢胡说。娴妃娘娘说的极是,春光明媚的哪里有什么烈日呢。只不过娘娘有所不知,嘉嫔娘娘正在里头陪着皇上说话呢。”
“嘉嫔?”盼语有些奇怪,方才与御花园分开的时候,明明是纯妃咋呼着要来请皇上主持公道。怎么这会儿过来,陪着皇上的人却是嘉嫔?那纯妃怎么就肯把这么好的机会拱手让人?
“是呢。起先是纯妃娘娘来了,皇上那会儿不得空。纯妃娘娘一走,嘉嫔娘娘又来了。皇上让奴才请了娘娘进去,便是到了这会儿还未曾离开。”陈进忠原本是想,娴妃入宫以来根本就不怎么得宠,加之她有是病病歪歪的身子,有事儿没事儿只管躲在自己宫里不出门的,便不想巴结讨好。
谁料娴妃嘴皮子这样厉害,三两句话便戳进他心里。陈进忠这才不得意卖卖乖,心里还是看不起娴妃的。
只不过这点小心思,又如何能瞒得过盼语的眼。后宫里人心叵测,也不是头一回见着了。实在没有必要跟这样低三下四的小人置气。“乐澜。”盼语轻哂的唤了一声:“把那好东西给公公瞧瞧。”
娴妃一声吩咐,乐澜紧忙从袖子里掏出金灿灿的一物:“请公公瞧瞧吧。”
陈进忠一见到金子就犹如见着了亲娘,喜不自胜的连连道谢:“多谢娴妃娘娘,这可是让奴才开了眼界了。”
“喜欢你就收着吧。”盼语漫不经心的含了笑意在唇边:“就是不知道这金子使唤不使唤的动公公。本宫想见皇上。”
“呦,瞧娴妃娘娘您说的啊。您可是妃主啊,想见皇上还不容易么。奴才这就去给您通传,您情好吧。”
乐澜含着怨愤努了努嘴,却心疼娴妃:“都是为了奴婢,才让娘娘您看尽了脸色。陈进忠这样的,给娘娘您提鞋都不配,竟然还敢阻拦您面见皇上……”
盼语原本就心慌意乱,这会儿乐澜的话她更是一个字儿也听不进去。“好了,你别说了。你怎么就知道是陈进忠拦着本宫不得入内,说不定皇上也是这心意。”
鲜少娴妃会对自己这样不耐烦,乐澜知道,一定是自己一时的糊涂,让娴妃真的动怒了。可她也不想这样啊,若不是真的喜欢萧风,她有怎么会拼尽全力去争取每一次和他亲近的机会。哪怕明知道自己不过是芷澜走后,他用来麻痹自己的填补空缺的替代。
依旧无悔。
乐澜以为,娴妃就是重情重义之人,她会明白自己的苦况。
可如今看来,娴妃是为了自救才不得已替她出头,希望皇上能在众人发觉此事前,就给自己与萧风赐婚。唯有这样,她这个做主子的才不会颜面无光,甚至被无辜牵累。
原来,这么多年的主仆情分到头来也不过如此。
乐澜的心已经凉了大半,想起娴妃被禁足的那段苦日子,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什么都是陪着她,什么也都是为了她,可到头来自己有难的时候,她竟然这样不讲心。
盼语其实并非是真的怨怼乐澜,只是没有想到自己信任的丫头会做出这么糊涂的事儿来。眼见着陈进忠折回来,盼语隐隐约约从他的眉目中瞧出了不好:“怎么样陈公公,皇上是不是传我进去?”
陈进忠懊恼的摇了摇头,愧疚道:“奴才没给娘娘办好差事儿。皇上说,宝澜之死全权交给皇后娘娘查处。无论牵涉何人,均可以先斩后奏,不必事事请示。这一番话,方才也是这么与纯妃娘娘讲的。现下,皇上依旧还是这个心思。”
盼语闻言,更是觉得心中窒闷:“那方才纯妃来请安的时候,皇上到底在阅谁的折子,哪位大臣在商议要事?”
语气很是急躁,可盼语压抑不住心里的痛楚。方才陈进忠说什么,与对纯妃娘娘讲的一样。难道在皇上眼里,她与纯妃根本就没有什么不同么?
“娴妃娘娘息怒,奴才说句不该说的话,其实皇上那时候正在给嘉嫔娘娘绘像。说是等娘娘来了,要给她一个惊喜……”陈进忠看了看,四周戍守的御前侍卫离得均比较远才敢说。
“明白了,多谢公公。”盼语冷冷的笑着,心知皇上是不会见她了。可嘉嫔何时开始,竟然如此得皇上看中了呢?这又是皇后亲手安排的吧?
原来从头到尾,这宫里竟然没有一个真心之人。真到了她有事的时候,皇上避而不见,皇后更是大兴问责,更别说慧贵妃、纯妃之流了。她们自愧身世不如自己,早早就把自己当成了眼中钉,恨不得拔去了才痛快。
盼语真恨不得一头碰死在眼前,这一份屈辱,是她打出娘胎来,就从未受过的。且还是她心里最在意的人赏下的。“回宫吧。”她有气无力的朝身后的乐澜低低道。
“不,娘娘,奴婢不能跟您回宫。”乐澜抵死不肯,呜咽道:“求皇上赐婚是奴婢最后的胜算了。娘娘,您不为奴婢争取,奴婢不怪您。可若是就这样回去,奴婢只有等死了。您是知道的,奴婢死不要紧,可奴婢腹……是何其无辜啊。”
乐澜连哭带嚎的,着实惊着了盼语。她以为会这样的无非是溪澜、宝澜之类的丫头,却不想她那么看重的乐澜竟然亦会做出这样的蠢事儿来。一肚子的委屈加之一肚子的羞愤,盼语简直觉得自己快要被气顶得四分五裂了。
“皇上这会儿正与嘉嫔说话,你这样冒冒失失的哪里是来求赐婚的,分明是来求赐死的。”盼语恨铁不成钢一般的苦心,恐怕乐澜是无法理解了。“就不能等嘉嫔走了,晚些时候咱们再过来么?若是让旁人看见听见你方才的说辞,你觉着本宫还有什么回天之术保全了你?”
冷冷的笑着,乐澜垂下头,不让娴妃看见自己眼中怨恨的目光。“娘娘大可以不必保全奴婢,反正奴婢贱命一条,早晚也是一死。又何必痴心妄想呢。”
“你……”盼语被她气的血气翻涌,险些一口腥咸喷出来。死忍活忍,却还是感觉到那血水顺着唇角慢慢的往下滴。“你是想活活气死本宫么?”
“娴妃娘娘言重了,奴婢怎么敢。”乐澜慢悠悠的说着话,茫然的表情让她看起来犹如一片浮在空气里的悬尘,飘摇无依,微乎其微。“娘娘是贵人,贵人大多都健忘,从前府上的好多事儿,奴婢是陪着您一起过来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盼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仅仅是因为我不能面见皇上替你求恩旨,你便要与我反目了?”
“奴婢不敢。”嘴上说不敢,可方才的威胁之意已经清清楚楚的表明了她的心迹。“若是娘娘不愿意帮衬奴婢,奴婢情愿跪在养心殿前不走,直到皇上肯面见奴婢。届时,奴婢有什么话都会一并对皇上说明。娘娘您别怪奴婢,唯有这样,奴婢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人性的丑恶,大抵就是这个样子吧?盼语做梦也没有想到,同一天之内,上天要她饱尝这么多苦楚。就连身边最亲近侍婢,也不过是披着人面兽皮的恶鬼。这种感觉真的很糟糕,糟糕的让她忘记自己还苟延残喘着。
“本宫无愧于心。”盼语高傲的仰起头,铿锵有力道:“无愧于心,便是无畏,你有什么话尽可以如实对皇上说,实在不行,你便去求皇后娘娘吧。她亦能为你赐婚,你只消把本宫从前在府上做过什么,逐一想皇后说明,你卖她这样大的人情,她必然会圆你心愿的。”
盼语对这桂奎招了招手:“送本宫回宫。”
桂奎一眼就瞧出,娴妃不过是撑着一口气,实则内里已经很虚弱无力了。紧忙走上前去,恭敬的把住娴妃的手:“娘娘请上肩舆。”
去求皇后?乐澜的双眼已经模糊了,她看不清娴妃的轮廓,却一门心思的在想娴妃的话。卖皇后一个人情,皇后真的能偿自己心愿么?这听起来好像果然不错,乐澜的心为之一动,仿佛死灰复燃。她疯魔的站起了身子,猛烈的朝长春宫的方向奔去。
桂奎大惊,连忙问道:“娘娘,您真的就容她去禀明皇后娘娘?”
“去吧,由着她去。”盼语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凉薄刻毒道:“去了便是个死,绝无意外。”
第一百九十五章:清香细细嚼梅须
独自一人坐在冷寂的福寿绵延桌前,盼语弄不清楚自己为何撑着一口气,就是不肯倒下去。她知道,若是乐澜还念在一场主仆情分,会回心转意,自己回来的。否则,即便她真的赶去了长春宫阻止,也只能白白的在皇后面前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