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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也没规定天儿不好皇上不来,就连糕点也不能备下了。
回看了金沛姿一眼,盼语生生的忍住了愤懑,且有信任之意。其实她没想过怀疑金沛姿,毕竟这些日子,人和事儿全都冲着她们来。即便再蠢笨,也不会趋之任之。盼语只是心里堵了一口气,自己低下头向金贵人示好,将皇上推向她身边。
岂料她非但不领情,还百般的装清高……
沉下心来,盼语暂且不去多想这些事,只让自己的目光有了一点暖意。
金沛姿旋即心头一暖,这么看来,娴妃总算不至于真的不明事理,一味只晓得怀疑自己去。可她还未开口,溪澜却有话说似的,缓缓跪了下去。
“皇上,请容许奴婢斗胆多一句嘴。”溪澜恭顺的伏在地上,竖着耳朵等候皇上恩准。
看出这是个有心思的丫头,弘历也不拆穿,遂道:“朕允准了,你说就是。”
“谢皇上。”溪澜含笑一拜,侧首瞥了一眼同在殿上的乐澜。“奴婢伺候在娴妃娘娘身边许久,最知道娘娘的脾性。这样的天,即便是娘娘想要沐浴,也不会择在上午时分。且说,浴室一直都是另外一间厢房,实在没有必要更换成这一间。奴婢总觉得乐澜是存心为祸,实在可疑。还望皇上明察。”
从娴妃的眼中,弘历能看出些许涌动的暗波:“娴妃可觉着溪澜的话对么。”
“皇上,臣妾……”盼语想说是,可她不信乐澜会害自己。目光有些迟缓的划过乐澜苍白的脸庞,才与皇上凝视:“溪澜所言不虚,可臣妾不信乐澜会有这样的心思。”她相信这些年相扶相持的主仆情分,不会是假的。
溪澜闻言不由得委屈,唔哝道:“娘娘啊,奴婢也是就事论事,为您的安危计。否则,谁又知道更换为浴室的内间,梁栋有问题呢?即便您怪奴婢多事,奴婢也不得不疑心,没有这么凑巧的。”
薛贵宁见派出去的人返回,便悄悄迎了过去。
兰昕的目光停留在乐澜脸上,半晌道:“更换浴室是巧合,做这样精致的糕点也是巧合。赶上这样飞沙走石的天气,还是巧合。承乾宫的巧合,未免让人有些不敢相信了。”
“回皇后娘娘的话,那梁木掉下来绝非巧合。”薛贵宁听了禀报,快步走上殿来,哈着腰垂首道:“回话的人说,新换的浴室内间,梁栋上有好几个足迹,灰尘散乱,很显然是有人爬上去故意做了手脚。”
“朕以为皇后说得对,没有这么多的巧合。”弘历的话还未说完,窗外便是一声惊雷,轰隆隆的像是炸在耳畔。他屏住呼吸,阖眼听着,疾风骤雨紧随雷声之后,如泼水一般从天而降。那噼里啪啦的响动,搅得人心绪不宁。“知晓是有人做了手脚便好办,阖宫上下一律严查不待,总有头绪。”
盼语赞同的点了点头:“皇上说的极是,那人连足迹都不曾抹去,必然是行事匆忙,故而疏漏。而更换浴室这样的小事儿,除了宫里近前伺候的宫人,必然不会传到外处去。”
金沛姿小心的瞟了一眼皇后,猜想她多半是不痛快的。皇上与娴妃一唱一和的这样默契,倒显得她在与不在根本无关紧要。
兰昕没有发觉金贵人怜悯的看过自己,一心只在意皇上的圣意。若此,她蹙眉对薛贵宁点了下头。
薛贵宁得了皇后的暗示,恭敬道:“奴才知道该怎么办了。”正预备领着人下去,就迎上了急三火四,一身湿漉漉的桂奎。
“启禀皇上,纯嫔娘娘于殿外求见。”雨水顺着桂奎的脸,汨汨的往下流淌,模糊了他的视线。他不敢用手去擦,一味恭顺的忍着。
“纯嫔?”兰昕轻嗤一声,转首看向弘历的时候,全然不见半点嫌恶之色:“纯嫔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外头雨那样大,想必是要淋着。”
弘历正想着承乾宫的事儿,听闻纯嫔来,也有些诧异:“请进来说话。”
“这……”桂奎格外为难,赔着小心道:“纯嫔娘娘说,若是皇后娘娘不允她进来,她就长跪殿外不起。”
“跪着?”盼语一怔,没料想纯嫔会说这样的话,分明是当着皇上的面儿让兰昕难看。何况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承乾宫才死了人,她便急不可耐的叫嚣挑衅,根本不是她一贯的性子。
未免皇后脸上太难看,盼语只好嗔责桂奎不会办事儿:“你这是什么话,难道要纯嫔跪在雨里淋着冻着呢,没一点眼色,还不去将人请进来。”
“娴妃娘娘息怒啊。”桂奎闻言,连忙跪了下去:“奴才苦口婆心的劝说了纯嫔娘娘好一会儿,请娘娘移玉步先往耳房歇着,可娘娘就是不肯。坚持着自己的说辞,奴才实在是无计可施,才紧着先进来通报。”
弘历不解的凝视兰昕一眼,平和问道:“莫不是纯嫔有什么地方,惹得皇后不痛快了?”
兰昕不明所以的摇了摇头:“纯嫔近来身子孱弱,本宫叮嘱她好生静养,方才于长春宫请安时,人还是好好的。”
“是呢,臣妾方才也没瞧出纯嫔娘娘有什么心事,这会儿跪在殿外算怎么回事呢。”金沛姿自告奋勇一般,福了福身道:“桂奎怕是请不动纯嫔了,让臣妾去吧。”
“也好。”兰昕笃定纯嫔来,必然是存了什么心思,郑重对薛贵宁道:“你去办你的事儿,别耽误了时候。”忽然想起了什么,她又唤住薛贵宁:“被砸死的两名侍婢的底细也要好好查一查。难保她们不是与人串通为祸。”
皇后的镇定自若,娴妃的不明所以,金贵人的坦然坚毅,乃至纯嫔的奇怪举动,这些弘历都看在眼底。她们都有自己的苦衷、百转千回的心思,后宫原本就不是四四方方的净土,眉峰凛起,弘历只是想不通,造成这困局的究竟是他自己,还是至高无上的皇权使然。
第一百四十一章 :云开冷浸天心月
苏婉蓉走进来的时候,步伐很轻,丝毫没有因为浑身**的,失了仪态。。“嫔妾给皇上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娴妃娘娘吉祥。”逐一问安,语调依旧是唔哝软糯的,听起来还是那样柔婉如骊。
神色虽然掩饰的极好,可雪白的肌肤透出薄薄的青色,显然是身上已经被雨水冲洗的发了寒。发丝湿漉漉却垂顺服帖的粘在她的脸颊,稍见凌乱,却正好与她眼底的一缕柔顺相映成彰。“嫔妾本不该这个时候来,可若是不来,于心难安,还望皇后娘娘恕罪。”
金沛姿为劝纯嫔进来,衣裳也淋湿了,虽说不上狼狈,可也没有半分纯嫔那么娇滴滴的样子。皇上与皇后没有问她话,她就安安分分的站在那里不言不语,俨然大家闺秀的气度,着实让人舒心。
摆明了是纯嫔希望自己问清楚她来的目的,或者是这样说话的缘由。可兰昕非但不问,反而十分亲厚一笑,连忙吩咐锦澜:“取一盆热水和最软的绵巾,先给纯嫔擦一擦头上、脸上的雨水。”温然的口吻,听不出心病:“婉蓉啊,你身子弱,还是擦干些好。”
盼语会意,顺着皇后的话道:“纯嫔姐姐若是不嫌弃,就于内寝更换一件干爽的衣裳吧。这样子势必会着凉,反倒不好。有什么话,换了衣裳再说不迟。”
苏婉蓉含在嘴边的话,让皇后与娴妃一左一右的噎了回去,必然是心存不甘的。然而当她看向皇上的时候,才发觉原来那熟悉的瞳孔里,唯有如旧的平和,深邃不见底也就罢了,连一丝涟漪都不曾掠过。
原来自己在他心上,这样的无关紧要。苏婉蓉忽然觉得自己很傻,也许,她从未在他心上过。强忍着泪,苏婉蓉规矩的福了福身:“多谢皇后娘娘关心,些娴妃娘娘美意,那嫔妾就从命了。”
有些灰心,苏婉蓉攥紧了拳头,跟着承乾宫的侍婢,缓慢的走了下去。
“臣妾也去换一件衣裳。”金沛姿跟在纯嫔身后,识趣儿的退下。她知道这会儿在与不在,都不如看着纯嫔要紧。皇后虽然不明说,可心里必然是怨恼于纯嫔的,谁让她这个时候来,存心给皇上添堵。
待纯嫔离开,兰昕这才不紧不慢道:“皇上有所不知,纯嫔近来身子越发不好,臣妾让内务府的奴才,将她的绿头牌暂且搁下了。想让她好好调养一番,再侍奉圣驾不迟。照这么看来,纯嫔一准入是多心了。长久不见皇上的面儿,才顾不得风雨前来承乾宫觐见。”
“婉蓉不是急性子的,许是朕冷待她了。”弘历一句克己之言,听得令人心酸。他哪里会晓得,满后宫的女子皆尝过他所谓的“冷待”,从兰昕算起,到微末不入流的常在、答应,恐怕都作此想。
“这时候,朕也无心思去想这些。”朝廷上的事儿已经够让弘历心烦的了,何况他到现在也不曾弄清楚自己的身世之谜。
长久以来,弘历都没有停止过寻找当年看着他出生的知情人,他是真的希望弄清楚,究竟自己是不是太后嫡亲的骨肉,究竟他的额娘……是不是汉人。
有些心不在焉,弘历不自觉拨弄起拇指上的碧玺扳指,也是这惯常的动作,出卖了他,任是
谁看进眼里都晓得他此刻的心浮气躁。
“皇上,您没事儿吧?”兰昕肃清的声音明显多了柔婉,虽然知道有些话不方便在这里说,可终究是忍不住去关心。“茶都凉了,不若让人换一盏来。”
弘历晃过神来,瞧见薛贵宁去而复返,便道:“茶换不换无关紧要,朕更想知道事情查的如何了。”
薛贵宁躬着身子,也不多说废话:“回皇上的话,奴才已经打探清楚,被那梁木砸死的侍婢乃是前不久才入承乾宫伺候的秀澜和薇澜。秀澜是内务府指过来伺候的,没有什么可疑。薇澜却是由辛者库调进承乾宫伺候的,倒是奇怪。”
这奇怪的意思是说,娴妃娘娘得宠,实在没有必要从辛者库拣选奴才来伺候。薛贵宁思忖着不知道当不当开口,余光从眼尾扫过乐澜,总觉得还是由她自己说会比较好。
“奴婢知道那薇澜何以会从辛者库调进承乾宫伺候。”谁知乐澜还没开口,倒是溪澜抢占先机:“薇澜与乐澜根本就是旧识的姊妹,乐澜在娘娘面前得脸,央求娘娘将自己的好姊妹也调进承乾宫来。这件事奴婢一早就知道,没想到乐澜却是存了这样的居心。”
越说越来劲儿,溪澜气鼓鼓的样子,好像真就知道内情一般:“现在看来显而易见是她们二人里应外合,一个若无其事的陪在娘娘身边往长春宫请安,另一个偷偷于宫内找机会让人在梁栋上做手脚,妄图对娘娘不利。皇上,求您一定要惩治了这毒婢,替娘娘出气。”
“你却看得透彻。”盼语的声音苛责意味儿十足,却不开口为乐澜分辩什么。“当着皇上呢,乐澜你有什么委屈尽管说出来。”
乐澜一直沉默不语,就是等着娴妃这一句话呢。“奴婢与薇澜是旧识不假,求娘娘调她入承乾宫伺候,也是奴婢所为。”
“你终于承认了。”溪澜冷冰冰的眸子翻白,狠狠的剜过乐澜的面颊。娴妃被禁足时,她的教训之言还响彻耳畔,今日捉住这么好的机会,若不报了这仇,岂非对不起自己。“人是你安排进来的,浴室是你要更换的,说不定从前那一间浴室坏了的窗子,也是你刻意所为的。娘娘待你不薄啊,做出这样丧尽天良的事,还不乖乖的束手就擒,认罪伏法么。”
对上溪澜的眸子,乐澜根本没有心慌的感觉:“奴婢无愧于心。”纵然溪澜咄咄逼人,恨不得将自己死在眼前,可乐澜依旧冷静以待,丝毫没有同样的剑拔弩张。
瞧出乐澜是个有心性的女子,并没有太过疑心。反倒是那溪澜,急功近利的让人很是讨厌。兰昕听着两人说完话,只对娴妃道:“事情出在你宫里,亦是你身边的人,皇上与本宫到底不如你清明。如何来审,由你自己决计。”
向来喜欢将权利下放于娴妃手中,兰昕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信任她了。不为旁的,尽然是与自己亲近的,总得让她历练着些,始终一个人的眼睛能看到的有限。何况娴妃又懂自己的心,从她方才对纯嫔的态度,便一清二楚了。
自然,从皇上的目光里,兰昕得到了意料之中赞许。他一定也同意自己的做法,希望娴妃能替自己分忧。
“是,皇后娘娘。”盼语恭敬垂首的时候,温婉不亚于苏婉蓉。然而仰起头,一双冷眸含怒,却又是另一个样子:“桂奎,上竹夹。”
没料想娴妃一开口竟然是这样的话,弘历不其然皱了皱眉。这乌喇那拉氏或许从来都如此,表面柔顺,内心却硬朗的厉害。谈不上喜欢还是不喜欢,弘历只觉得她比兰昕生动一些。起码喜怒皆形于色,没让人猜的太累。
情不自禁的瞟了兰昕一眼,弘历亦能感觉到来自她的沉重。似乎是为了自己,她背负的太多太多,即便她是心甘情愿的,可总归……不好。
乐澜依旧平静,似乎没有听见娴妃的话。溪澜却得意的阴笑起来,唇角勾起,好像已经看见乐澜被上了竹夹,双手血肉模糊,痛苦不堪的样子。
桂奎将竹夹取了上来,躬着身子等候娴妃的指令。
“本宫把话说在头里,若这个时候,肯站出来说一句实话,这夹子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