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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新妇-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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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母不曾与我商量。”我顺着她的神色,也微微皱眉,“舅母怎知大公子要纳侧室?”

“母亲说表姊会答应。”乔缇道,“她说表姊不能生育……”话出口,乔缇像惊觉失言一样捂住口,望着我,眼神闪烁,“母亲无恶意,表姊莫怪。”

这戏演得并不高明,至少比我当年装病不去学堂的时候差多了。

我弯弯唇角,以示大度。

“表姊,”乔缇上前,轻轻握住我的手,神色真诚,“我听得此事,亦觉不妥。表姊高洁,从不肯将己物与人,何况共侍一夫?我虽有助表姊之心,可这分宠之事,断不可为。”

“哦?”我觉得还有后招,语气轻柔,“表妹好意,我便愧受了。”停了停,又道,“只是舅母那边恐怕盛情难却。”

乔缇即刻道:“有一法可解。”

“何法?”

乔缇看着我,暮色中,双眸异常明亮:“听说下月,雍都有使者往淮阳,我欲同往。”

我定住,淮扬二字久久不去。

“淮扬?”我重复片刻,道,“表妹去淮阳做甚?”

乔缇脸色通红,似乎下了很大决心,缓缓道:“去寻季渊公子。”不等我开口,她紧握我的手道,“表姊且听我一言。表姊如今跟随大公子,虽有权有势,可我知晓表姊心中必放不下季渊公子。你我姊妹,不若且将成全,我若跟得季渊公子,必悉心侍奉,不辞劳苦。你我情义各自成全,将来荣华并蒂,岂非美谈?”

我不知道自己表情如何,看着她,一时间失语。

乔缇对裴潜的心思,当年还小的时候我就敏锐的嗅到了,不然,我不至于那么讨厌她。可是现在,当她亲口对我说出来,我却不像从前设想的那样扑上去抓花她的脸。

我觉得可笑,又不知从何笑起。就像一个表面光鲜的漆盒,未开启之时教人揣测,可突然打开,却发现里面装着一堆莫名其妙的陈谷子烂芝麻。

裴潜果然是块香糕,乔缇从以前盯到现在,终于决定下手,并理直气壮地说,他现在不是我的了。

好一会,我才慢慢顺过气来:“表妹与我说这些,不怕我告知舅母么?”

乔缇一愣,看着我,目光微微一变。

“表姊若告知母亲,那是正合她心意。”她很快恢复镇定,“母亲会同表姊说起让我入府之事。”

我忽然为舅父和舅母感到悲哀,他们有乔恪那样连魏郯都欣赏的儿子,却生出了这样一个没头脑的女儿。

“我兄长不会喜欢你。”还未开口,一个声音突然传来。

我和乔缇皆是一惊,转头看去,却见一辆车上,窗上的布帘撩起,露出魏安睡眼惺忪的脸。他揉揉眼睛,看看乔缇:“你没有我长嫂好看。”

就像一场热闹的吹打突然噤了声,我看着魏安,瞠目结舌。

乔缇更是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脸上的神色像染缸里出来一样精彩。

“你……”她结巴地开口,又看向我。

我虽然也不自在,却已经定住了神气,觉得自己该把场面收拾一下。

“表妹且回去吧,”我看了魏安一眼,对乔缇说:“今日之事,就当未说。”

乔缇脸上的慌张这才收起一些,脸色却更红。她看也不敢看魏安,应一声,连行礼都忘了,低着头快步走开。

那背影匆忙得狼狈,我看着,只觉啼笑皆非。再看向魏安,他已经从车上下来,眼睛亮亮地看着我。

尴尬归尴尬,魏安方才那句话,我却莫名地觉得心情大好。

“方才之事,四叔勿与他人说才是。”我微笑地说。

“嗯。”魏安回答得简短。

“四叔酒醉来歇息么?”我闻到些酒气,问道。

“嗯。”魏安说,“我醉了,兄长就带我出了来。”

“哦?”我讶然,“夫君何在?”

“那里。”魏安抬手,指了指我的那辆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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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药


我一向知道我是个擅长假装的人,当我撩起车帏对上魏郯那双清醒的眼睛时,我居然忍住了羞窘而没有转身逃走,不禁自己都在佩服自己。

“夫人这车甚是舒服,为夫一睡就忘了时辰。”魏郯单臂枕头,伸个懒腰,似笑非笑。

我觉得我大可以顺势撒个娇发个嗔,说“咦,夫君怎在此处”将此事轻轻揭过。但是我实在做不出来,维持脸上不抽搐已经尽了我最大的能耐。

这时,阿元他们赶了过来,见到魏郯和魏安,皆露出诧异之色。

我没有解释的心情,魏郯则不慌不忙地下了车,吩咐驭者把马牵来,把车套上,回府。

在车上,我听着辚辚的车马声,不断回想着刚才与乔缇说的话,越想越觉得七上八下的。

我有点恼魏郯在车里闷声不出偷听我和乔缇说话。但是论理我不能指责他,是他先到了车里睡觉,我把他吵醒又说他偷听,怎么看都是理亏。

我与乔缇的对话,细想起来也没什么。舅母想让她入魏府的事,大多是乔缇在说,我并未表态。不过,她后来说到了裴潜,虽然我也没说什么,可谁知道魏郯的心思会转到何处?

回到府里,家人说魏傕喝得大醉,歇息去了。郭夫人身体不适,也在房里休息。

心还是发虚,我和魏郯回到屋里,还未更衣,我就装着忙碌起来。收收这里拣拣那里,吩咐家人烧水,又让阿元取炉子来烹茶。

魏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自己去椸前宽下外衣。

等我把案上几本书换了个方向摆好,回头,却发现屋子里已经没了外人,魏郯靠着隐枕半躺在榻上,手里翻着一本棋谱。

“忙完了?”他似乎发现了我的窥视,书本一低,视线睨来。

“夫君今日奔波,该沐浴了。”我只作未闻,去收拾椸上的衣服。

“歇息片刻再去。”魏郯道。

“如此,妾先去沐浴。”我即刻道,说罢就要出去。

魏郯的声音缓缓传来:“今日之事,夫人不解释两句么?”

我停住步子转头,只见他双腿交叠,书已经丢到了一旁的案上。

我知道逃不掉,只得着朝他走过去。

“夫君,解释什么?”我微笑地装傻。

魏郯不接茬:“坐下。”

我坐下。

“往上靠些。”他拍拍枕头旁边。

我狐疑,坐去那里。

他起身来,挪了一下,把头枕到了我的腿上。

我:“……”

“夫人替我揉揉额角。”魏郯闭着眼睛,“今日饮多了,头胀。”

卖乖么。我心道,用手指按在他的太阳穴上,缓缓地揉。

魏郯长舒一口气,平直的唇角弯起弧线。

“夫人既不愿乔女君入府,何不顺她心意,送她去淮扬?”他的声音低沉而慵懒。

我的手顿了一下。魏郯就是这点讨厌,要么不说,要么一下什么都挑开来。

顺着他的话承认是不可能的,我要有贤妇的样子。

“妾并非不愿,且表妹入府乃是舅母之意。”我轻描淡写,“表妹年轻任性,妾怎可助她离家出走?”

“哦?”魏郯的眉头玩味地挑起。

“夫君既然都听到了,怎不出声?”我不想被他牵着走,将话锋掉了个头。

魏郯毫无愧色,眨眨眼睛:“我是想出声,可阿安先打断了。”他摸摸下巴,“妇人心思果真奇异,舅夫人和乔女君怎笃定能入府?须知夫人连灭灯的都容不得……”

“她们是夫君送走的。”我脸一热,分辨道。

“哦?”魏郯的笑意越来越深,“原来夫人不介意?”说着,他若有所思,“那几人也要回来好了。以为夫之见,煮茶灭灯的都有了,乔女君再来该做什么?嗯,便让她捧那黄绢……嘶!”

我在他肩膀用力地捏了一下。

“妾去洗浴。”他又拿不正经的话来耍我,我又羞又恼,推开他的脑袋便要起身。

可还未立起,魏郯一把勾住我的腰,将我一下带倒在榻上。

“敢殴打夫君,嗯?”他的身体沉沉地压着我,热气喷在我的颊边。

我的四肢被他制得动弹不得,想说话,他的唇却堵了下来。气息火热而绵长,带着些许粗鲁,还残存着些酒气。

“嗯……唔……”他气劲很大,我的呼吸如同陷入泥沼,几乎换不过来。好一会,魏郯终于放开,我喘着气,只觉浑身软软的。

魏郯低头看着我,唇上带着湿亮的红润。

少顷,他翻身仰面,捞着我的腰带到怀里。我已经没了折腾的心思,头枕在他的肩膀上,与他侧身相叠。

室中很安静,我听着魏郯的心跳,一下一下,结实沉稳。魏郯轻轻勾起我一缕散发,缠在指间,松开,又缠起。我本是倦极,这般动作让我舒服得很,半闭起眼睛。

舅母有这样的心思其实也难怪。我与韩广成婚五年,与魏郯成婚一年,却不曾生养一男半女。其中缘由,知晓的只有我和魏郯,其他人,就算说了,谁又会信?况且如今我与魏郯行夫妻之事已有半年,生养之事,在我们之间也越来越微妙。

我能感觉到魏郯待我真诚,这样打打闹闹开开玩笑,他似乎全不在意。上一回是这样,这回呢……

“侍郎岑纬,出身南阳岑氏,品貌家世皆与乔氏相当,可为乔女君良配。”我听到魏郯开口。

我一怔,抬头。

魏郯眼角瞥着我:“如何?”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烛光在他的鼻梁上落着橘色,长睫下,墨眸幽亮。

心暗暗地撞起,我想尽量装作满不在乎,却收不住上翘的唇角。

“便如夫君之意。”我轻声道。

魏郯微微眯起眼睛,突然伸出手指,勾了一下我的鼻子。

我瞪眼,头却被魏郯按住,重新带到怀里。

“今日璧台上好玩么?”他问。

“好玩。”我乖乖答道,心里还转着方才魏郯的话。魏郯出面,把乔缇嫁给那个姓岑的倒霉蛋,舅母的念头就断了。更重要的是,魏郯不想纳妾……

“哦?何处好玩?”他冷不丁又问。

我的思绪被打断,眼睛一转,讨好地说:“夫君今日甚威武,三言两语就将场面压了下去。”

“嗯?”他看看我,片刻,唇角抿了抿。

“将来这些事会更多。”他望着帐顶,低低道,“父亲太急。”

我讶然,正要说话,门外忽而传来“咚咚”的叩门声。

“大公子!”一名家人在外面说,“丞相头风又犯了,夫人请大公子过去!”

魏傕的身体健壮,唯一的病是头风,征战思虑落下的病根,经久不愈。

去年伐谭大胜之后,魏傕好几个月都没有再犯,这回头风复发,却比从前任何一次都严重。

一连几日,魏傕头缠锦帕,卧榻休养。许是病痛难受,他的脾气很暴躁,服侍之人稍有不慎,就会惹得他怒目痛骂,连郭夫人也遭了好几回。

唯一没有被魏傕得罪的,是太医倪容。他五十多岁,一直以来,魏傕的病都由他医治,府中上下待他十分客气。

“丞相晨早又未进食,如何是好。”郭夫人满面愁容,垂泪道。

“丞相此番发病,乃是近来暴饮所致。夫人莫急,先以粥食缓缓将养便是。”倪容安慰道。

郭夫人道:“如今丞相性情暴躁,我等劝食,只得他一顿好骂,可近前者,唯太医而已。”

倪容沉吟,颔首道:“如此,夫人可将膳食交与某,待某呈与丞相。”

郭夫人这才面色稍解,与倪容道谢。

此事经由倪容,果然好办,魏傕终于肯用膳服药,头风也渐渐好了起来。

自从魏傕卧病,他手上的事大多落在了魏郯身上,整日忙碌不见人影。我则接了郭夫人的事,从早到晚无所间断。

与此同时,我还与李尚商量着开辟药庄的事。

所谓药庄,顾名思义,乃是专事药材种植之所。过去在长安,好些药商自己建药庄种植些易得的草药,不但可省去收购运费等诸多成本,还能保证货源。后来战乱,田土都无人耕种,这些药庄也就荒废掉了。

前些日子在长安,我听到魏郯和部将谈论草药之事,便萌生了做药庄的主意。

据我所知,去年魏傕与谭熙大战,军中用于止血和腹泻等急病的药物十分紧张。连年征战,无论朝廷还是民间,对药材的需求越来越大,而乡野中的草药却越掘越少,即便是车前草茅根这样的寻常之物,从前一文不值,如今也要两三钱才能买到一斤。

我对李尚说出这主意之后,他十分赞同。

从前的药庄,雍都郊外也有几个,懂得种植的药人也不难找。如今世道艰难,城中的药商大多保守不敢投钱,这生意虽然能做,却无人尝试。

我之所以下定决心,一是去年分给李尚的那三成盈利,他说什么也不肯要,与其闲置,不如投出去;二是延年堂如今生意虽不错,我却对它的前景不看好。天下群雄割据,各地的货运朝不保夕。去南方的通路一旦阻断,延年堂失了货源,也就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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