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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新妇-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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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潜颔首:“便如元麟之意。”他看看我,眼神似乎在教我安心,随后,吩咐从人搬动崔珽的推车离开。

院门再度关上,庭中留下我们几个,对视间,神色各不相同。

“小儿麻瘫,若是早些遇上某,也不必终生坐推车了。”韦郊晃晃脑袋,慢悠悠地说。

“这位崔军师,就是梁玟的军师崔珽?”公羊刿用石块磨着替作宝剑的木棍,望望门那边,走过来问。

“正是。”我答道。

公羊刿“呼”地吹了一下棍子上的木屑,上下挥了挥。

“你该告诫四公子,现下并非意气之时。”他看向我,淡淡道。

直到用膳的时候,魏安也没出来。我想了想,只得亲自去唤。

好一会,魏安才把门打开。

他的头发有点乱,好像一直躺在榻上,可是脸上却没有半点睡意。

“四叔还未用膳?”我问。

魏安摇摇头:“不饿。”

“怎会不饿?”我语气不容抗拒,“饭食在我屋内,四叔过来一道用膳。”

魏安看看我,有些不情愿,但没有违逆。

用膳时,二人谁也没有说话。等到吃完,魏安告了一声就要走,我把他叫住:“四叔且坐下,我有话要说。”

魏安有些犹豫,坐回席上。

“四叔这几日过得如何?”我问。

魏安道:“嗯,尚可。”

我看着他,叹道:“是我这个长嫂有失,累得四叔受困于此,这些天又卧榻养病,竟不曾关照四叔。”

魏安对着我的目光,脸上起了些赧色。

“长嫂不必自责,”他挠挠头,慌忙道,“我尚可,嗯,就是尚可。此处无人打扰,并无不适。”

我见他这个样子,莞尔,道:“如此,四叔今日见到崔公子,莫非不是生气?”

魏安愣了一下。

“那不一样。”他咬咬唇,目光重新黯下。

“四叔若有心事,不妨与长嫂相谈。”我进一步道。

魏安有些踌躇,望着我,好一会才说:“长嫂,若我当初不曾帮崔公子修推车,也不曾赠他马具,他会不会就去不了荆州?父亲和兄长也不会败了……”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脸上满是不安。

这话与我猜想的差不多,我的心里有了底。

“我记得四叔一向赏识崔公子。”我说。

魏安露出愧色,点点头。

我笑笑:“四叔也觉得崔公子有大才。想当初,夫君也曾邀崔公子去雍都,可惜崔公子并未应允。我听闻梁玟为了将崔公子请去荆州,开口许下的就是军师之位,并将麾下军马交由崔公子分派。四叔以为,梁玟如此决心,可会因为少了区区推车马具而有所改动?”

魏安默然。

我继续道:“我以为四叔不必过于介怀。群雄交战,各为其主。若你我还在魏营,有仇有怨大可交战一番出口恶气,可现下全然不同,四叔有志,亦当进退得法。”

魏安仍然锁着眉头。

“我如今是囚犯,便要伏低?”他说。

“谁说四叔是囚犯。”我微笑,“四叔是人,长嫂说的,乃是做之道。”

裴潜直到傍晚才再度出现。

“夫人可上得路?”他问韦郊。

韦郊讶然,道:“夫人已痊愈七分,最好还是静养,将军说上路……”他看看我。

“出了何事?”我问。

裴潜道:“主公命我带上尔等,明日启程往邺城。”

我了然。菀城不过是个小邑,我们在此,不过是临时关押。要走其实是个好消息,留在此处只能意味着我们连带走的价值也没有,那是大大的不妙。

“若是车里垫多些褥子,再备好汤药,如何?”我问韦郊。

韦郊叹气:“也只得如此。”

“邺城乃吴梁交界。”公羊刿思索着,看看裴潜,“今日那位崔军师也去?”

裴潜颔首:“正是。”

公羊刿淡笑:“去做甚?仗打完了,两家要分赃?”

裴潜亦笑笑:“算是。”

这话在我这里却一点都不好笑,我想到了魏郯,心里一沉。

“此战,丞相败了多少?”我沉默一会,问裴潜。

裴潜看着我,道:“也未败多少,中原及西北仍在他手中。”停了停,他苦笑,“南方人亦不惯陆战,且孟靖的后方统帅得力,防线坚固。”

这话勾起了我的心思,我想再问,可触到裴潜那双通透的眼睛,话语生生打住。

未几,一名从人来到,对裴潜说吴琨那边来了人。

裴潜应了声,便随他去。

“季渊。”公羊刿叫了声,悠悠道,“我那剑是公羊家的传世宝贝,我还会要回来的,勿教那些不识货的兵卒糟蹋了。”

一直不说话的魏安听得这话,也想起什么,对裴潜说:“还有我的凿子锤子。”

裴潜啼笑皆非,不理会公羊刿,却看向魏安:“四公子的凿子锤子,崔军师要去了,公子想讨回须问他。”说罢,转身走开。

“崔公子要那些做甚?”阿元在一旁好奇地问。

魏安拉着脸,眼睛里满是纠结。

第二日早晨起来,车马都已经准备妥当。为了减少些马车的颠簸,我还不怕热地用布条裹住腹部。

除了进菀城那日,这是我第一次走出这个院子。出门时,不禁四处多看两眼。

街道屋舍都是寻常小邑的样式,不少兵卒来往走动。正待收回目光,一阵马蹄声忽而传来,望去,却是一名全身甲胄的青年骑着马朝这边奔来,街道都是人,他却不放慢,引得一阵鸡飞狗跳。

“小心!”眼见着他冲向这边,公羊刿连忙伸手,将我拉到车后。

只听一声马嘶,青年在马车的丈余前停下,盯着我。

“林将军!”看守我们的士卒连忙向他行礼。

那个青年却不看他们,只看着我。

我也看着他,此人年纪不过及冠,打量我的眼神冷冷的,全无和善。一阵不安袭上脊背,我立在公羊刿身后,袖子底下的手不禁护上腹部。

“这位将军,不知有何贵干。”正当不知所措,公羊刿开口道。

“你就是傅嫤?”青年也不理公羊刿,看着我道。

阿元皱眉:“无礼……”

我拉着她,望着青年,道:“正是。”

青年冷笑,突然“锵”地拔剑。

公羊刿的身体僵住。

“将军不可!”旁边的士卒连忙劝止。

“什么不可!”青年喝道,“此妇被俘,竟也好吃好喝养着,出行还可乘车!裴潜何在?!他这般款待仇人,岂非辱我淮扬脸面!”

“住手!”就在这时,裴潜断喝的声音传来。只听脚步纷乱,士卒中间,裴潜大步走来。他甲胄披挂俱全,手中拿着银盔,看着青年,脸色发沉,“收剑!主公有令,任何人不得扰傅夫人,少成欲抗命?”

青年脸色不定,瞪着他。

“你休拿表兄压我!”他毫无惧色。

“某不过奉命行事。”裴潜面无表情。

青年冷笑:“哦?我不肯,如何?”

裴潜上前,身后“刷”一声,十几士卒列队而出。青年亦挥手,亦有近二十人涌上前来,戈首矛头,针锋相对。

众人皆变色。

“都给我放下!”一个中气十足的娇喝传来。

我的心正提在半空,听得这声音,倏而愣了一下。

望去,只见围观的士卒被分拨开,一个大袖罗裙的身影从后面急急走出。

“林崇!”吴皎饰珠戴玉,脸上描画得精致,却配着一副怒容。她指着青年,娴雅的宽袖在风中显得极不协调,“谁让你来的!你给我收剑!”


楼船


青年看到吴皎,似乎很意外,强硬的神情顷刻间变了个样。

“阿皎……”他有些踌躇。

吴皎瞪着他。

青年一脸不忿,片刻,收剑入鞘,“锵”一声,显得怒气未消。

吴皎又环视军士,目光凌厉。

军士们也纷纷收起兵刃。

最后,她看向裴潜。

裴潜一直不曾动刀刃,立在原处无所动作。

“表兄有些误会,冲撞了将军,还望宽宏不咎。”

“谁要他宽宏……”青年立刻道,可吴皎的眼刀再度飞去一记,他立刻打住。

他神色变幻,“哼”一声,调转马头一踢马腹。又是一阵纷乱的声音,围观的人群纷纷让开道路,青年驰骋而去。

吴皎面色复杂,未几,转向裴潜。

“多谢女君。”裴潜向她一揖。

吴皎腮边泛红,有些尴尬:“将军不必多礼。”说罢,却看向我,“听闻,傅夫人亦往邺城?”

“正是。”裴潜答道。

吴皎微笑:“如此甚好,我这一路正愁无人作伴,夫人的车可与我同行,如何?”

我讶然,看向裴潜,他脸上亦是诧异之色。

“女君,”裴潜沉吟,道,“傅夫人乃是魏氏眷属,与女君同行,只怕……”

“不妨事。”吴皎忙道,“前番招待不周,以致傅夫人受伤,我心中深愧。如今往邺城,路上诸多不便,而我有从人,与夫人同行也好照应。”说罢,她转向我,微笑,“夫人以为如何?”

又是一个懂得扔包袱的。

我看着她,抿抿唇,轻声道:“女君好意,却之不恭。”

“如此,便定下了。”吴皎和颜悦色,看向裴潜,眉眼间俱是笑意。

随从将围观的士卒赶散,众人重新为出发忙碌。

“我分拨些士卒过来随你,如若有事,我会即刻赶到。”待我坐上马车,裴潜走过来,对我说。

我颔首,心里定了些:“嗯。”

“那个林崇是何人?”公羊刿在一旁看着,不紧不慢地问。

“林崇乃吴氏表亲。”裴潜道,“在主公麾下任副将,昨日才到菀城,亦同往邺城。”

公羊刿似笑非笑:“他似乎不喜欢你。”

裴潜瞥他一眼,嘴角露出苦笑,没有答话。

往邺城的道路并不艰难,出了菀城,行走十几里到了菀江边上,只见十几艘大船一字排开。南方水道纵横,听士卒说,上了船以后,可以凭水道直通邺城。

这消息有好有坏。好处是,如今水丰浪小,大船走起来比车马安稳,我不必担心颠簸过重;坏处是,吴皎和我同一条船。

我虽答应与吴皎同行,可上了船就全是她的地盘,我没有这个胆。登船前,我委婉地说我与从人共船,不愿分开。不料,吴皎随和地一笑,让阿元他们和裴潜派来的士卒都上了船。

果真全是好意?

正当我狐疑,崔珽突然来到。

他骑着一匹马,□和残腿上,革带一圈一圈缠得牢固。我眼前一亮,那正是魏安为他做的马具。

看向魏安,他看着崔珽,又看看那马具,有些愣怔。

“某闻得此船人太多,特来邀四公子与某同船。”他温文道。

我看着他,不明其意。

“谢公子好意,四叔与妾同船。”我回绝道。

崔珽笑笑,却看着魏安,朝江面上一指:“四公子,可见那楼船?”

我和魏安都望去。只见不远处,一艘大船正缓缓驶来。上面造有楼,竟有三层。

“四公子可还记得,去年在山阳,你我曾谈过巨舰楼船?那船是某依据当日议论之法营造,四公子可愿一观?”

魏安眼睛发亮,没说话,却看向我。

我觉得额角隐隐发胀。

“四叔不可与我等分开。”我重复道,看着魏安。

魏安的目光微微黯下,转向崔珽:“我不去。”

崔珽张张口,正要再说话,吴皎的声音忽而响起:“那就是军师营造的楼船?”大船上,吴皎走出来,望望那楼船,又看向崔珽,淡笑地缓缓道:“久闻军师高才,我欲往楼船上一观,不知可否?”

江上的风很大,楼船的两排浆齐力划开水波,声音如同擂鼓,巨大的船身缓缓离开岸边。

我立在二楼的船舱上,窗户开着,江景和甲板上的人影一览无遗。一群舟人和士卒里面,最显眼的就是崔珽和魏安。

崔珽坐在推车上,似乎在对魏安解说着一处船舷,魏安立在旁边,看那模样,似乎一直在沉默。

阿元将褥子垫在舱内的甲板上,我坐在上面,瞥瞥另一边的吴皎。

不料,她也看着我。

“还有坐褥么?”她问身旁的侍女。

侍女点头:“有。”

“取来。”吴皎道。

待褥子取来,吴皎也进了舱,让侍女铺在我对面,坐了下来。

室中无声。

我正要转开目光,吴皎开口道:“你从人不少。”

她的目光看着下方甲板上立着的三人,韦郊和黄叔在跟看守的士卒说着话,公羊刿抱臂靠一边,似乎在观望风景。

“上路匆忙,都是些熟悉之人。”我说。

“是么。”吴皎一笑,“从人也用宝剑,魏氏果真财大。”

我知道她指的是公羊刿,也不解释,莞尔道:“女君过誉。”

吴皎又道:“还有那位四公子。我尝闻丞相之子皆人中龙凤,原来木匠也算本事。”

这话带着刺,我也并不恼怒,平心静气:“四叔心思奇巧,曾在淮阳一箭射死梁充之子梁衡,想来女君也曾听闻。”

吴皎不以为然,转而道:“夫人看这楼船如何?”

“甚好。”我说。

吴皎笑笑:“我兄长也想造楼船,可惜战事频发,船匠都忙不过来,也无崔军师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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