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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初五,天很晴。入冬后,难得的一个好天气!
纳兰彼时还在半梦半醒之间,朦胧中听得外头一阵嘈杂,直到那低沉的男声刺中心中的某个角落,意识便慢慢地回笼了。
那是穆虎的声音,听起来,似乎非常地愉悦。起身来,披上一件厚厚地袍子行至窗下。
窗外,庭院中,有许多的人。纳兰一眼便看到了人群中的穆虎,如他的笑声一般,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的轻松与惬意,负手而立,平日里的沉闷竟奇迹地消失地了无踪迹。这时的他是可亲的!
人群中不知是谁说了些什么,竟惹得穆虎咧开了嘴角,冷峻的脸上竟也是那么地和谐的一抹笑,纳兰低下头,又折回了床沿,坐了下来。
来寨子已有一些时日,她开始慢慢地融到这个小圈子中。莽山众人多有习武,说话行事便也有些大方,最初的排外如今渐渐地也淡了下来。现在,她是老莫的左膀右臂,是莽山人眼中温婉有礼的纳兰姑娘,她甚至还可以在街上跟路过的人打个招呼,虽不热络,但,她的心已开始享受这里的一切。
除了,穆虎。
这几天来,她总是能闪则闪,能避则避,也许,她就是希望众人能够因了他们的再无交集而忘掉她。
渐渐地,院中的声响渐悄,又过不久,庭院便重回宁静。
穿好衣衫,一阵洗漱过后,纳兰拉开了房门。
晨光下,那一株老梅竟是繁花满枝,纳兰不由暗喜,她的屋里太素了,折几枝梅来倒也是个不赖的主意。
急步而下,还未靠近,便已惹得暗香盈袖。她不由得停住,仰起头,深深地几个呼吸,再睁开眼睛,还是被这些花儿迷晕了眼,心下纠结在此枝和彼枝之间,不由地晃了神。
远处,南厢房里,穆老夫人不经意的一个抬头,便看到那个纳兰姑娘正站在梅树下。眉头不由一紧,这女子绝不是个寻常人家的女儿,她本以为,只要不管不问,这个娇贵的女子便会识趣地离开。可是,这都多少天了,这纳兰竟还呆在这儿,不仅住了下来,还成了老莫的帮手,连一向亲厚的莫婶竟也为这个陌生女子说起了好话。
想她这几十来年只要不喜一个人,便从此都是不喜欢的,如今,这名唤纳兰的不仅让她不喜,甚至于有些厌恶,到底是怎样的女子,到底是怎样的野心能让一个富贵人家的女儿呆在这简陋的地方心甘情愿地住了下来?越想,她越是不放心,沉吟半晌,终是耐不住起身向外。
纳兰一心只被这梅花迷了眼,怎会注意到远处行来的穆老夫人?
直到,近到跟前的一声轻咳。
转身,便看到了一脸阴郁的穆老夫人,纳兰的心里一愕,未几,便收回伸向梅枝的手,低头,敛眉,朝穆老夫人福了一福,却没有说话。
时间,在这两个女人身上未做停留地逝去,看着面前低着头的纳兰,穆老夫人张嘴想说些什么,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她不是一个蛮横无理的人,心中喜不喜欢是一回事,面前的女子礼数周全,不卑不亢,所以,到头来,她只是点了点头,也不管纳兰看不看得到,便又转身走了回去。纳兰看着眼前的人越行越远,这才抬起头来,呼出一口气。
14
纳兰目送着那道背影,直到,她隐入那扇门之后。近午的阳光照着那扇朱红色的门,无声地传达着一种高高在上的身份,是的,坐北朝南的北厢房,穆老夫人的住处。
现下,她只是南厢房的一个下人,她本不该的。
每一个京城贵胄往往在咿呀学语时会学会一项本事,那便是沉默,再沉默!尤其是她,她的看家门事里除了那一手算盘,便是这一手忍功。皇帝召见时,她不说,不说便不错,还得了个温婉沉静的嘉许,路有不平时,她也不说,明哲保身是纳兰家的祖训,她从不敢忘。皇家来来往往之间,不言不语的时候才是最难捉摸的时候,这些,她懂,可,江湖出身的穆老夫人未必会懂!
所以,她赢了,赢在无语。可是,她知道,她与这个老人家之间,便越隔越远了。也罢,离那人的家人越远,便越不会有交集的机会,如此想来,这番心绪可平,心的一角却越发波澜起伏。
梅也不折,便行了出去。
许是男人们都出外的缘故,寨子里显得异常的安静。
信步走在大街上,青青的石板条一直通向那条路,那条出寨子的唯一的一条路,凝视着来时的那个方向,她,没来由地有些沮丧。
默默中,不觉身后已站了一人。
穆扬是打开临街的那扇窗时发现的纳兰,他对这个不知从哪来的姑娘有着很大的兴趣,因为,她是老大这么久来带回来的第一个女人,姑且不论他们之间有没有什么问题,单就因着是他带回来的人,便总会有些不同的罢!所以,他带着一抹兴味便出了打铁铺,直到近前才知道,纳兰在这大街上竟发着呆。
少顷,他有些意外地发现,这个纳兰发呆的时候,倒是像极了仕女画中的女子,有一种莫可名状的轻愁凭添几丝韵味,竟难得地让他心生怜惜。
于是,暖阳下的大街上便多了两个各怀心事的人。
纳兰不知自己已成了别人眼中的风景,却在转身时吓了一跳。待瞧清楚了来人,不自觉得便有了一丝笑意涌上心头,因为,这些天里,她没见到他,却常常听旁人说起这个有些古怪的穆家二少。
他是老莫眼里的坏孩子,却言不由衷地经常提起,他是莫婶眼里的乖孩子,经常在炖汤的时候多备上一份,再趁着空闲的时候给他送去,除了穆家另外的那两个人之外,穆府上下,说的最多的却是这个不在穆府的穆家二少。
在心里,她便不难对这个二少爷印象深刻,因为,莽山的穆扬似乎便是纳兰王府的自己,得到了所有人的宠爱。
当看到纳兰的表情时,穆扬是佩服的,因为这个姑娘除了一瞬间的惊慌后,便能够盈盈而笑,却不觉得突兀。所以,他在此刻,更加肯定了娘的判断,纳兰,不是个寻常人家的姑娘。
相较于娘的防备与抗拒,他倒并不觉得这项认知能够改变什么。或许是人老了的缘故,娘的固执他可以理解却不会支持,所以,娘常说他是个不肖子,是的,与那木头似的大哥比起来,他是不听话了许多。
不过,孝顺的儿子一个就够了,太多了反而不大好呀!心里这般想着,却照样没忘记及时地堆上笑容,他最见不得给女子施脸色了,所以,他的笑容就好比这头顶的暖阳,炫目,却也温暖。
是的,纳兰此刻能感受的就是温暖,她颇有些感激地回了穆扬一笑,这个帅哥是个好人。
如果,如果那个带她来这的人也能这般地对她笑的话,那又会怎样呢?不期然的这个念头似炉火般烫着了她。
惊慌之间,便听得街那头的马啼声顿起,两人皆回转头去。
一个女子,远远地正骑着马朝这疾驰。
还没等纳兰回神,便见得马直奔而来。未几,她已然嗅到了马呼吸间的刺鼻味,眼中,是放大了的马嘴,她,是不是又撞上了?
15
一抹刺眼的阳光跃入眼底,少顷,便有一股子很好闻的味道袭来,她想,她是安全的,因为,没了那恐怖的味儿。
待她睁开眼的时候,她发现,她竟靠在了穆扬的怀中,这才知道,恍惚之间,是他帮了自己。
有些不好意思地直起身子,还没等她站稳,素来风流自赏的二少竟率先抽回了手,有些讶异地看向他,却见穆扬的脸上似有一些古怪,眼神游移之间却终不离她的身后,难道?
有些艰难地转过身子,是了,原来,身后的那名女子正怒目圆睁,纳兰被这怒气煞得有些莫名的心虚,不由得也低下了头。
裴叶哼了一声,便拉着她的马径自走了,徒留下立在原地的两人晒在午时有些灼人的太阳底下。
好一会儿,纳兰陪着穆扬就这么站着,直到,穆扬拍了拍她的肩,她才跟着他往回走,见穆扬默不作声地往打铁铺的方向走,她下意识地瞧了瞧那女子渐行渐远的背影,因着刚才的那一幕,心里还是有些不稳。
平白地受了这样的待遇,她眼见那时身边两人的异状,总觉得她该知道些什么。
于是,纳兰便跟着穆扬回了打铁铺。
打铁铺里,炉火还在熊熊地烧着,一块铁架在上头通红通红的。纳兰自个儿找了个能坐的地方便坐了下来,看着穆扬有一下没一下地锤打着,打铁铺里,只余下了碜人的金属撞击声刺激着耳膜。
时间过得很慢,慢到她能数得清到现在为止,穆扬有多少滴汗淌了下来,落在还未成形的剑上。
她知道,这一切只可能是因为街头的那个女子。
此时想想,那女子骑着马冲过来的目的,不是她,应该是那时站在她身后的穆扬,她,只不过是一个刚好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杵在那儿的一个路人甲,倒霉地替穆扬当了挡箭牌而已!
又过了一会儿,纳兰见他还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便起身走到桌旁,拿起茶壶,可是,却倒不出一滴水。
纳兰倒也不意外,毕竟第一次来这儿的时候,穆扬给她的就是最后一杯水。四周粗略地一扫,便找到了放在门边的水桶。
她想,还是帮着烧水吧,要不然,她也要闷坏了。
走出屋子,正午的大街上还是空荡荡的,有些无趣地过了街,来到一口水井旁,认真地打起水来。
半晌,盯着井里那只木桶,桶里只有一点水而已,可她,已经是累得再也使不出力。她看过小鱼儿打水,很简单,她以为,她会的。却原来,不是看过都会的。
有些泄气地拉上木桶,便回了打铁铺。
铺子里,穆扬还在敲打着,浑然不知她的进进出出似的。权衡再三,纳兰找到烧水的锅左手拎着,再提着刚提回来的木桶又回了井边。
是了,不会没关系,只要能喝到水不就行了吗?
终于,她打满了一壶水,抹了抹额上的汗,才又慢吞吞地回了打铁铺。
打铁铺里,穆扬已停了下来,见到满头大汗的纳兰时不免有些吃惊,待看到还在往外淌的水壶,再看看浑身不知被汗还是水遢透的纳兰,因了裴叶而来的烦躁竟奇异地抚平了。这姑娘,合他的心思,够倔,却透着可爱!
纳兰自是看到了穆扬的笑,两人这会儿才都醒过神似的。方才的种种在笑声中,就此翻过。
未几,来自肚皮里的打鼓声越来越响,是了,用午餐的时间早就过了。于是,两人一前一后终记起来该是回府吃饭了,这打铁铺烧水是可以的,再没有其他能充饥的东西了。
16
回了府里,纳兰去厨房里讨了碗面端着回了自个儿的南厢房。
正走着,却发现刚才在大街上瞪了她一眼的那个女子正盯着她,纳兰只得停住。
隔着院子,站在南厢房的是她,而那今天才见到的女子却站在东厢房!那是穆虎的居所,除了莫非两人外,惟一在东厢房进出的便是莫婶。对于她,却是从未涉足的所在!
心里突闪过一个可笑的念头,如果是两个女人的战争,那她输了,醒过神来,便很识相地一低头,稳稳地端着那碗面,纳兰用她的那双大脚推开了自个儿的门,然后,把面放在桌上,再然后,关门!
直到门拴“咔嚓”一声脆响,悬着的心才总算是落了地。
这要放在以前,无论是皇城还是盛京,她从来就没有这般不战而逃过,甚至,没有人敢给她这样一个对峙的机会,她,是纳兰瑞福的心头肉。
默默地又坐了半晌,发现,还是无端烦闷得厉害,便从枕头下翻出算盘,无意识地拨弄着,哔哔啵啵地,让玉珠子相撞的声音充塞着整个屋子,心,才慢慢地安静了下来。
她一直认定自己是个随遇而安的人,如今虽然到了这,但总算是自己死乞百赖才来的地儿,总要对得起自己的决定,如果呆着就么舒舒服服地过的话,还能说明自己的逃离是正确的,所以,现眼下,在回盛京之前,应该千方百计地让自己过得舒心才是正理。
暗暗地鼓了鼓气,管那个姑娘干什么,管她跟那个穆虎是什么关系,自己现在只有跟这些人择个干干净净地才能理直气壮地呆在这,免得那穆老夫人老像个护雏的母鸡似的生怕人家把她的宝贝儿子给阴了不是?
所以,她现在应该大大方方地上床睡个踏实觉。
这一睡,便睡到了入暮时分,看来,中午那一吓还是挺厉害的,摸索着穿上衣服,这才借着窗外的微光点起了灯。
抹了把脸,确定自己应该不会再学缩头乌龟之后,这才开了门。
一路行来,倒也风平浪静的,直到,到了前厅,她这才知道,为什么后院会那么安静,为什么自己可以舒服地睡个自然醒。
厅里,灯火通明,凡是厨房里最时兴的东西全上了桌子,这还不包括那一只只灯火下冒着白烟的烤野鸡!
菜很丰盛,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之外,她和那人回来的那天,也没见过这样的场面。而这一切,确定肯定一定,是因为主桌上的那个女子,那个换了大红衣裳依旧灼人般明艳的女子。
下意识地低一低头,这才知道,下午的那番自我催眠还是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