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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她看得毛骨悚然的,不禁靠紧了阿风,甚至想开口叫他离开了.
阿风却甩开了我,慢慢向那个女人走过去.
"妈!"他低低地喊.
那女人不认识地看着他,没有任何反应.
"妈,我是阿风啊!"阿风再喊,伸手想去扶她."我来看你的."
她似乎有一点听懂了,从那个墙角站了起来,走上前了几步.我借着亮光,这才发现她和阿风的五官极其相似,虽然她已经憔悴得有些走样了,但仍然依稀可以看出她曾经的美丽.
"妈,您坐在床上休息一下好不好?"阿风扶住了她,尝试着让她坐下来.
不知道是他的这句话有什么问题,还是他的动作有什么不对劲儿,她像是受了某种刺激似的惊跳了起来,用干瘦的手狠狠地扯着身上那件条纹长衫,嘴里狂乱地嘟噜着:"你不配穿衣服,你是个无耻的贱人!我要撕碎你!打死你......"
"妈!"阿风一把抱住了她,试图阻止她的行为."您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可他的母亲并不听他的,一味颠三倒四地念着那几句话,眼神惊恐不安.
"求求你!求求你!"她突然跪倒在阿风的脚下,边叫边磕着头."求求你饶了我吧,我不是荡妇啊!徐宁,你听我解释呀!"
阿风毫无办法地闭上了眼睛,泪水流了下来.
他母亲依然凄厉地在叫着,她紧紧地抱住阿风的腿,不停地磕着头,额头已经渗出了血丝.这样的情形让一直默然旁观的我再也忍受不下去了,我扑了过去,按住了她."伯母,伯母,你安静一下吧!"
我像摇婴儿似的轻轻摇晃着她,逐渐令她平静了一些.她虽然还是在发着抖,却已经不再用头去撞地了.
"好了,好了,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我柔声地安慰着她."不会有什么事情的了.
她渐渐地静了下来,又恢复了那呆呆的神气.嘴里含混不清地念叨着一些我们听不明白的话,她沉陷在她自己的那个世界中,其余的人和事又似乎不存在了,包括她的儿子╠╠╠╠阿风.
"妈,妈!"阿风叫着,声音凄楚而哽咽.
此时,那个护士推门走了进来."你们还是先回去吧,她今天就这个样了."
我们只好退了出来.
"伯母,我改天再来看你."临出门时,我回头说.
阿风什么也没说,只默默地注视了一会他的母亲,然后蓦地转身离去了.他的步子大而急促,我几乎就赶不上他了.
只一会儿的时间,我们就出了精神病院的大门,来到了街上.阿风的脚步依然又快又急,我直跑得气喘吁吁的,还是追不上他.
"阿风,阿风!"我喊:"你停一下好吗?"
阿风终于站住了,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找个地方歇一会吧."我走到他的身边,温柔地挽住了他."我有一点累了."
他无声地点了点头,听天由命似的跟着我进了街边的一家小面馆.
店里幽暗而冷清,除了柜台后面那个小姑娘在趴着打盹外就空无一人了.我们在临街的一个角落的位子上坐了下来,我只要了两瓶汽水就没敢点别的什么东西了,阿风,看上去并不是有胃口的样子.
那个小姑娘不耐烦地拿来汽水后,干脆就溜得不见影子了,大概是躲到后面午睡去了.小店里更是静悄悄的,算得上是一个谈话的好地方.但是,我一句话也不去问阿风,尽管我的心里早就塞满了各种大大小小的疑问.
"你就不问问我什么吗?"阿风先开了口."你不奇怪我的妈妈是那样的人吗?"
我不作声,只是用眼睛专注地看着他.我知道,他就要告诉我一些什么了.
"刚才,你看见我妈妈了.她和你曾经听说过的一样,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阿风慢慢地说:"而我的爸爸,也就真的是一个酒鬼,至于我自己╠╠╠╠"阿风顿住了,足足有几分钟之久,他才咬牙切齿地道,"至于我,应该说是一个野种才对!"
我吃惊地捂住了嘴,才没有惊呼出声.
"我的家庭很奇怪,很龌龊,是不是?"阿风笑得古怪."你想不想听一个家丑?"
他不等我表示什么,自顾自地就说了下去:"我妈妈是个很普通的女工,二十二岁那年就嫁给了一个同样是工人的男人╠╠╠╠徐宁.据说开始几年他们过得挺好的,算得上是所谓的幸福吧!但是好景不常,这一切就结束在一个冬天的深夜,那天妈妈下夜班回来时徐宁没有去接她,妈妈在半路上就被人一棒打昏了过去.......她,她遭到了强奸.而且,还是轮奸!"
我打了一个寒战,伸手握着阿风颤抖的手,感觉着他心中强烈的痛苦.
"我又怎么会知道这些的呢?"阿风深吸了一口气."因为我从小就听惯了徐宁拿这件事不停的来说,来羞辱妈妈,折磨我."
"怎么可以这样子?"我忍不住低叫.
"这也不能全怪他,哪个男人遇到这种事情会平静得了?更何况,还有一个我的存在."阿风苦笑着."那件事情发生的第九个月,我就出生了.本来依徐宁的意思是绝对不会要一个来历可疑的孩子的,但妈妈和所有才作母亲的女人一样舍不得不要我,执意留下了我.这一下,她的罪过就更重了."阿风再一次苦笑了."我也真是个可疑份子,没有一点像徐宁的地方,难怪他一看见我就要生气了."
"你不要这么说."我柔声劝着,"有很多子女都不全像父亲的."
阿风看了看我,眼中有泪光闪动."也许吧.反正徐宁也不去验血什么的,我想他是不敢去面对那个奇耻大辱罢.他只有把自己沉迷在酒精中,天天喝得个烂醉如泥,然后就肆无忌惮地骂妈妈,揍我,把那件事弄成了一件公开的秘密,邻居们天天在我家门口窃窃私语,指指点点的,这使他更加的不好受了,喝酒喝得更厉害了,对妈妈的打骂就更凶了起来,弄得她出门都不敢抬头了,每天都是恍恍惚惚的,最后连笑也不会了.而我,从小有的就只是徐宁的拳头,妈妈的泪水和别人的——╠歧视."
我静静地听着,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他.他的遭遇是那样的悲惨,一切语言上的东西在此时是起不了任何作用的了.
"就在我十岁那一年,妈妈终于给逼疯了."阿风开始剧烈地发着抖."有一天,我和邻居的几个小孩打架,因为他们骂我是杂种.我狠狠地揍了他们一顿,他们的父母就找上门来用很难听的话骂妈妈,妈妈先是默默地听着他们骂,到后来,她突然就扒光了自己的衣服,狂笑着跑了出去.她疯了......"
“阿风!阿风!”我叫着阻止他,"不要再说了."
阿风停了下来.全身颤抖着,呆呆地出着神,沉浸在可怕的回忆之中难以自拔了.
我转移着话题地问:"那╠——徐宁呢?"
"他?今年四月份死了.所以我就回来了."阿风嘲讽地笑了笑."我也许不是他的儿子,但却只有我给他送了终."
我有几许黯然了.突然觉得那个徐宁其实也很有一点可怜的,想必他还是很在乎阿风的母亲的,否则他也不会用酒精来麻醉,折磨自己了.而且,在那件事情发生之后他也没有要求离婚.或者,这场悲剧的根源就是因为没有离婚吧,若两个人就此分开了,可能也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事,阿风也不会从小就如此痛苦了.
"这就是我的家世,很精彩吧?!"阿风低声说,打断了我的沉思."我不是什么潇洒的歌手,只不过是一个身份不明的野种而已.你现在了解我了,应该对我这种人只有歧视了吧!"
"为什么要歧视你呢?"我急忙说:"这又不是你的错."
他疲惫地摇了摇头."曾经听到有人说过:'怜悯只是半个公平.'这话一点都不错,我从小就受够了别人的可怜,也恨透了那些所谓的好心人.所以,请你千万不要可怜我,我受不了的,尤其是你的怜悯."
他的神情很落寞,很悲凉,我心痛了.我站起来,走到他的面前,诚恳地望着他.
"不,我一点也不怜悯你."我说.
"那你——╠"
"我只是很╠——爱你!"
我温柔而肯定地说.然后,我温柔地揽住了阿风的头,全心全意地,我献上了我的吻.
第十四章 一九九一年(3)
阿风是我所见到过的最会制造浪漫气氛的男人了。
他会骑呵摩托车载上我在风中狂飙;他会带着我在紫金山顶去一面吃着野餐一面看着日落;他会携着我在湖畔的星光下漫步;他又会突然把我约到他的小屋里,然后点上一屋子的红烛,深情款款地弹上一曲;当我在发呆的时候,他常常会出奇不意地在我的耳边低吟一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之类的句子;他亦经常送给我一些礼物,虽然都是一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像一枚胸针,一个小泥人,或者是一把小木梳——他总是微笑着对我说:"我还送不起什么贵重的礼物给你,也不想送那些俗气的东西,因为,你从来就不是一个物质女孩,是不是?"
这话比任何恭维都要动听很多倍,以至于那些平常的物件凭添了许多的光彩,使我不得不爱如珍宝了.
而且,阿风那在舞台上与众不同的气势更是令我着迷.他虽然没有受过什么专业的音乐训练,但是他却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良好的天赋,又加之他多年作流浪歌手的经验,他就有着博采众家的味道,所以,每当阿风那满是磁性的歌声一起,我的一颗心就像是被某种魔幻的力量紧紧地抓住了.
总之,阿风已经主宰了我的生活,我的情感,他,正在成为我的一切.
但是,就像是再晴朗的天空也会偶尔飘来几丝乌云,我们在一起也不是全无一点困扰的.
一方面,随着我对阿风的了解越来越加深我就知道了他更多的不为人道的苦衷.原来,他并不只是要在"野狼"一个地方唱歌的,他常常是一个晚上要赶好几个场子,如果有机会遇到有人搭班子走穴的话,他也会自告奋勇的去作个陪衬什么的;他一直住的是最便宜的木板屋,吃的都是一些能填饱肚子就行的简便食物,穿的呢,永远是叶佳所说的那种"大路货";至于一切有关于消费的娱乐,那是很少很少的事情了.
"还要什么娱乐呢?我的工作不就是天天在娱乐吗?"阿风笑言.
但我知道,他这不过是故作潇洒罢了.他不是不想轻轻松松地生活,而是不得不这样节俭.否则,他就根本无法去支付医院那笔庞大得吓人的费用.阿风的母亲,那个可怜的女人.她不仅仅是精神上有着问题,还有许多身体上的毛病:心脏不是很好,肺有疾病,肾功能也不正常.......她的生命要想维持下去就必须得付出高额的代价,这些,就只能依靠阿风,而阿风呢,就只能依靠自己了.
每每,我看着阿风如此的奔波劳累,心中难受得想哭.可我自己还是一个向父母伸手的无产阶级,我又有什么能力去帮助他呢?我苦于不能替他分担,就更加急切地希望自己能有一份收入不错的工作了.我曾经去试探着问过爸爸,说明自己很想去工作的心思,但他并无任何肯定的表示,只是很含糊的说:"急什么?先在家自学一点东西再说,以后我们会替你考虑到的."我也只好作罢了,独自在心里暗暗苦恼着.
恰在此时,宋莲因为校规的原因不能再来"野狼"唱歌了,一下子少了一个女歌手就影响了不少"野狼"的生意,老板不由得急了起来,竟问到了我:
"可不可以先试试?"
"我行吗?又不是专业的."
"专什么业啊?外型靓不就是OK了吗?"
"这个——╠"
"工资方面好商量的."
这一点立刻打动了我,也就不再考虑别的了,答应了下来.
由于我本身对音乐的爱好和阿风的耳濡目染,我的歌还唱得勉强可以吧,居然也有了一些肯捧场的客人了,这工作还算是渐入佳境了.我很是高兴,同时,又有些忐忑不安.自从有了这份工作以后,我在外面逗留的时间就更多了起来,尤其是需要拖到晚上.虽然我总能编出一些自以为是天衣无缝的借口来应付,来解释,况且我还不敢保证二哥哪一天会出现在"野狼"把我逮个正着.曾有一次,我仿佛是看见有几个客人是妈妈的学生似的,不禁很是提心吊胆了好几天.所以,我每一次"卖唱"的时候只是要东张西望一番,弄得像是在做贼似的.要知道,白家从祖宗十八代数起就从来没出过一个"歌女"的,我这无疑是在冒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