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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下岗黑幕4
江涛霍地一声又站了起来，把胸脯拍得咚咚响，眼睛冒着火，咬牙切齿地叫道：“我正琢磨着上哪儿去搞点炸药，我要在胸前背后绑一些炸药，跑到局里去炸领导，与他们来个同归于尽！炸一个保个本，炸两个那就是赚的，反正我这命又不值钱，干脆跟他们同归于尽！对，同归于尽！”说完，他坐了下来，又喝了一大口酒，呛着了，弯着腰在那里咳嗽着，脸都呛红了，额头上的青筋都凸了出来。
看来这些天，江涛一直在琢磨这个事情，真是可怕！江涛已经失去了理智，他不想活了！
“可是这又有什么用？”雪莲红了眼眶道，“爸妈会失去一个儿子，我会失去一个哥哥，不值得。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天底下又不只是这一条路。。。。。。”雪莲的声音有些颤抖了。
江涛忽然动了感情，眼睛里迸出了两滴泪，一仰脖，喝干了杯中的脾酒，眼泪却像线一样地顺着脸颊掉下来。他羞惭地用手一抹道：“我有什么办法？爸妈天天在家里吵架，说我没用！说我蠢猪！像逼命似的，我看着心里难过，都是我太笨，没有本事，让大家跟着我一起受罪！”
男儿有泪不轻弹，男人的哭相真叫惨。长大后，这是雪莲第一次见她哥哭，她也情不自禁的跟着掉起眼泪来，一边用手抹着，一边继续安慰江涛道：“你不是笨，是你的心太好了。你瞧你的一些同伴们，他们个个都虚情假意，在外面玩女人，却活得很风光，可是你却做不出来，你根本不会去伤害任何人。就算你笨，你也是我的亲哥哥，他们再聪明，与我有什么相干？我希望你能振作起来，好好活下去。。。。。。”
江涛听到这里，眼泪“哗”的一声涌了出来，他害羞地忙着用手擦眼泪，却总是擦不干。他往酒杯里倒脾酒，白沫子直漫，都流到桌上去了。
雪莲平了平气息，继续说道，“其实，依我看，你一点都不适合这个工作，这个工作在你眼里只是一只刺猬，虽然能吃，你却无从下嘴。你上了六年的班，也没存上一分钱，还倒贴了一些钱，算是亏了血本了。一个大男人到哪里打工，只是赚这点钱啊？俗话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以后你再回头看现在，说不定还是一件好事呢？如果你在外面打工，又肯卖力，心又实诚，手脚又干净，走到哪里，哪个老板会不喜欢你呢？”
“我一无学历，二无文凭，三无技术，出去能做什么事呢？”江涛沮丧地说。
第二十三章：下岗黑幕5
“你别那么自卑，走一步，看一步，到时候就知道了，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嘛。”雪莲安慰他道，“你以为就你惨，你看看王芸家，那可真叫惨。一家人全下了，开始老子保儿子，老子下了，夫妻需要回避一个，王芸回避了，到最后，她弟弟还是和你一样下岗了，她弟媳就跟她弟弟离了婚，她父亲又跑到乡下去喂猪，结果出了意外，死了，别人都说他是累死的。现在她妈跟着她一起过日子。你看，好端端的一个家就这样垮掉了，她比你还惨。”
雪莲早就吃完了饭，推了推菜盘，提醒江涛道：“哥，你别光顾着喝酒，吃点菜吧。”
江涛握着空酒杯，眼神空洞地望着桌上的菜，似乎记起了什么似的，才拿起筷子吃起菜来。他再拿酒瓶时，发现倒不出一滴酒来，就起身到厨房里盛了一碗白饭来。他喝空了四瓶脾酒。
“你比我好多了，”雪莲叹了几口气，仍坐在桌边说，“你身体又好，又是个大男人，到外面去又怕什么呢？天塌下来了可以当被盖，大不了睡大街。哪怕你一时挣不到钱，也可以积累一点人生经验，一切从头开始，人需要有这个勇气。在外面再怎样苦，也要比家里好得多，你在家里呆长了，你就会懂得我的话了。”
兄妹俩人拥有共同的父母，心情还是有共同之处的，江涛理解雪莲指的是什么，忽然又流了几滴眼泪来，扒了几口碗里的饭，声音有些哽咽地说：“真的，你在家里呆了这么长的时间，你怎么就没疯？就没疯？”
雪莲的心急剧地颤抖着，再也不能说什么了，一说话，她的怨恨就会像潮水一般地涌来，不可收拾，还是不说了吧，不说吧。雪莲站起身来到厨房忙去了。
下午，江涛又顶着太阳出去钓鱼去了。雪莲坐在她母亲的门店里，把江涛吃饭时的话，原原本本地对她母亲说了。她母亲当时吓白了脸，站起身来，急得拍着手掌道：“他这个笨蛋，怎能这样？怎能这样？”
大家都听说城里有一家三口被毒死的事情。原来是夫妻双双下岗后，一下子断了经济来源，生活变得很拮据，他们不懂事的儿子吵着要吃肉，因为他们两个月来都没割肉吃了。母亲心疼儿子，到肉贩那里买了半斤肉。那肉贩见她买得太少了，就随口问了一句：“你买回去喂猫么？”
那个母亲听了，心里当即惨然，觉得活着实在没意思，又跑去买了一包老鼠药，晚饭后，一家人全都中毒身亡。为这事，市里的老鼠药全被没收了，下令不准再生产这种无色无味的剧毒老鼠药了。
雪莲在母亲面前又重温了这个悲惨的故事。她警告她妈道：“江涛现在的心情已经非常糟糕，精神要崩溃了，你再这样火上浇油地骂下去，迟早会害死他的！”
她母亲闻言，抹起眼泪来，说：“老家门口的几棵梧桐树，在去年冬天全都倒在地上，死掉了。那是我亲手种下的，已有二十多年了吧，怎会无缘无故地倒了呢？当时我就觉得兆头不好，今年果然应验了。哎，看来这一切都是命，我也自认背时了。”
她母亲后来又怪起命来，说江涛八字中没有禄位。禄位也就是吃皇粮的意思。她母亲由此又得出一个结论来：如果命中没有禄位的人，哪怕端着一个铁饭碗，也不会端的那么稳当。最后她母亲叹道：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
家里从此变得清净多了，大家只是默默悲伤。
江涛算断了六年的工龄，一共二万五千块钱。江涛拿了钱回来，气呼呼地骂道：“他妈的，为什么偏偏算个二万五，分明是在骂老子是个二百五！妈的，老子干脆用这钱去买辆摩托车，到处兜兜风，散散心。”他就花了八千块钱买了一辆力帆牌的摩托车。
到最后，江涛去他单位里清东西。提了两大袋子衣服回家，里面全是他这六年来的工作制服，也算是他这六年来的成果！
雪莲随便将袋子往床底一塞，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她知道，这些衣服她哥是不会再穿了，这是他的耻辱。
第二十四章：爱的惶惑1
江涛下岗一事，在雪莲家里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可到了叶长青的眼里，却成了小事一桩。
国庆节，长青放假回来，他们像一对久别的恋人，坐在河边的一片草坡上，甜蜜地拥抱在一起。雪莲坐在长青的腿上，搂着他的脖子，面带微笑，把头搁在他的肩膀上，说着家里的烦恼事。
长青笑眯眯地，用食指刮了一下雪莲的鼻梁道：“这就叫做：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在这个社会，哪儿还会饿得死人，你哥下岗了也好，免得抱着一根腊骨头，想吃也吃不到肉，想扔也舍不得扔。早走早做打算。”
雪莲拥抱着长青，就好像拥抱了整个世界，不管你是怎样忧心忡忡，为生活发愁，只要与他在一起，就觉得没什么是大不了的事，他会设法，让人活得轻轻松松的。
长青爱怜地拍了拍雪莲的背，继续说道：“等我大学毕了业，我就出去打工，先积累一点人生经验，然后自己干，替别人打工是永远发不了财的。到时候，我拼命赚钱，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胖到像一个汤圆，这样我就可以吃掉你了。”说完，他坏坏的笑着在雪莲脸上啃了几口。
雪莲直起身子，伸出手揪了一下长青的大鼻子，翘着嘴巴道：“嗯！胖到像一个汤圆，好让你脚一踢，我就好滚蛋了吧，你好再去。。。。。。”
长青连忙用嘴堵住了雪莲的嘴，嗔怪道：“你怎么总是喜欢说一些令人丧气的话，我们要在一起的，永永远远在一起，到头发白了的时候，我们也要在一起。你要是不跟我好，我就哭给你看。”
雪莲用拳头捶着长青的前胸道：“你哭啊，你现在就哭给我看！你哭的样子也一定很好笑。”
长青就调皮地用手捂着眼睛，瘪着嘴，呜呜地假装哭起来。雪莲双手撑着他的双肩，咯咯地笑个不停，花枝乱颤。最后，长青也哈哈大笑起来。
在一个悠悠的长吻之后，他们含情脉脉地对望了一会。雪莲转过身，坐在草地上，抱着双膝，看着前面的大河。河水清澈，在太阳的照射下，泛着白磷磷的光。河边草丛里不时窜出来几只野鸭子，在水中荡出一圈圈的波纹。
很远的河对岸是一所中学，大概已是上午十点钟，学生在随着播音做着课间操。雪莲就是在这所中学读的书，但是体操已不是原来的那种了。操场上的学生，排着歪歪扭扭的队列，像一个个小木偶，穿着花花绿绿的衣裳，好像在那里一起伸着懒腰。
第二十四章：爱的惶惑2
旧日的岁月顿时像潮水般涌来。何书伟那个混蛋大概还在这个学校教书吧，一定又升了职。她看了看女生宿舍楼前的那片水域，她曾经想了结生命的地方，忽然悲从中来，想着直到现在还没有实现也不会实现的愿望。在人生路上，她只不过是一个失败者。她有些不甘心，却毫无办法。
上课铃响了，学生们欢呼雀跃地涌进各自的教室。空旷的操场上，有一个班级在上体育课。体育老师的口哨声不绝于耳，学生们笑着，跑着，喊着，一切都热热闹闹的。学生，总给人一种朝气的美。雪莲偏过头，看见在这边山坡不远处的田地里，有一位老农，戴着一顶草帽，正弯着腰在锄地。他不时地把颈上的手巾拉起来，揩一下额头。
雪莲身后是一片幽密的树林，林中的草长得很丰盛。几处长着一丛丛不知名的野花，有紫的，黄的，白的和粉红的。一些蝴蝶就在这寂寞的林花丛中展翅飞舞，飞过他们身边的时候，长青就迅疾地一伸手，却总是抓不到。
平坦的草坡上，许多黑色的大蚂蚁在忙忙碌碌地爬来爬去，不分方向，有时候爬到他们的身上去了，被长青一一拣掉。头顶上，一些看不见的鸟儿在树枝上跳跃，快乐地唱着歌。歌声清脆，瞭亮，在山谷间拖着一点回音。他们闻着芳草香，体味着“鸟鸣山更幽”的境界。
雪莲莫名其妙地偏过头，盯着长青看。
长青自从恋爱，头发洗得勤，浓密的黑发很光亮，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他英气的两条剑眉底下，是两只炯炯有神的眼睛。他今天早上才刮过胡子，转眼间又冒出了小黑桩。他强健的肌肉似乎和身边的树木一样结实。青春，自有一种朝气蓬勃的美，青春是多么美妙啊！如果世界永远停留在这一刻该多好！雪莲在心里默默地感叹道，她只有和长青在一起的时候，才感到自己是一个年青人，一回到家，她就觉得自己像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婆。
长青被雪莲望得莫名其妙，用手摸摸自己的后脑勺，问雪莲：“咋了？”雪莲转过头，望着河水，不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们多像校园里的爱情，一切是多么纯美啊！”
第二十四章：爱的惶惑3
长青警觉地扳过雪莲的头，咄咄逼人地望着她的眼睛，问道：“什么意思？你是说我们的关系，跟校园爱情一样，是悬空的？不切实际的？在你心里，是不会成功的？”
雪莲嗫嚅着嘴唇，无言以对。一肚子的苦水想倒却倒不出来。长青在一个和睦的家庭里长大，怎会懂得她的悲哀？雪莲心惊地把脸藏在长青的怀里，用手掌爱怜地抚摸着他的脸，说：“我妈一直想给我找个有工作的人。”
长青皱着眉毛，推开她，握着她的双肩，不服气地说：“现在到处在下岗，像我们这个年龄的人，上哪儿去找工作？再说啦，上个班又有什么好？天天要受别人管制，还要看别人的脸色行事。等你爬到一定的位职时，你就老了，想想没意思的很。你爸也是个上班的人，难道你不知道，上个班其实就是吃不饱，也饿不死，想发个财，比登天还难。有几个人是上班上发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