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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我们一起去食堂吃饭,她继续聊着自己的事情,她说,有一天她下班回家,天下着雨,推门进屋,收起雨伞,想还鞋。突然一个久违的声音:丽,鞋在鞋架上。是她的老父亲用久违的对她名字的称呼跟她说话了,她好像没有听到,或者因为泪水模糊了眼睛没有看到鞋在哪,她又好像再要听一次老父亲的声音,就说在哪?她父亲说这不在这?说着指着鞋架。她哭了,她父亲也哭了。我听着也心潮起伏。
“喂!你不要在这里排队。”一个凶悍的声音在我耳边响着。我和丽都吓了一跳。一个看起来非常慈祥的老年妇女指着丽的脸继续说:“你是吸毒的人,不要在这里排队,这里是职工窗口。你不要传染了别人。”
我说:“她是我们的心理咨询师。”
“我不管什么师不师的,她吸毒”
丽满脸胀得通红,但克制着。买完了饭她一口也没吃,她告诉我社会的歧视是正常的,但是有时还是难以接受。她都这样,何况别人?
她最大的心愿就是让吸毒的人不仅脱毒,而且要用人们的爱心鼓励他们走出毒品的延伸困扰,找回自尊,找回开始新生活的信心!
第三章(四)
已经走出葵花社区的292名戒毒者中,只有62人回归社会后继续与机构保持联系,其余230人均重蹈覆辙,在毒品的麻醉下消磨生命,复吸率近79%。
黄丝带工程不能流于形式,我内心非常焦虑。
晚上回家之后,我对晨说,我真的佩服你了,毒品这东西简直就是凶神恶兽。
晨认真的看着我说:“还记得吗?那次我疯狂的找你,怕你沾上,当时我正在跟毒贩们接触,他们为了考察我四处跟踪,我害怕他们对你施加歹意,不仅不敢联系你,而且又怕他们知道我们的关系,我知道我是对不起你,但是你知道我内心愧疚又无法表达的痛苦吗?不仅是你,还有我的妻子,我至今不能面对她,她善良,但未必像你这样理解,离婚时的哪一刻,我难受的几乎想自杀,从那时起,我已经把自己的生命置之度外了,是报复,对毒品的憎恨,也算是报复自己。”
我坐在晨的对面,屋里的加湿器丝丝的腾起白色的气雾,我恍惚着这种氛围,仿佛是两年前晨坐在那里的姿态,那时我们是那样的和谐,时不时的亲昵让气氛总是充满着温馨。晨老了,两年的时间鬓边已经多了许多的白发,看着面前这个男人,我仔细的看着,我们之间经历的东西,许多都是用语言说不清楚的,不是表达问题,是不要表达的问题。
我意识到这些天我对晨的感情在慢慢的柔化,但是已经不再习惯将它付诸到语言和行动上,不是因为那样浅薄,而是觉得虚伪,尽管和晨亲热我仍然有心理障碍,可更多的时候我已经期盼晨突然走近,像以前那样的肆无忌惮。
但是,晨现在对我的尊重大于情yù,晨在等我。时间也许真的是最好的修正液。
这些天晨天天休息得很晚,往往我一觉醒来,发现他屋里的灯还是亮的,晨在努力的编辑与杨合作组织的那套书,晨说,书出来之后,他要去看看他。
杨已经服刑近一年了,还有漫长的十九年的过程,杨出来了恐怕是白发苍苍了,晨知道我也在等杨。其实,我依然爱着晨,像妻子的爱,而杨是朋友,但是我不知道我的晚年的归属,这是不可思议的茫然。我对晨爱的太深了,抱怨是跟爱一样深的结,怕是无法解开了。不管晨如何的努力和证明,我对晨的失望都是根深蒂固的,他伤害了我,我原谅了他,但是爱不能原谅。
也许有一天说不定我会跟杨结婚,可晨是我的血液,晨知道,但我们没有办法补救遗憾,我们相爱,于是无法补救。
苏对阿强的戒毒方案彻底成功了,尤其是开放性的管理,反而增加了阿强的自信,他自愿报名成了我们的禁毒志愿者,而且还拉来一个叫军的朋友,军是一个尝试用音乐疗法戒毒的专家,对于苏而言,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听起来有点不可思议,军提出的音乐治疗的方法大体上可以分为接受式、即兴式、再创造式等三大门类。其中接受式音乐治疗的方法包括了聆听、歌曲讨论、GIM等等诸多的方法;即兴式音乐治疗则包括了器乐即兴、口头即兴等方法;再创造式音乐治疗则包括了歌曲创作、乐曲创作、音乐心理剧等等。
这些方法又可以根据音乐治疗师个人在心理学上的流派特点,或者根据前来求助者的具体情况或治疗最终目标,分为精神动力学派、人本主义学派、行为主义学派、格式塔学派等等。当然还可以根据治疗的具体要求,分为个体治疗、小组治疗和团体治疗等不同的治疗形式。心理治疗的个案几乎是每个人都不相同的,因为同样的一种心理疾病的症状可能是不同的原因所引起的,而在治疗的过程中所运用的方法及治疗的思路也有可能完全不同,因为各个心理治疗师的技术特点和理论流派存在着很大的差异,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心理治疗最终的目的是帮助前来求助的人走出心理的阴影,获得更好的生命质量。
任何人在即兴音乐的过程中都能够表现出其下意识的人格特点和行为模式,因为音乐即兴流露的内容和形式是不受人的意识控制的,就像年轻人喜欢流行和摇滚,老年人喜欢京剧和戏曲,城市的人喜欢流行乐,而农村则盛行民歌和山歌。音乐治疗师能够通过即兴的形式进行准确的评估,迅速捕捉到个体或群体的特点,及时发现能够使用的治疗资源,然后迅速确定好治疗的最终目标和方案。而在治疗的环节里,即兴音乐同样能够发挥其特殊的作用,例如可以通过即兴音乐来投射出其行为上的人际模式,然后逐步改良其行为和认知,而在情绪障碍的治疗过程中,即兴音乐既能够帮助患者释放心理冲突所带来的巨大压力,又能够让患者有机会学习到良性的情感情绪沟通及表达的模式。
苏当即决定由军和阿强组成试验小组,选出10个病人进行尝试,阿强的脱毒已经完成,正在康复期间,对于惠,他没有再纠缠,而且关心处理的还好,看起来像个朋友。我发现苏简直就是刘备,看三国我一直欣赏刘备,三国里叫出名字的大将,刘备的麾下是最多的,用现在的语言形容,叫做人性化管理。
有一次我参加了军是和戒毒成员做小组的情感分享活动。他使用了一首歌,是魏雪漫唱的《孩子》。
歌词是这样写的:
孩子,你不需要害怕/世界的真假,你不用知道/我会陪着你/陪你一起走过甜美的梦乡/我的孩子/你不需要慌张/没有人会破坏你的小小天堂/明天的太阳会给你希望……
在分享这首歌带来的情感世界的时候,所有戒毒成员因为同时走进了过去痛苦的时空,所以大家都哭了,甚至把一卷卫生纸都用没了。
军说,通过体验歌的情感世界,他发现人性脆弱的一面都是那么的相似。有一个戒毒者向大家讲述了他自己反复戒毒无数次,然后被他的家庭抛弃的经历;还有一个人讲述了他家里为了帮助他戒毒而搬家搬了6次,我们都是生命苦难历程的经历者,只不过他们是因为毒品,也许生命的体验本来就应该是苦涩的,只有经过苦涩,才能痛并快乐着,才能更加珍惜现在所拥有的。我感觉到自己和他们在体验痛苦的过程中一起成长,我们变成了一个整体,一起往前走,他们在戒毒,而我,在修复个人的伤痛,从而让自己变得更加乐观坚强。因此我从一个戒毒研究者蜕变成了一个体验生命颜色的人。我把他们看成自己家人人,不一定是因为吸毒而变坏,也不一定是因为变坏才吸毒。
是的,心理的戒毒是灵魂的提升过程,我为军他们这样的志愿者骄傲,也为我们自己。
第三章(五)
黄丝带工程让我更多领会的是人性救助的心理光辉,结识了更多的吸毒者之后,我感动了,是他们在感动我,与其说他们抗争的是毒魔,更不如是他们抗争的命运,是灵魂的茫然无措中的苦恼,就像我以前感情的痛苦,都是找不到方向。我们在共同的找着放向,找回自己应该的寄托。这是大爱。
晨说我变了,说我成熟了。我觉得自己是深刻了。
对于那些没有方向和追求的人们而言,即使没有接触物质上的毒品,仅仅是精神上的堕落又与吸毒有什么区别呢?
我跟晨说,好在我们还在一个起跑线上,否则我会瞧不起你,那才是感情丢失的致命因素,至于嫉妒和恨,在这个层面上相比较,已经是小我的境界了。
终于有一天晨问我:“你还爱我吗?”
那是在黄丝带工程一期试点结束的表彰会上,记者就社区的无毒管理和学员复吸率为零的业绩进行采访的时候,作为执行人之一的我,说出了我自己的感受,晨才在回去的车上迫不及待的问我的。
当时记者提问:“你对黄丝带的理解是怎么的。”
我说:“黄丝带是爱的象征,在我看来,我们每个人都在找爱,只是大爱与小爱有时会有区别,黄丝带作为一种意义的象征,首先感动的是我自己,才会有我工作中的爱心。”
“你怎么看到吸毒的人。”
“我也在吸毒,某种意义上我自己不觉得,我吸的毒品的名字叫怨恨,它同样摧残着我的生命,怨恨也许无由,但却是对自己的怀疑和放弃而造成了,否则我们都很了不起,都有应该自信的价值,所以,对于吸毒的朋友,我只有一个信念就够了,大家一起朝前走,谁也不许掉队。我这样鼓励他们,也振奋了自己。我先是感动自己,然后使他们感动。我会说,朋友,我们都很优秀。”
“黄丝带工程中你最感动的是什么?”
“感谢吸毒的朋友,他们的痛苦让我感到了狭隘的痛苦的渺小,于是我先‘脱毒’了。所以我感动。”
在说这番话的时候,我想,台下的晨会听懂我的意思。
于是晨问我爱不爱他的时候我回答:“爱。”
他不解。我告诉他:“你不屑于我不爱了,因为对你的抱怨已经微不足道,境界在于我已经脱出了唯有你可以左右我的思想的圈子了,我还有我自己。”
晨说:“完了,完了,我完蛋了。我的女神。”
我笑了,第一次舒展的笑了,而且感受到了晨的亲切。
春节快到了,人们在节日气氛的烘托了全都了颠颠的,这一年真的不同寻常,今天是农历腊月二十九了,有的人已经回家活春节了,剩下的人说好一起过三十。晨说,二十九算小年了,咱俩一起过吧。
第三章(六)
坏了,一忙起来,忘了去监狱看杨了,而且说好这次是约主任一起去的,结果主任这老头也不来个电话提醒一下,真是越来越不中用了。我急忙给主任电话,他说,他已经去过了,就是怕我忙,看我没有电话就自己去了。
“杨说了什么?”我问。
“他情绪不是很好,前天自杀过一次,没死了。”主任缓缓的说。
“啊?”我一吃惊,差一点把正在窗上擦玻璃的晨给震下来。
“你看我腿好了是不是?吓我一跳!再摔下去我就治不好了。”晨说。
“你下来,我告诉你,要不我怕你真摔下去。”
晨下来了,我告诉了他杨的事情。晨的情绪也跟着黯淡下来,他说:“他是感到渺茫,失落。”
我点点头,这种日子人容易伤感,可又能怎么办呢?自己酿的苦酒就得自己喝。
我内心里希望去看看杨,也许是一份冲动,我想告诉他我等着他出来喝酒,我并不真的认为我对杨有多么大的力量,甚至扪心自问这种决心也未必就是情感上的真实,但是我想说。
因为,说,对我并不困难,但杨将近二十年的坚持是困难的,尽管他现在的身份是罪犯,一旦他悔过自己的罪行,他也是人,是人就会有感情,也会懂得感情的力量,即或不是狭隘的感情,但温暖是一样的。我这样想着,矛盾着,我知道我选择这样的日子去看杨,必然会影响晨繁荣情绪,这是我们一起过的第一个春节,经历了那么多的风风雨雨我看出晨对这个节日的珍惜,他的腿刚刚可以独立行走,寒风刺骨的日子他站在窗前擦玻璃的做法无外乎想说明他是一个健康的人,一个热爱我们这个小窝的男人,八个月以来我们没有有过任何亲昵的举止,也没有过男女间的性生活,甚至没有暧昧,尽管对外我们俨然像一对老夫老妻。
我曾经设问自己,如果身边是杨,一起居住了八个月的过程中我还会不会这样固守纯洁?我心里的答复是不会。我毕竟是女人,是女人就会渴望男人的爱抚,除非自己的身体机能不正常。但是对晨我一点这样的感觉都没有,而且这种感觉和以前相比几乎是巨大的反差,那个时候,我几乎是天天盼着他的拥抱,即使是手与手的接触都会让我感受一股暖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