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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第一次做完化疗后反应很大,呕吐了一个上午。她已经不能吃什么东西,早上只喝了点奶,结果吐得一点不剩,还带出许多胆汁。她年事以高,哪经得起这种折腾。刚躺下没一会儿就又起来开始呕吐,吐得差不多就再躺下,可也是辗转反侧的不踏实。我是她最疼爱的人,可我却只能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遭罪却无能为力。
大半个月的时间里,我目睹着奶奶日渐消瘦。我看着她,花白的头发和越发苍老的面容。她拉着我的手,在梦里唤我的名字。我将耳朵凑近她嘴边,听见她在说:“默琪??????默琪??????要是我死了,谁来照顾我的默琪。”我咬着嘴唇哭了。
奶奶在半夜的时候胃疼得尤为厉害。她会疼得醒过来,在床上打滚,却咬着牙不哼声,怕我听见。
我起身去给她拿杯子倒水,借着月光我看见她那渗满皱纹的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我用毛巾给她擦额头上的汗时,她突然握住我的手说:“我要是死了,默琪你就别再跟你妈倔了,你就剩下她那么一个亲人可以依靠了。”
“奶奶,你不会有事的,你还要回家给默琪做好吃的饭菜呢。”
我说着这些连我自己都不信的安慰话,可心里却一直期待着电视剧里偶会发生的那种奇迹。我多希望这一切不过是场梦,等到晨晓的曙光刺穿夜的最后一层雾霭时,我就会醒过来,发现我正躺在奶奶温暖的怀里,这一切不过是场噩梦罢了。
奶奶终于因疼痛再也忍不住,开始大声呻吟是在除夕的早上。那天的清晨显得尤为安静,奶奶的叫声也就显得格外的凄厉。
那天我是被窗外振聋发聩的礼炮声吵醒的。我穿着拖鞋绕过长长的走廊,去洗手间给韩沐打电话。整整半个月,我都没有他的消息。我猜测他大概是去了加拿大,但无论如何他都不该不跟我说一声,也不该让我这般替他担心。我觉得我期待是梦境的一切都真实可现得不能再透澈,反倒是韩沐才像是梦中出现过的般,梦一下醒来,我便再也找不到他。
回到病房的时候,奶奶还没有醒。我换好衣服去外面的早点摊给奶奶买豆浆。她昨天晚上一直不肯睡,像个不讲道理的小孩子似的,非得要今天出院回家过年。我跟护工阿姨劝了半天她就是不肯妥协。她说:“过年要是不在家里包饺子、放鞭炮、看春晚,那还有什么意思呀?”
我哄她:“等明天你要是不发烧了,我就带你回家过年。”她这才安心地睡下。
除夕这天出来做生意的人比往常都少,尤其是这些平常就没有节假日的小商贩们,全指望借着这样一个日子在家猫个冬、睡个懒觉什么的。走了两条街才找到一份买豆浆的。那是个东北大婶,穿着喜庆的红格子棉袄,头上戴着顶毛线编织的帽子,笑盈盈地问我买点什么吃,地地道道的东北口音。
我说:“给我来两杯豆浆,一斤的葱油饼。”
大婶笑得格外爽朗,从厚厚的饼案上抽接下一张,卷卷放进食品口袋里,然后放在称上称了称,动作麻利,一气呵成。她指着称上明显偏过一公斤的指针,爽快地说:“一斤二两,算一斤。”
“谢谢啊。”从她手中接过饼和豆浆,付好钱后,我冻得浑身哆嗦,急匆匆地往医院跑回去。
我从没有像这样急切地渴望过,我期待着病房里奶奶安详的笑脸,正在那儿等着我如何说服医生带她回家过年;期待着今年除夕夜和往常一样,我在雪地里放鞭炮,然后回头听奶奶站在阳台上地叮咛。我走得飞快,路过卖对联的摊子时还买了张大大的“福”字。每年过年的时候奶奶都会买这样一个大“福”字贴在门上,然后乐呵呵地说着一套吉祥话。
到医院门口的时候,我突然停住脚步,感到一阵眩晕。脑海里那无数个和奶奶呆在一起过年的场景,竟恍如隔世般的朦胧。事情的确带着许多不可言喻的微妙性,我在推开病房门的前一秒又是一阵无端的眩晕。就像在绝望的山顶感觉到一片盘旋在头顶的黑漆漆的鹰群,越来越低地逼近,你能看见许多带着尖钩的嘴。它们要栖落在你身上,要撕扯你,要吃光你,直至看见鲜血横流的白骨。
你已看见它们,可你却无处逃匿。
然后下一秒,我推开门。
白色的瓷杯躺在地上摔得粉碎,杯子里的水洒在被子上浸湿了一大片。那个还算完好的盖子掀翻在床头柜上,随着推门地震动,也“咕噜噜”地翻腾下来。奶奶床上满是褶皱,有挣扎和扭动的痕迹,现在却空洞洞的,没有人。手颤了一下,像是被被巫婆设计的纺锤刺破了手指。手中的豆浆和葱油饼,重重地砸在地上。
还是没来得及,我跑到急救室门口,门上的红灯突然灭掉。急救室的白色铁门缓缓向两侧拉开,护士推着奶奶出来,奶奶躺在床上,脸上蒙着白布单。脚下忽然失去重心,我跪倒在地,扒着奶奶的床,痛哭起来。
我好痛,真的好痛。身体像是被挖满了洞,然后都被填满疼痛。我趴着奶奶身上嚎啕大哭,迟迟不肯让医生把她推走。窗外传来礼炮声,那一声声喜庆响亮的声音像是刀尖般,一下一下地扎着我的心。我想起昨天晚上奶奶对我说她要回家过除夕,要包饺子、守岁,还要看春节联欢晚会。她却在这样一个鞭炮声声的祥和日子里,离开了我,离开了这个世界。
护士说,她发现奶奶时,她已经因为疼痛翻滚到了地上,白瓷杯也打翻在地。奶奶被送进急救室前前后后不到十分钟就咽了气。奶奶咽气的时候,我正在路边的摊位上挑那个能一“福”压百祸的大红福字,她匆匆离开,从此我再也没有亲人。
医生和护士将我拉起,说着类似“节哀顺变”的客套话,然后不顾我地阻挠与撕扯,把奶奶推了出去。我知道这就是我的命,注定了孤苦伶仃,多么不情愿放手最终还是无法挽回。
我给韩沐打电话,我多希望这个时候他能在我身边,这次电话通了,委屈夹杂着疼痛,五味杂陈。
我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微弱电流声,不等他说话,我就抽泣起来:“奶奶死了,她死了······我再也没有亲人了!”
我哭哭咧咧地说了一大堆,电话那端,韩沐却一直不说话。
我又说:“韩沐,我害怕。你在哪位呀?你快来,我真的害怕。”
通话突然断开,紧接着,不管我再怎么打都再也打不通。
我只能给叶婧打电话,我控制不了自己的哽咽,断断续续地说了半天,好不容易才说完。也不知道叶婧有没有听明白,她和冯旭阳坐着当天的飞机,下午就到。
他们帮我料理完奶奶的后事,我把奶奶葬在爸爸和爷爷的墓碑旁。我站在奶奶的墓前,看着遗像里她素雅的脸庞,她紧锁着眉,脸上平和安然。她永远都是可以承担和忍耐痛苦的女子,即便是到了最后一刻。
那天我在山上站了很久,我不明白,为什么奶奶就不能再等一等。等着我买早餐回来,等着我带她回家过年,等着我大学毕业后搬过来跟她一起住。是奶奶厌倦了吗?她厌倦了这冗长而乏味的等待了吗?所以才会趁着我离开的这十几分钟里,匆匆离去。
直到暮色降临我再也看不见奶奶的样子,叶婧才搀扶着我下了山。我回头看着这么多年来,唯一给予我像样一份爱的人,她到死都牵挂着我。她终于和这山是一体的了,再也不用分开,再也没有难过。
、再见
回到T市的第二天,我就病倒了。叶婧把我送进医院。连续几天,我都在高烧中度过。我不知道我的生活怎么会一下子全乱了套,奶奶不在了,韩沐也不知道去了哪。我在浑浑噩噩的高温中真的希望自己也永远不要再清醒过来。
不知道是第几天半夜醒来的时候,四周一片漆黑,这些天我把自己折腾得头晕目眩,筋疲力尽。
我又被烧糊涂了,恍惚中好像回到了小时候,我又听见自己坐在爸爸的肩上举着棉花糖开心的笑声。我伸出手,遮住爸爸的眼睛,淘气地说:“爸爸,你看不见路可不要撞墙上!”
那人抬头,却不是爸爸。
我连激动的力气都没有,我拉他的手,他却突然松开,朝病房外跑去。
我急了,想要翻身下床追他。手上还挂着点滴。我随意扯断手背上的针头,顾不得已经开始回血,急忙追了出去。
像是凭空中的幻影,他在我面前一闪而过,然后急匆匆地朝楼梯处跑去。我追在后面,脚下总是觉得轻飘飘地站不稳。我知道他就要转过那螺旋式的扶梯,我就要再也追不上他。我用尽了最后一丝气力喊他:“韩沐!我知道是你!”
脚步声好像停了下来,我又紧紧跟上几步。我边走边说:“这段日子你都去哪儿了?为什么不跟我联系,也不接我电话?”
许是感到我脚步又近了些,他忽然又快步往楼下跑去。
“别走!”我追他,一个不小心,脚下踩空,顺着楼梯滚下去。
我惨叫着,浑身都摔得快要散架,我倒在地上,五脏六腑都好似撕裂般的疼。我摔得几乎快要晕厥,韩沐终于回身把我从地上抱起来。我看着他还会为我焦虑忧伤的眼角又哭出声来,问道:“为什么总是躲着我?到底发生了什么?”说完这句话我就彻底晕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是三天后。
睁开眼睛看见几天没合眼的韩沐,他眼睛黑黑的,下巴上全是胡茬。他还在,他没走,上天终于肯留给我一份长久的爱了。我没有再纠结关于他这半个月都去了哪里的问题,也没有再为那些打不通的电话较真。关于幸福很短暂这道理,恐怕是没有人比我体会得更真切,我没有资格对它斤斤计较。我只是赖着要韩沐扶我到天台上透透气。
韩沐不做声,扶着我上了天台,我趴在栏杆上往下看,俯览人世繁华,下面车如潮水,人来人往。
韩沐在我身后站了很久,默默注视着我,我没有面对他,心里却慌乱起来。其实是我自己不敢面过那空缺了的半个月,只想借着这云淡风轻的天气过关。
我转身赖皮地说:“韩沐你那天说要去见位很重要的人,你还没跟我说你见谁去了呢?”
韩沐的眼睛在那一刻忽然变得深不见底,他说:“沈默琪,我有话跟你说,我们分手吧。”
这半个月里我经历了太多次的五雷轰顶,所以我都有点麻木了。我尽量让自己保持得冷静,努力让眼泪不掉下来。我问他:“为什么突然要分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明显看见韩沐那微微耸动的肩膀和颤抖的身躯,他说:“我得到了去加拿大读研的名额,正好还可以顺便去照顾我妈妈,以后都不会再回来了。”我的心猛地一跳,抬头望入他的眼里,韩沐继续说:“我们之间是不会有结果的,还是提早分手了吧。”
我就呆立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心里正惊涛骇浪,韩沐又说:“对不起,我知道这样会让你很伤心,长痛不如短痛,以后我们还是不要见面了。”
我的手死死地掐着栏杆,冰冷坚硬的铁栏杆,指甲要被掀翻却不知道疼。
让我如何预料这样一场对话?又如何招架这样的场面?韩沐这样郑忠的一番话,他这是要在出国前迫不及待地与我撇清关系,是害怕我会像李未希一样对他纠缠不休吧!所以他才要足足消失半个月,无非就给我足够的时间对他死心!他的那一句“对不起”如千万细小的刺,深深地扎进我心里。
张爱玲说得好,爱情本来并不复杂,来来去去不过三个字,不是“我爱你”,“我恨你”,便是“算了吧”,“你好吗”和“对不起”。
但到底是年轻气盛,我怒气冲冲地说:“不见面就不见面。你现在就可以走了。”还顺手将披在肩上的棉袄拽下来,狠狠地朝他脸上撇去。这个时候尚且没有人跟我说过,越是冷静理智才越能挽回尊严。
韩沐还站在原地看着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这沉默让我觉得尴尬难堪。我背对着他,倔强地把脊背挺得很直,冷冷地说:“韩沐,不是以后都不要见面了吗,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我恨不得从来就没见过他。
韩沐愣了会儿,问:“你要我扶你下去吗?”
我强作镇静:“不用,我还有脚,可以自己走下去。”
韩沐讷讷地说:“那我先走了,天凉,你别在这儿站太久,再冻感冒??????”
“这些都和你无关了!你要走就快点走!”我已经无法忍耐。
韩沐消失后,我站在天台上气得浑身发抖。我气自己方才的反映,我不应该那么失控,我应该理智地转过身,在他的脸上狠狠地掴上一巴掌,然后优雅地转身先离开。为什么要像现在这样,一个人孤零零的呆在这冰冷的天台吹冷风?就算离开他真的活不下去,我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