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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是在跟他开玩笑,但是他点头却点得很认真。
“你叫野人,”我指着他,“野人就是你的新名字,那我也要有新名字!”
我等着他,他这回既没点头也没摇头。
“我要叫孙青山……”
我报出自己的姓名,结果报得自己心虚,哪有人报自己名字会觉得心虚的,还是以征求意见的方式,真亏本。
结果他没点头,我开始耍赖,“不公平,你本来不叫野人都可以叫野人,我本来叫笙桓,可是我现在不想叫了,我要改名!我要叫孙青山!!!”
他还是不点头,我有点生气了,叫他野人都可以,对个名字不用这么执念吧。
这时他拉起我的手,写: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我妈崇拜孙中山,她不好意思管我叫孙中山,连叫孙青山都不可以吗?”
他还是拉着我的手,写:喜欢笙桓。
“对啊,正好啊,你喜欢笙桓,笙桓就是我,所以你喜欢我,你喜欢我,那我喜欢孙青山,所以你也要喜欢孙青山,难道你不喜欢孙青山吗?”
他不再写什么,只是看着我。
我不高兴,抽回手去。
他低下头,破天荒久久地没有再直视我。
其实一个名字绝非那么重要,但我不知不觉间把野人当成是好人,好人又当成是朋友,朋友的话,难道不应该让他记得我真正叫什么?
无声无息地帮他把留在岸上的上下两件破布一起洗干净,他垂着眼,看着水面,这次太久了,太久没有再看向我,难道他想清楚我不是笙桓了,他终于反应过来了。
吃肉问题
我准备上岸,野人却先站了起来。
他直接穿湿的衣服,把我抱起来,两分钟都不到,他已经将我放在山洞里,开始点我身边的干柴。
火光烧起来,他走过来,想解我睡衣的扣子。
他研究了一会儿,解下第一颗扣子,下面的便快了起来。
我抓住衣领不让他脱,他胡子动了动无声地说出三个字:“会着凉。”
“着凉就着凉!着凉我也不要脱衣服!”
他看着我,并没有露出无奈或是其他什么特别的表情,他只是看着我,也不动也不走开,天呢,他又这样是在逼我就范,他怎么能这样?
我撇撇嘴,把心一横,不脱就是不脱。
于是僵持了半分钟,他忽然抱起我,将我抱到离火堆更近的地方,他脱下自己湿透的上衣,两只手环过我,很紧地抱住我。
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抱着,我在他怀里昏昏欲睡。
这也太慵懒了,刚起床洗个澡,马上又要睡觉?
熊熊的火光烤得我脸发烫,但我又不想让野人将我从火边抱走,我喜欢这种烫得要命袭人而来的热风,会让人一下子想到别的事,例如年幼的记忆,例如曾经快乐地坐在澡盆里唱歌。
“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我发音含糊地唱给自己解闷,身后的气息贴近,野人将头靠在我的脑后,“跑得快————”我开始愈发大声起来。
野人抱了我一会儿,不多久,我的肚子传来声音,它说它饿了。
“我的肚子说它饿了。”我替肚子向野人传达。
野人动了动,他慢慢松开环住我的手,此时我的衣服已经半干,他真的没有什么更好的理由再抓着我不放。
“我要吃肉!”我有些不讲理地向野人要求。
野人正要起身的动作僵了一下,他回过身,用手指在地上写:没有活物。
“我要吃肉!!”我再次声明。
野人看了我一会儿,便点点头。
于是他出去了,我的心开始忐忑起来,这里真的没有活物,有温泉,但是近处没有直接流过的溪水,我喝的水还是野人搭架子收集回来的露水。
所以没有飞禽、没有走兽、也没有鱼虾蟹。
只有地上爬的小虫子和天上飞的小虫子,一百只放到一起也不会有半两肉。
他要去哪里给我弄肉吃,然而没有多久,野人便回来了,手里真的拿着一块炸猪排尺寸的肉。
“是什么肉?”我问他。
他没理我,只是捡了一根粗点的树枝将肉串在上头烤。
“你让我看看你。”我扑到他身上。
他颤了一下,将我推开。
我反而开始死缠烂打,我拉他的袖子,又去扒他的衣服,差点将那几块不结实的破布扯烂,然后我看到他的裤子,大腿内侧的位置开始渗出血迹。
“你怎么那么傻啊!?”我一把拉过他,听到“啪嗒”一声,他的手没拿稳,串烤的肉落进了火里。
他转头看着火,皱了皱眉。
然后他面向我,用手指在地上写:等我一下。
写完便准备站起来,我却比他更快站了起来。
两个人差上大半个头,我挡在他面前。
“你又要去哪里割肉?”
他听我问他话,并没有任何反应。头发湿漉漉的被撩到了耳后,因此洗干净了的脸,除去胡子的阻碍与眼边脸颊上的伤痕,我可以很清楚看到他的表情,他不在意我要吃肉,不在意随便找块地方割自己的肉,不在意肉掉进了火里再去割,不在意我知道以后跳起来问他。
其实他的脸很白,是那种天生很难晒黑的白。
他有些傻傻的,我知道我应该体谅他,脑子不清楚的人,总喜欢把人家的玩笑当成真。
“我说着玩的,你以为谁喜欢吃你的肉!”
他站着还是看我。
“你怎么那么笨呢!”我叹息,“就是因为你这样,我才会被你气得想吃肉!”
他垂下眼睛,不声不响。
“野人?”
“……”
“野人!!”
“……”
“你生气了?”
“……”
“你真的生气了?”
我知道他不能用声音回话,但是我不喜欢他这样始终垂下眼睛,他这样让我觉得我总在欺负他。
明明他才是野人的!
“野人,你再不理我,我就再不理你了!”
他慢慢抬起眼睛。
我无奈地笑了笑,这人脾气其实很坏,而且很倔,说他两句他就不吭声。
虽然他本来也不能吭声。
“我还想吃昨天的水蜜桃。”
他望着我,点点头。
差不多二十分钟后,他摘来桃子。
其实我从山洞外放眼望过,看不见桃林,这个山谷很大,他应该是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帮我摘桃子。
如今似乎是夏末秋初,水蜜桃成熟得刚好,但过了秋天就是冬天,我杞人忧天地犯难,到了冬天什么都没有,那要吃什么?
今天他多摘了几个桃子,自己也吃了一个。
但他只吃了一个,我吃了四个。
我却还是觉得胃里咣哩咣当,什么都没有。
“你其实是怎么到这里的?”我问他,无聊地拿树枝拨着火。
他没有回答,我换下一个问题:“那我们要一直呆在这里吗,你知不知道该怎么出去?”
他还是没回答。
“野人——!”
他转过头,火光照得他一只眼睛发亮,而另一只眼睛却有些黯淡。
他拿起树枝在地上写:为什么。
“为什么要出去?”
他点点头。
“因为这里多无聊啊,难道你想要一辈子呆在这里?”
不出我意料,他再次点点头。
“但是我不想!”
他还是在地上写:为什么。
“我不喜欢这里,这么闷,什么都没有,也没有其他人,不能吃,不能玩,要我在这里我不是被闷死就是被憋死,我迟早有一天会死的!”
他垂着眼睛,看着地上被他划成的几个字。
“你也不要呆在这里,”于是我撺掇,“我们一起出去吧!”
他又开始写:不想。
“你不想?为什么?”
他写下两个字:害怕。
“害怕什么?”
他转过头,望着我。
我猜,他想说:害怕失去我。
但这个理由真是……
这里可能人太少,他才会把我错认成了别人,但如果到了外面,满地都是人,他随便一抓一大把可以被他错认的人,多好啊!
“你不会失去我的。”我说。
他的身子抖了抖,其实他有时候比谁都清醒,他只是在个别事情上脑子转不过来弯。
可能是他刻意要求自己避开那些真实的物事,他宁愿活在自己虚构的谎言里。
“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是什么人?”我问。
他不写字,也不点头。
其实他从来都没有摇过头,我觉得有时候他也应该摇摇头。
“你……”我刚说一个字,想到一件事,“你把裤子脱下来!”我很流氓地提出要求。
他立时看向我,俨然也觉得这个要求有点超过。
“我竟然忘了你的伤?!”我使劲捶着脑袋,我是什么人呢,怎么这么自私自利,只顾着自己生气不高兴,竟然不记得人家割下来一块肉!他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可见他身上的伤有一半都是可以避免的。
“你脱下来听到没有!”我又开始大声说话。
他站起来,将裤子退下来。
于是我看到他拿一块布头扎住的大腿,布上已经被血染透。
我别过脸去,觉得自己现在说话肯定会哽咽。
“你不能这么没轻没重的!”我走过去查看他的伤口,“你要是再这样,我就一辈子都不理你了!”
我抬起头,等他点头,等了许久,他望着我,终于微微点了下头。
那个笙桓真幸福啊,我突然想,这个男人也太傻冒了。
我扯下自己的睡衣袖子,帮他重新包扎好伤口,目前也只能先这么包着,其他的我也不会,勉强不要流血到死就好。
他穿回裤子,我坐在一边看他。
他坐回去与我对看。
我们两人对坐着像一对神经病。
不过我想他一直一个人在这里,寂寞了太久,让他这么看看我,说不定他的脑子会好起来。
看了一会儿,我伸手撩撩他,“说会儿话吧。”
他点点头。
“你喜欢什么?”我问。
他拿起树枝想写,却半天一个字也没写出来。
“你喜欢吃什么?”我又问。
他仍是捏着树枝不动。
“那你没事喜欢做什么?”
他放下树枝,低下头。
我觉得我怎么那么像坏人啊,野人又被我欺负到了。
“那你来问我好了。”我对他说,“换你问我问题。”
他想了想,慢慢拿起树枝,在地上写:喜欢什么。
答:“喜欢男人。”
喜欢吃什么?
答:“鸡鸭鱼肉。”
喜欢做什么?
我一笑,没大言不惭地接上一个爱字。
“我喜欢跟人说话,喜欢人家听我说话,喜欢逛街买衣服,喜欢穷刷卡,喜欢上网玩游戏,喜欢白天睡觉夜里做事,喜欢大晚上看日落大清早看日出,不过我起不来。”
他听我的话,神色有些迷茫,我还真没指望他能听懂。
他迷茫过后,拿起树枝在地上写:不要离开。
我挑眉看向他,能离开我早离开了,也用不着他在这里提醒我。
“知道了。”于是我随便点点头。
他却像是能看透我的口不对心,虽然他对我神情愉快地笑了笑,长长的胡子抖了抖,但他的眼睛里,有一种看着即将流失事物的绝望。
他怎么又绝望了?我真想扇自己两耳光,不是为了我叫他绝望,而是因为我总能看着他联想到绝望,这个感觉太强烈,这个该死的野人,他过两天准会把我传染到想自杀,他的人生观太消极,虽然我根本不知道他到底是哪里跑来的野人。
“野人啊,”我上前拍拍他的肩膀,“你就这么不信任我?难道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
虽然能问这话让我觉得自己根本没脸没皮。
野人却用力握着树枝,啪一声树枝折断,我低头去看,他握得手指关节惨惨发白。
“算了。”我撇嘴退回去。
他却跟过来一把抱住我,我再次被这个野人面对面抱个满怀。
现在想想竟是我在故意招惹他,他好端端地怎么会来抱住我,其实我也很怕他离开,如果他脑子坏了自己走了,没有人再抱我没有人再为我生火,那我岂不是要自生自灭了?
我伸出手,下巴搁在他的肩上,洗过澡后的味道变得淡淡而温和,甚至那些不能完全去除的酸味,让我想到优酪乳,也不再总是反胃恶心。
我拍拍他的背,感觉他拥着我慢慢放松。
“野人,我讲个故事给你听吧。”
直到他在我耳侧轻轻点了一下头,我才开始讲一句话能说完的故事。
“这个故事是,从前有一位一国之君,他捉到一只鸟,他非常喜欢那只鸟,就命工匠做了个全世界最华美的笼子给鸟住,结果第二天一国之君去看鸟,发现鸟死了,故事讲完了。”
野人一直在撩我后背的头发,这时,他的手指缓缓停住。
他从我面前退开,他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野人?”
他大概生气了,默默无声地转过去为火加柴。
我盯着他,觉得他总是一个人安静地呆在这种地方,很可怜。
或者我不该逼他的,他是怕我离开,而我却比喻他把我当作笼中的鸟,他只是想与我一起,还没到癫狂得要把我困死。
所以到底是我对不起他,如果没有他,我来到这里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