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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野人谷-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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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腰怎么那么细啊!”我手臂收了几次才把他抱紧,脸往他衣服上蹭,还问,“野人你没生气对不对?”边问边把头埋在他肩上,声音听起来很失真。

他由胸腔里吐出一口浊气,拉过我的手写:为何要生气?

然后又写:你以为自己说错话,所以才会多心。

“我没多心啊,”松开他辩驳,“明明是你脸上写着不开心,而且你这人闷骚,有话从来不明讲,我天天琢磨你脸色都不定琢磨出什么来,我哪会多心,明明就是你生气了。”

野人笑了笑,低头,炉子上的火照得他一侧脸发亮,却显得消瘦苍白。

“所以你真的没生气?”我问,“绕这么一大圈,你又是故意逗我的?”

野人便上前拉起我的手,也不管药了,领着我就往外走。

屋外天空已接近青色,还有一点残余的橙黄,野人伸手抱我,手揽过我的腰,然后猛地运气一提纵——“啊!!!”我尖叫,掐着他脖子,跟他一飞冲天。

“我有恐高症啊,”我在天上呼号,“要飞你先说一声,让我提前做好准备——啊!”

当脚踩过一片瓦,再凌空,野人身子轻巧,手搭在我胯骨上,没将我搂得多紧。

“咦?”我睁开眼,抱着他的头,“不恐了?”

他一笑,凉风当面吹得我眯眼,树枝与屋顶向后掠开,野人着力借力,渐渐初夏的气息,以及一层层晕染出暗蓝色的天空,脚下初上灯火的大街小巷,我真的发现,在野人怀里,似乎眼见着什么,都是怡人的。

他拿足尖点过别人家屋瓦,转头看我,发现我一脸享受,非常合情合理地再次嘲笑了我一回。

其实他有很多伤痕,但每一次看他的脸,总觉得很干净。

或许因为白得太凄惨,也不见多长几块肉。

无人的巷子里着陆,隔街传来喧哗人声,野人松开我,拉起我的手,手指径直插入我指缝,带着我就往前走。

“去哪儿啊?”我欢快着蹦跶小碎步,跟在野人身后,欢快问。

野人脚下慢了一步,回过头,“赚、银、子。”相当标准的口型。

……

话说大国就是大国,我赞叹,一千年刚出头都知道开商店要晚下班,不能到了五点全锁门。

布料店里,野人充分发挥了他的先天优势:用写的。

因此没人知道他正给人说什么。

老板收了野人一张纸,野人走了,老板转回头来。

“刚才那哑巴跟你说什么?”我好奇宝宝问布店老板。

老板一脸收着藏着不能让你知道的虚伪相,换了话题冲我道:“小娘子主意定下来没有,中意哪匹布?”

我笑,勾着小拇指上一条金项链左右晃,问老板:“那这链子可怎么办?”

老板不慌张,笑答:“可留在小店里,等失主上门来取。”

“给了你,”我反问,“人家失主还取得回来吗?”

老板小小不悦。

“您还是别瞒我了!”我靠前对布店老板附耳,“刚才那哑巴是不是回来找链子的,他可跟你说了这链子价值几何,找回来该如何报答于你?”

老板侧眼看我,微微皱眉。

“算了……”我叹气,顺手将链子收回怀里,“反正我捡到了就是我的,隔壁不是有家金银铺子吗,我先去问问价,然后到当铺里当断了——你要是看不过眼,就到官府去报案,链子没收了,咱俩谁也捞不着——”

“小娘子且慢!”老板向我伸手,脸上几番挣扎,道,“此事,有些不妥吧……”

我回头,“可不是不妥?!”也不等他反应,再次作亲热状,“老板您看咱俩都这么熟了,好东西不怕两人分,我也懂得人情世故,更不想惹麻烦上身,不然……”

停顿,瞥老板一眼,老板同样脉脉羞涩着与我对视,匆忙目光相汇,给了我莫大鼓励。

“这金链子瞧着挺精细的,得值不少钱吧?一百两银子?二百两?二百五?”我笑,“刚刚那哑巴长得呆头呆脑一整个天然呆,不用说,他肯定也向您报过价了?”再停顿,给老板留出足够时间沉吟,时间一到,当机立断——“您也别考虑了,这链子我就给您留这儿了,当我没来过,也没见过什么金链子,您只要看我来这一趟不容易,给个百八十两——就八十两好了,当车马费就行了。”

“什么?!”老板大叫,“八十两?!小娘子您跟我说笑呢?!”

“谁跟你说笑!”瞪他一眼,“那就七十九两!!别忘了这链子可是我捡的,我爱怎么着怎么着,走大街上扔了也行,拿官府充公也行,或者天天守您店门口,等那哑巴回来诬陷你也行——无论怎么说,这链子是白捡的,又不要你出力,是白赚!”

“这、这这——”老板踌躇。

“算了……”我叹气,“算我倒霉好了,奸商就是奸商,只知道压价,想要人命吗?我也不跟你废话,一口价,七十八两外加两注子零钱——没二话,不然链子送官府,咱俩谁也甭要了!!”

……

怀揣七十两纸交子与一小袋碎银子,跟上班第一次拿工资似的,我从出了绸缎铺开始蹦,一路蹦到街转角。

人潮声稍远,漆黑的一片树影下,一个人伸手,一把将我拽进怀里。

“野人你太令我耳目一新了!”我连眼都不用抬,就知道这人是谁,大声赞叹还不够,仰头使劲亲他一下,还不忘再赞,“拿不值钱的假链子诈骗都能让你干出来,你还真够奸诈的——会偷又会骗,再会抢,你齐全了,可以去做什么官府的头号通缉犯了!”

野人没动,我把怀里一沓纸交子掏出来,“给你,主意是你想的,所有钱都给你,你再给我十两银子让我把债还了,从此你就再不用见那个眼中钉假想敌燕朝红了。”

野人伸手,把我给他的交子接到手里,看了看,又拿出其中一张给我,我拿眼前,借月下点点光一钻研——“你真只给我十两啊?!”我哭笑不得,“女管花钱、男管赚钱你不懂吗?我拿钱给你是意思意思,再说一不少你吃、二不少你穿,你要那么多钱干吗——是不是想干什么坏事呢,给我老实交待!”

野人不慌不忙,先把钱收好,然后才在我手上写:存着娶你。

“……真的吗?”我将信将疑。

野人点头。

我笑,“你知不知道咱俩一搭一唱叫诈欺,很没道德的。”

他站在暗处,仍是点头。

“可是你连对自己未来老婆都不掏心窝子,就更没道德!”我皱眉,冷下声音,“今天下午我说的话不是白说的,你听见了,就不该装做没听见!我连自己未来官人是什么人都搞不清楚,我不是丢人吗我?!”

心理“噌”地窜起一团火,本来,我从没想过要把这火发出来,但突然之间,我发现他连话都不用多说一句、腰也不用弯一下,就能把人家平民家庭一年都见不到的巨资银两赚到手,这让我觉得,有时候他站在我身边,不动声色看着我的那些时候,全像是在看我出笑话。

他什么都不说,我不是怪他,也不想逼他,只是我自己,很没有安全感。

他垂下眼,月下,背光,他总能在我不讲道理的时候显得服帖沉静,因此就更显示出我的蛮不讲理。

“好!”我转身,不理他,大踏步走。

走十步——回头,月下两条影子,野人紧紧跟在我身后。

“现在知道我什么感觉了吧?”我问他,“要是我三不五时跟你来这么一下子,天天拿背对着你,你什么滋味?!”

野人垂着头,光垂着,并不抬起,也不看我。

我叹气,“你不说话我就当你认错了?”说着伸手,食指尖挑起他下巴,冷色光谱下,他蹙眉,像什么不屈不挠的良家妇男惨遭纨绔娘子调戏。

头是抬起来了,眼却是看着地上,睫毛下一大片阴影,或者根本就是黑眼圈,总之他是抵死不从。

“你这样,”我忍不住笑,“会让我觉得自己像什么作奸犯科的人伢子。”

然后收起笑,板脸,“惹急了我,就把你扔到山沟沟里喂人猿!”

当下捏着他下巴强吻他,因为已经找不到其他方法把场面圆回来。

野人倒是没想到我会这么激进,气一窒便想反抗,手指抓上我的衣角却又松开,像最终被我软化了,眼由半垂慢慢闭起,始终绷紧僵直的身板也软下来,一吐一进相当悠长的喘息,嘴唇凉凉的,其实抱着他本身就感觉凉凉的,跟天生凉薄不产热似的——事情发展到最后,强吻的下场,就是我的不遂,他的得逞。

他开始不放开我了,拉过我的头,掌心压在我脸上,指尖插入我脸边发线,他带得我不断靠前,倾身,探着脖子,脸不能随便转动,嘴唇被他咬开……这是一种,很想狂欢、又不得不压抑注一点点回应索吻、却不能八爪鱼一般伸出手、攀住他脖子、不顾一切、昏天暗地死亲活亲……的被亲吻状态。

野人嘴唇摩得我心里一阵阵蚂蚁爬过的奇痒,那些蚂蚁,骚动着它们的触角,一点一点在我心口上轻拂它们的小腿,我眩晕,手抬起勾住野人手臂,衣袖滑下,我触到他尚能让我感到一丝温暖的皮肤。

“我饿了……”野人没有要放开我的意思,我觉得肠胃一阵抽搐,撇开了嘴向他抱怨:“我还没吃饭呢,饿多了会生癌的。”更何况是他……

野人慢慢睁开眼,没过多纠缠就松开了手。

后来他给我买鸡翅膀,我骂他:“不知道癌细胞都生在翅尖上吗,你想毒死我?!”

野人皱眉:说什么都可以,不要整日将“死”字挂在嘴上。

我撇嘴,“算了,日发一火,今天我发过火了,不敢再惹你了,你大爷……”

野人面无表情走开,回头又买了两个肉包子回来,包子下面还衬着一个玉坠子,我接到手上,瞪他,“你就不能买点素的回来?!”

野人这回彻底不理我了。



局中之人

当燕朝红告诉我,他根据野人提供的南宫府地形图,琢磨出偷刀太困难,只能趁神刀往成都北校场运送的中途拦路抢劫,我想,你们就作吧,反正我要和野人亲爱的另投他地谋幸福去了,不搭理你们了。

结果……

“为啥带我一起去抢劫?”燕朝红掠屋顶,我跟着在小巷子里一路狂奔。

越奔越荒凉,最终奔到了外城,青石地变成荒草路,这人都没停一步、好抽出一点时间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先。

远远地望见一辆小马车,马车旁边是骑马的保镖,燕朝红即时举刀,刀连着刀鞘一起飞出,他再把自己竖直转着也跟着飞上去,刀在半空横飞了一圈砸昏最先反应过来出击的彪形大汉,接下来,神泣之刀争夺战正式展开……

其实我武侠小说真的看得少,草丛里藏着不敢露头,偶尔偷瞧一眼,还真瞧不出两方的赢率赔率。

唯见了燕朝红忽高又忽低,几人中数他最活跃,踢腿,鱼跃,刀光剑影,对方人不多,但全不是蠢材,棍棒剑戟齐全了,合在一起朝燕朝红猛攻。

我听一声呼喝,猛攻的步伐有些杂乱,原来是马车夫遭同伴误伤,砸晕了脑袋,落车,又惊吓了拉车的两匹栗色大马,一马嘶鸣,另一马被吓得厉害,就先脱了缰自己跑了。

所以打斗什么的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马车厢里的那柄盟主宝刀。

燕朝红最先反应了去追车,身边人又都反应过来去追他,燕朝红狠了,看拿刀把子打不死人,于是一个凌空翻身拔刀出鞘,白光闪了一片人眼睛,下一瞬更狠,刀削人脑袋像削冬瓜,一个人被削了脑袋,一伙人见打不过,保命为重,全都攻守兼备、又守又退、忍辱负重地逃了。

这边处理完人,燕朝红顺手捡了块保龄球大小的石头去砸马,那马正满树林兜圈子不知如何是好,结果被大石头砸中喷血而亡,身后的马车总算消停下来。

这时燕朝红先转身,冲藏匿于草丛中的我大叫:“孙青山你个没见过世面的,人都让我打跑了,你还不赶快出来?!”

我无奈,从草堆里站起身,向前走几步,脚下泥地里还有已经浸得深入的血迹,草叶上也是。

小跑至燕朝红身侧,他穿得一身刺客黑,脸上蒙了块大黑布,只露出一双忽闪的大眼睛——看他就等于看我,我跟他一般打扮,只除了眼睛比他水灵点,身材也比他凹凸点。

“带你出来就是要让你知道——”他终于想起我在半个钟头之前问他的问题了,没头没尾开始答,“这江湖的规矩,没有什么人是不该死的,到了时候,所有人都是敌人。”

“你今天说话怪有哲理的,”我答他,“不过调调怪怪的。”

燕朝红隔着布,“嗯”了一声,感觉“呜呜”的,就索性伸手摘了蒙面,转过头,朝马车走。

我跟上去,不忘问:“我们家野人呢,又让你给指派到哪儿去了?”

燕朝红脚步顿了顿,却也没有回头,背对我答:“此把神泣之刀关系重大,即便到此刻仍极有少人知晓其现世之秘,但毕竟不能掉以轻心。因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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