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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苍狗 。。。
“你儿子?!”
“三岁?!”
“不对——三岁半?!”
“怎么办……”我转头看正与他孙子乐也融融的徐神医。
“挺好啊……”神医笑得呵呵的,抽空答。
成都,庄家。
“你把烟花店照搬啊?”我伸头参观如出一辙的徐夷卧房。
“我等……干爹……回来……”徐津宛眼眶泛红,声音哑哑的。
一别半月,她变得更容易感伤。
“一别四年……”她抽噎,“干爹你究竟去了何处?!”
“那人是谁?”徐夷坏毛病一样没少,听人说话从来听不入耳,侧过眼,一眼看见不远处墙壁上挂了幅画,伸手便指上画像里的人,先是愣了愣,站直了身看画,讷讷发问。
“不认得。”徐津宛声音闷闷的,“我倒是从你床底下翻出的,难道干爹你也不认得?”
徐夷摇头,别开眼不再看画,弯身笑眯眯抱回他的小孙子。
“不认得还挂在墙上招眼!”我走过去想把画拆下来,但不小心,觉得眼里揉进了根眼睫毛……
“你别乱动我干爹的东西!”徐津宛走过来拦我,脾气还是臭得数年如一日。
“你又不认识她!”我拆下画,三卷两卷卷进怀里,遥遥问徐夷,“把这画送给我吧?”
徐夷没搭理,我补叫一声:“徐神医!”
“拿去好了。”他连眼也没抬。
我得意,赶紧把画像揣进怀里,想象当初徐夷抱它走出字画店的样子,只觉得他抱得紧紧的,像抱着他此生永远无法企及的某个女人。
“美女你的确不幸……”我苦笑,眼看徐夷干脆坐在地上,两手齐伸捏他孙子脸颊,下手又重,人又没感觉,把小朋友捏得哇哇大叫。
突然想起这个男人几天前还要拿剑抹脖子,也算把我吓得心惊胆颤,而此刻,反差真是强烈真是大,就像我到现在仍然不能接受,短短十多天的山中一行,出山时,竟然已是别人日子的四年之久。
如今神医的孙子长到三岁,徐夷白捞了孙子,自己却多得了四年,没有从大叔变为老公公。
不过单从样貌上来判断,我同徐夷肩并肩坐在一起照镜子,我觉得自己像嗑过药,还超量,他则像刚从苦窑里放出来,没什么人型。
至于美女之死,当事人徐神医更是早没了感觉,像那个人不曾存在过,我却需要歉疚、恐惧、彷徨……五味参杂,晚晚发噩梦。
我知道如果萧辰辰在天有灵,她一定恨死我,但是她不亏,真的不亏,如果她像我一样曾经见证过徐夷如何对着一副画像魂牵梦绕,她就一定会知道,神医当初没有为他老婆殉情,却注定了,会在她死后紧跟着自尽……
只有生无可恋的人,才会想也不想地选择轻生。
所以我和美女都被骗得实在,被徐夷秘密收藏在床下的这幅画像,或许每夜都会拿出来聊以自~慰的这幅画,画像上的人,根本就不是他愧疚了大半生的糟糠之妻,而是……美女萧辰辰。
这才是徐夷如此愧疚的真正理由,不能与美女说话,克制着甚至连多一眼都不敢看,但是精神出轨,他甚至连自己都承认自己背叛了,所以只可以做到不留痕迹地欺骗所有人,却永远无法自欺。
大婶很倒霉,大叔不爱她,但辰辰美女才是最倒霉,死前遇上一个死鸭子嘴硬的男人,死后又被全世界否定,大叔说不认得她,全世界都说不认得她,但却不能说她从来没有存在过,因为我记得她,然而除我以外的所有人记忆里,她从来就不曾出现过。
因此连那个从我眼中死光扫射逃脱的李顺,都骤然间释怀了,三角关系被打破——当初三个人进山,最终仍是三个人出山,只是毫无怨言推平板车载我与神医的人,却由美女萧辰辰、改成了光头李顺。
后来和尚继续做和尚,或者是伪装成和尚继续流亡,话别之时,徐夷却一点都不伤怀,反倒格外开心,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被任何人原谅,所以他真的很开心,几天下来……无与伦比地开心。
但是看在我眼里,却顺势成了一种无与伦比的反讽,不多久时初见徐津宛,她将我拉向一边,说我与野人留在烟花店里的旅行包,两年前被凉风山庄的新庄主领走了,新庄主也姓邵,是邵颜阖的弟弟。
“那野人呢?”我问。
“死了啊。”徐津宛理所当然,“全天下人都知道,武林盟主邵颜阖坏事做尽,四年前于南宫世家杀人放火,多行不义必自毙,纵火时被火烧死了……”
“屁!”我一向忌惮徐津宛的,但我还是忍不住推了她一把,“谁说邵颜阖坏事做尽的,谁说的,哪个人说的?!”
徐津宛无奈笑了笑,像她理解我,像她比旁人更为接近内情,“还有哪个人,他弟弟邵青游大义灭亲,向天下英豪发檄痛表其兄恶行,如今连街坊里巷的公婆都能数出一二,邵颜阖究竟做了多少好事……”
我站在墙根下,阳光很烈,却偏偏晒不到我身上,徐津宛的五官和人一样成熟定型,唇角半挑笑容很明烈,映着她身侧的喇叭花,娇艳得活似一朵喇叭花。
我本来有很多问题,野人从哪里冒出一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弟弟,那个弟弟是不是傻到冒泡,没事干嘛毁自己姓邵一家的名声,还偷了我的一个“青”字作名字……
但这些全部都不是重点,如果一昔四年,野人四年 间从来没在任何地方现身,他是死是活不知道,如果活着,却从来都没有回过头来找我——如果死了,那我是不是该不惜任何代价,开启眼中的那条时空裂缝。
野人,你鬼混混去了哪里……
当我意识到的时候,我已经从徐津宛为徐夷摆下的接风酒宴上退场,进了客房就听到门外脚步声——“孙青山。”徐夷在门外拍门。
“我知道你心情好!”我一把拉开门,“但是我心情不好,你最好给我三声后马上消失,一、二、三……!”
“给你。”对方却直接不客气,径直一碗药,举到我面前。
“什么?”我皱眉,看碗后并不常见的一张没有任何颜色的白脸,托碗的手也白白的相衬托。
“解酒汤。”他答,等我伸手接了药,他就迈出一步,从我身旁的空隙进了我的房。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关了门转身,他走了两步,也正巧回过头。
徐夷在桌边搬出凳子坐下,“我听闻一件事,”他道,“觉得你应该想知道。”
“关于野人?”
“不错。”他点头,“……下月凉风山庄,将会有件大事发生,你想,会是什么大事?”
我瞪眼,“我怎么知道?!”
“你不能不知道,”徐夷跟着摇头笑了笑,“如果你想找到邵颜阖,就必须先见到邵青游。”
……
其后我与徐夷坐驴车动身,坐船走水路,马不停蹄翻山越岭,最后我问他:“你干什么非要跟着我抛头露面?”
“不知道,”他答,“可能我最近比较清闲……”
我摆手,“大叔你不说自己喜欢跟着我?!”
“也许……”他笑了笑,转过头。
即便两人都不拆穿,但又都很清楚直接起因在哪里,不久前我于徐津宛老公家多喝了几杯发酒疯,对着徐夷又打又骂又踢又踹,骂他狭隘、歹毒、睚眦必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骂他自私自大自以为是……最后我拽着他的衣领撕扯加威胁:带我去找野人,不然我就吐在你衣服里!!
他试图哄我,不小心就说了一个字:“好。”
其实我借醉行凶,他也只是将计就计。我知道他想报答我背着他走过一条地下石道的生死相随,但这并不能证明他善良,说实话与徐夷认识的时间不算太短,但交情却很难计量。我可以说我与萧辰辰、甚或徐津宛是朋友,然而与徐夷之间,连情谊都算不上。
一直不是我欠他,就是他欠我。
说到底他始终是一个内心感情不甚丰沛的人,但他恨过我,以怨恨为基础发展出来的感情,不能算感情,只能算债务。
我乐得绑个神医在身边,而且我要监视 他,虽然萧辰辰彻底消失了,但人记忆情感的地方与记忆无关,如果徐夷哪天再拿起一把水果刀闹自杀,我白费了功夫不要紧,他恐怕连自己都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
所以我还要负责开导他,以此转移我自己的注意力——
听人讲,四年的时间并不算长,但偏偏我与野人相处的时间全部加在一起,也不到一年,万一他变了心怎么办,当初没有石笙桓,他一个人在山谷里都可以遇到一个孙青山,现在孙青山没有了,满大街的人,自然有的是张青山、王青山,还有张白山、张紫山……
坐船下长江,越往南就越觉得空气里花开的味道熟悉,有种回归故里的感觉。
下船登岸,沿途就听到有人在骂:“叫你生个邵颜阖当儿子!!”
其实那就是骂人的话,引申义是说:叫你生个儿子,砍死老母,作践弟兄!
“邵青游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败坏野人名声?”我咬牙,问徐夷。
徐夷则笑,“你不要把我当武林万事通。”
“我当你是神医好吧?!”
神医又笑,“多谢你的太阳眼镜与晒伤妆,怪是怪了点,不过我现在已经不是徐夷了。”
“那你,”瞥他一眼,笑问,“哪位?”
“嗯……”他想了想,答,“你爹。”
“我呸!!”我在被呛死之前拿眼瞪他,“我爹哪有你这样的,你想要女儿想疯了吧你?!”
“不是啊,”他却一本正经解释,“孤男寡女行走江湖,总该有个说法。”
“那你当我娘。”我抢白。
“金宛没给我准备女装。”他却道。
“徐夷。”
“嗯?”
“你是我大叔,我是你大侄女。”
他皱眉,把头摇个不停,“还记不记得你与邵颜阖在崖边遇险,我好心去救你们那次?”
“记得啊。”我答,“我记得你穿得像个放荡~女。”
他继续摇头,“这不是重点……你应该还记得,你叫我大叔,又对我说要为奴为婢做牛做马,那时邵颜阖把你拉到他身后,你知不知道他当时对我说了什么?”
“说什么?”我一愣,想起当时的情景,野人谷外的第一片晴空下,我与野人第一次遇见眼前这个穿红衣的徐神医,那时他在我的印象里,就是不折不扣、体态纤纤的变态加人妖。
“到底说什么啊?!”我用力推徐夷,让他关键的时候大喘气。
“他说我受不起。”
“什么?”
“他说,”徐夷重复,“——你受不起。”
“啊!”我嘴张成O型,“野人这么没礼貌的?”
徐夷苦笑。
“那你当初认出他来了?”
我问,“你怎么不问问他为什么从山底下爬上来?”
徐夷发呆,发完呆之后答:“我没认出他。”
“你……”我几乎岔气,“你说真的?”
“真的……”神医陷入回忆,“邵颜阖根本不是那种人,我怎么会想到他会在那里出现?”
“那他是哪种人?!”我抓住机会赶紧问,“这次你再不说我就没收太阳眼镜!!本来落在你女儿家里的东西就不多,旅行包还让邵青游拿走了,防晒霜是试用装,乳霜还被美女一个大力拆了瓶盖……啊!”我咬舌,极为小心翼翼地侧眼偷看,观察徐夷。
但他没反应,只摆手道:“我说了,我说了……”
“快说!”我辞穷。
“他其实……”徐夷想了想,“如果你见过那些正气凛然、却不居功自傲、反倒谦卑恭谨的侠义之士,或许你可以想象他的样子。”
“不是吧……”我垮脸,“野人不是这样的吧……他不该是天之骄子吗,他不该热情似火、或是冷若冰山、一时间又柔情似水、妖媚、或是无限忧郁的吗?”
“无限忧郁?”徐夷笑,“你是不是最近酒水吃多了,白日梦也做多了?”
“你说什么?”我眯眼,“我招你了吗,你这么挤兑我?!”
“那你想不想知道石笙桓是什么样的人?”徐夷又来惹我。
“你知道?!”我双眼放光,“你见过石笙桓?!”
他点头,“算是见过。”
“啊!”我叫,“你等等!!”我大叫,然后深呼吸,然后吸气,然后吐气——“原来你什么都知道,你个死人妖!”我翻白眼,“我让你抱着秘密偷着乐——你再等等!!”我长呼吸,猛地握拳,气沉丹田,“好了!你说吧!石笙桓她是不是长得跟我很像?!”
徐夷愣,“你说什么?”
“我问你石笙桓是不是长得很像我?!”
徐夷失笑,“这么看……是有点像吧。”
“啊?!”
“刚才路过的那个轿夫,不也长得与你很像?”徐夷再接再厉挖苦我。
“我不跟你开玩笑啊!”我严肃,“说实话,石笙桓是不是美人,还是她博学多才,全身上下都透着智慧的闪光?!”
“呵,”徐夷笑出声,“智慧的闪光,你倒不如说希望她是个怪物?”
我撇嘴,想说闪光有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