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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仍低着头,在认真看我画给他的格子。
我将小枝子递到他面前,他却不识时务,转身又向火堆旁重拿了一只。
“不识货!”我拿小枝子敲他脑袋,他才在这会儿抬起眼,很认真地看了我一次。
他的眼中有淡淡的光流动,他似乎还向我挑了一下眉梢,但也不真实,他转过头倾身,探手向前,第一笔,在最为贴切的一个格子中填入数字,接着便是第二个数字、第三个……一气呵成。
我手中的树枝啪嗒落地,我瞪着眼前将一切手到擒来的野人,我听到自己口中念念有词:“天呢,野人怎么突然变天才了……”
就在这时野人完成数独,他抬起头来看我,无声无息的,先前眼中兴起的光也似乎淡了,他那种神情也很平淡,并没有高兴、也没有炫耀,仿佛他只做了一件微不足道且简单容易的小事。
“不公平!”我生起气来,“你怎么能一学就会,你还说你不是外星人!?”
他盯着我,仍是没什么表情。
我气得转过头不理他,谁知他竟然不马上过来哄我,平时他看我不理他,就算是在啃野果,也会立时把嘴中的果子吐出来对我投怀送抱——不,是飞奔几步到我身边,不顾我反抗将我搂进怀里,或是没边没沿儿地揉我新洗的头发,总之他会来哄我,不像这时候,两个人都安静下来,只听得呼呼的风声和骤然的雨声。
这小子真是越学越不像话了,我竖眉,才多长时间,他就想造反了!?
总之很久之后,野人伸出他已渐渐长出新肉的手指,他伸手扯了扯我的睡衣衣角,我抬手一撩他,将他的手打了下去,却是看也不看他。
他这回倒不气馁,又伸手来扯我的衣角。
“扯扯扯扯扯——!”我回头瞪他,“就这件破衣服了,再让你扯烂,我就跟你一样,天天得穿树皮树叶了!!”
他缩回手,头垂下来,眼睛再次看回地面。
我见他那个样子,不忍心,便忍住笑问道:“知错了?”
他点点头。
“那好,交代,自己有什么错?”
他头垂得更低,我实在不忍心了,往前一探身,当我想挪到他身边安慰他,错眼,却看到他身后写在地上的一行小字。我绕过他,走到刚刚我画九宫格数独的地方,在那个大大的格子下面,写着一排虽淡却极为有力的小字。
我动了动嘴唇,无声念出那些小字,那几个字是:谢谢你,教我,我从不知这些。
心跳有些快,我回过头去看野人。
野人还是像刚刚那样蹲在那里,像他知道错了一般垂头看地,我想起他前一刻完成数独时的神情,他没有一丝自得,但他在未完成的时候,眼睛里曾闪过光彩,但光太弱,我竟然忽略了……可以瞬间完成数独的他令我嫉妒,我背过身不理他,他却不似往常一般即刻来哄我,他在地上认认真真地写出那样一句话,他拉着我想让我回头来看,这还是他第一次写出字数如此齐整的一句话,他以前不是省略就是干脆不写,这还真是开天辟地的头一回。
而我,以前也见过野人笑,但我真的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的开心,才是打心底里出来的。
如果一个人得见他的梦中情人,他温柔地凝视她,那时他的眼睛里充斥满足欢欣的喜悦,那是否就代表他真的很开心呢?
我不得而知,毕竟他是认错了人。
或许心里还是痛吧……
但早知这般简单便能令野人感激——“你早说啊!”我走到他身边扳起他的头,“早知道你喜欢这些,你告诉我,我孙青山什么大能耐都没有,就是这些旁门左道懂得最多,咱俩走着瞧,我招儿多着呢!”
他被我举着下巴,他半闭起眼睛不看我,他的一团糟的胡子摩得我手痒,长发从他面颊两边滑下去,白得恹气的脸色,栗色微扬的眉,我现在感觉自己的动作,就像一个什么乱世枭雄,正捧着天下第一美人的脸,而我下一个动作,就是一嘴凑上去“啪啪啪”猛亲个不停。
不过我不会这样,我对着野人,他这张野人脸,我怎么也充当不起那枭雄一般的强人。
毕竟他才是野人啊,我笑着放开他的下巴,就算有一天你拿斧子劈开我这座青山,我也不可能喜欢上野人,青山是不可能爱野人的。
我放开他,他却在这时抬了眼。
他的眼神很亮,当没有了那些红得狂躁的血丝,旁边的一团柴火,映得他一双眼睛剔透明晰,他有宽度很窄却折得极为标准的双眼皮,他的眼睛很大,也很长。
“你要教我。”他对我说,只张了张嘴型,没有声音。
我有些自得,野人只有在紧要关头、太开心、太生气、没理性、或是彻底绝望的时候,才会用唇型说话,他一向喜欢用写的,不过我本事大,他就常常被我气得、或是被我激得用嘴巴对我说话。
“好!”我一拍手,赶早不如赶巧,“过来过来,来让我教教你什么是大不列颠帝国的日尔曼系英语,这次有二十六个字母,可有得你学了!”
他点点头,听话地跟了过来。
追逐游戏
时间一点点流逝,仿若未走,又仿若早已不复当初。
连总是掰指头数日子的我,也渐渐搞不清自己在这野人谷究竟呆了多长时间。
大概几个月了吧,我心情忐忑地等待寒天雪地的冬天,野人却告诉我,这里没有冬天,这里一年四季,四季如春,或者说如秋。
一瞬间,我出了口大气,一瞬间,又心凉起来。
对于连季节也不辨的山谷,没有人迹,没有真正能入眼的大型生物,若是一个人住在这里,要如何才能令自己心平气和,不至于恐慌癫狂。
在我未到这里之前,我知道,野人在这里已经住了很久。
后来我发现,就连那些疑似外星人遗迹的深坑,其实也是野人挖出来的。我见过他梦游起来挖坑的模样,有一夜我冷得醒了,才发现一直抱着我入睡的野人竟不在我身旁,我循着足迹出去,看到眼神涣散的野人正跪在地上挖坑,轻雾月光下他的脸,神情空洞而专注,他手上的旧伤纷纷撕裂,血水从指缝间渗入泥土山石,原来那些迟迟不好的伤,竟是那样得来的。
后来我问他,他对一切茫然无知。
我不想告诉他挖坑的事,毕竟梦游症很久才会发作一次,而且距离上次发作,也已经隔了好久。
但我不明白,这就是他的发泄方式吗,一个人困在这里,太无聊,所以发明了一种伤己又磨时的方法,就是用手去挖坑?
他可真可笑啊,我又一次开始怀疑他来到这里的初衷。
不过现在看来,也似乎没得所谓了。
“快——该你了!”
我们两人站在大大的房子图像上玩跳房子,格子分出每一个房间,我把游戏稍稍改良了一下,变成像大富翁一样猜拳、事件、再追逐的游戏。
这个招儿是我昨天想出来的,我们从日落玩到晨曦初现,竟已玩了一夜。
这时我站在后门的位置,野人才刚刚有了机会起步。
我知道他有些让我,因我玩游戏的品格不好,常常输不起,就跟他生气。
他倒不计较,只要有得玩就行,他与我玩得一样开心。
他踢出石子,单脚双脚轮换跳过去,笨蛋踩到线了,他皱了皱眉,倒退两格回去。
然后他向我摇手,示意要来一轮包剪锤。
我笑了笑,“野人你伸出手,我有要东西要给你。”
他乖乖拿手出来,两人间相差地上的一大一小格,他伸手我也伸手,刚刚好碰到对方的手指。
“你输了哦。”我晃晃手中的剪刀,剪开他手张开来的布。
他挑眉,狠狠瞪我一眼,却竟然没赖账。
我兴奋,赶紧去踢脚边的石块,结果一个用力过猛,石块出界了。
“天呢!”我抚面,“又要重头来过了!”
野人眯起眼睛幸灾乐祸,看我气鼓鼓地从他身边走过,还不想放过我要来招惹我一番,他伸手,一把将我拦了下来。
“干什么?!”我回身瞪他,觉得自己此刻的眼神一定像聚光灯一般强力得令他脑子发晕。
他却不管我聚不聚光,狠狠抓着我收紧手不放,伸出手指,指指我的两条腿,又指指他自己一直单脚站立的样子,再抬起头来不怀好意地盯着我。
我知道,他的意思是在说:你犯规了。
“小样儿你威胁我啊?”我一把甩开他的手,“看着吧,我都回到起点了,大不了从头再来,你能奈我何?”
他撇嘴,我迈脚想走,想了想,还是抬起一只脚,准备单脚蹦回去。
忽然我觉得身旁有人在笑,我转过头,猛然就看到野人展开眉,并没有什么掩饰的抿唇窃笑,好啊你,我故意脚软,动摇西晃,野人立刻伸过一只手,护着我,我又故意压到他身上,两个人一起摔下去。
这回我压在他的胸口,他平躺在地,我感到他的手指在我背上划过。
总是不小心。
他在我背上一笔一笔写下这几个字,他弄得我心头一阵奇痒,却还要面对他严肃外加怨怪的眼神。
“你管我啊!”我推开他起身,“有本事你不要扶蔼—”我的话卡主,看向四周,突然有些眩晕发怔。
野人以为我又在生气,无可奈何地伸手推我,却看我一直坐在他身上不动,便也有些奇怪,顺着我的目光一同向周围看,他本来挣扎着想坐起的动作,这时也慢慢地停下来。
他与我看到了一样的东西,此刻的我们,坐在一所大房子的正中。
这是一所很大很大的房子,我亲手画下的,有客厅、卧室、厨房、书房……一应俱全。
我们曾在这所房子里追逐,像房子的男主人与女主人。
我想起我最近有一个同学说要存钱与男友买房子,我的一个初中学同学结了婚搬进新房,好像时间无论到了哪一个年代,男人,女人,房子,只要这三样东西组合起来,便能让人一瞬间联想到灯光、对方、平淡、以及未来。
我转正视线去看野人,他也忽然收回目光来看我,我们两人都有些发愣,好像置身于一种无比奇异的境地,我感到山洞外冉冉日出的华光,也听得到山洞里干柴燃烧发出阵阵轻响,我甚至听得到自己胸口尽责有力的心跳,一下接着一下——怦怦、怦怦……
我俯下身,去吻野人。
此刻的我,无比清楚地记得,当初我与他第一次相见,他靠近我令我反胃地大呕特呕,我记得他那副嘴唇,记得那时他温柔又绝望的样子,他身上有令我难以忍受的气味,那时他扣着我的头让我不能移开,我看见他眼中惶恐反抗的自己,他啪唧亲上我,与现在的情况大相径庭,现在的我脸红心跳,我在他的眼中,看到一个人急切难耐的样子。
每个人,原来都是可以无止境放纵下去的动物,我压住他的肩膀,一点点亲吻过他的嘴唇。
他身上的味道淡淡地显现,泉水的气息,野果清甜诱人的气息,我们整日腻在一起,沾染对方最自然单纯的味道,他将我的手握住,五指嵌入我的指缝。
我也许永远都想不到,先耐不住寂寞的人仍会是我。
也许我就应该归到这种事件上的猴急一类,和以前的男朋友也是,和现在的男朋友也是。
我总是做那个先失了身价主动去诱人的人,所以我没有急着去寻找下一个目标前,却总会被对方先一步毫不留恋地甩掉。
我听身边的人都说我大度,或者说我总能当作毫不在乎。
我不是当作,而是装作。
当有一天我必须要由着眼泪大哭一场,我绝对不会选在人前,我不需要任何人安慰,我只需要维持我一贯什么都不在乎的形象。因此我必然是一个矛盾的人,一方面要伪装,一方面在渴求,另一方面还要告诉自己:你什么都受得住。
现在,野人抱住我吻我,他吻得我天旋地转,几乎将我翻转。
我知道,一旦我们的位置倒转,一旦他压到了我的身上,那这一场莫名其妙的发~春,便没有了任何可以转圜的余地。
一切都是我先挑起的,所以我会记得这一条,即使事后后悔,也没有资格去怪怨怪野人。
他的嘴唇已经慢慢炽热,指尖略略颤抖,抚过我肩胛裸~露的皮肤。
他空出一只手,由腰间摸向我的大腿。
我的身子被翻过,被他压到身下。
“你等一等……”我拉住他的手,到底还是不能心无挂碍,“你看清楚了吗,”当对上他亮得骇人的视线,我用了一种很残忍也很直接的问法:“我根本不是笙桓,难道你不在乎吗……”
他的动作停住,手仍被我抓得死紧。
“对不起……”我放开他的手,看他好像傻掉一般呆呆地望我,明明是听进我的话了,我说对不起他,他却慌张地像突然惊觉到自己在做什么,又慌张地从我身上退开,像自己才是真正做错事的那个人。
我拉好衣服,慢慢地从地上坐起。
躁动,已经平复。
一瞬间的覆雨翻云,也可以在下一个刹那完全冷却。
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