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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他知道绯玉此刻心情并不好,不是他说话的时候。
城门前已经排起了长队,从四面八方聚集起来的乞丐居然数百人之多,不再拥挤,不再哭号,他们要的,仅是一碗粥那么简单。
没有人再想进城,哪里有食物,哪里才是他们最终的目标。
冉清羽告诉她,施粥会持续一个月,直到过完年。虽然解决不了长久的问题,但最起码能保证,这个隆冬大雪的年,饿死的人不会像往年那般多。
“滚开!粥在那边,排队去,不许进城!”一声怒吼,就在距离城门不远处。
不知道为什么,居然还有乞丐执意要进城,且放弃了预先排队的优势,在士兵的推搡之下,拼命一般朝着城门冲过去。
绯玉远远就看见了那个人,披头散发,散乱的头发肮脏揪成一团,脸也被遮去了大半。光裸着脚,身上那根本不能说是衣服,而是一大片污浊不堪的破布,连小腿都遮掩不住。
挣扎间,能见得那破布下不算枯瘦的身体,隐隐露红,似是伤痕。
“滚!想活命就快排队去,粥没了哭都来不及。”士兵一边威胁怒骂,一边奋力用手中长枪推搡着那个人,甚至唤来了其他人,一同将他推着远离城门。
那人被推倒在雪地中半天不动,许是没了力气,然,休息片刻,又挣扎着爬起来。
周围已经有人拿到了粥,冰冷的空气中回荡着米粥诱人的香气,但是那人看也不看一眼,垂着头,双手拢着身上的破布,踉跄的脚步丝毫不停,固执向城门走过去。
、他不是乞丐
士兵们的耐心用光了,有人施粥,那些乞丐就不会进城。上头不怪罪,他们就能守着暖炉闲聊,暖暖和和的偷懒,但偏偏就有这么不识趣的人。
索性一鼓作气,一拥而上,外加……一劳永逸。
“丑八怪!就你这副鬼样,让你进城,小爷命都保不住了!”
“啧啧,看他这身上,弟兄们,可眼熟?”
“兴许是乞丐们不挑食呗,这副丑样子,呸,真恶心。”
但也有人胆小些,“唉唉,这人会不会有来头?”
“屁的来头!这人在这晃荡好几天了,问他是哪人他也不说,身上除了这片破布,什么也没有,没直接把他埋了都是小爷心善!”
那人不予理会,奋力拨开士兵们的长枪,仿佛唯一的目的,就是要进城。
但士兵们哪容得他进去?几柄长枪毫不客气向那人捣过去,那人紧紧拽着身上的破布摔在地上,只能任由士兵们再一次将他拖到远处。
怕他再有力气麻烦他们,索性拳脚尽数不客气,直到那人不动了,这才满意回返。
绯玉冷眼看着这一幕,太多的事,她还真管不了。既然那个人不为了填饱肚子,恐怕是有其他事,而她,不是圣人。
她能保得一些人吃饱,已经是尽力而为,天下事多,她不能事事都管。
她所见到已经无数的可怜人,但她连爱的人都保护不了,她又何必去做轻省的事来平和自己愧疚的心呢?
城门前小小的骚动停息了,绯玉这才拍了拍马,“走吧。”
“主子,他不是乞丐。”夜月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个人,或许他经历过同样的遭遇。但是,曾经身为乞丐的他,知道什么是乞丐,什么是落魄。
绯玉不禁看了那人一眼,或许是昏过去了,或许没有力气再站起来。
然,就在她欲收回目光的那一刻,那人微微一动,肮脏的长发落在一边,露出那一半布满血污的脸,那双……高挑的眉眼……
、不曾见过的温柔
夜溟斜躺在书房的软榻上,静静替自己把脉,半晌,叹了口气撤回手。
自己就是医者,还用得着自己给自己把脉么?这副身体是什么样,他还在期待什么?
虽然眼看着身体似乎真的一天天渐好,但是他也明白,并非是休养的得当有了生机,而是当日冥王最终妥协,终于肯支持他放手一搏。
其实对他来说,十年也好,五年也罢,没有什么区别。
但人心总是不足,当他已经可以行动自如,不再动不动气短,心中那曾有的激情,那期盼,又是什么呢?
“冥王?”夜溟轻唤了一声,等了一会儿,冥王并没有出现。
看来,他真的不能再来了,甚至不能再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上天最大的律令,人间可以有不公平,但人死了,一切都是公平的。
然,冥王却用自己手中的权利,硬生生让最能代表世间公平的死亡也成了不公平,天雷……已经是最轻的。
夜溟想得有些出神,突然间,门砰地一声被踹开,一惊,胸口那颗重伤的心脏猛地剧烈跳动,眼前渐渐浮上层层白光,不由得捂着胸口,皱眉看向门口。
风碎他们守着院子,不会有其他人进来……
只见绯玉慌乱抱着一个人,直奔卧房,那脚步踉跄着却不敢跌倒,他甚至能莫名看得出,绯玉在颤抖。
心中隐隐升起不安,夜溟忍着眩晕撑起身来,却在下一刻,陡然僵硬了身体。
绯玉在哭,虽然极其艰难压着哽咽,他仍能听出来,绯玉在哭。
那披风下裹着的人,不知道是谁,只见绯玉轻轻将那人放在床上,仿佛抱着的是件易碎的瓷器,那无比轻柔怜惜的动作,几生几世,他都不曾见过。
心口的伤不知为什么又再痛,痛得他直咬牙,手不敢去碰,哪怕虚捂一下……他有些抬不起手来。
撑着身体坐回软榻上,夜溟好不容易养出些血色的脸,又一次惨白如纸。
、难以预料的后果
“主子,是红殇回来了么?”门外突然一声清灵带着焦急的呼喊,眼看就要进门来。
“出去!!”绯玉突然大吼一声,紫瑛的脚步顿时停在了门口。
紫瑛不太明白,她在北营司,明明是充当医者……
“风碎,传令下去,调集红苑所有的人,把守玉园。求见者无需请示,一律不得入内,擅闯者,杀无赦!”绯玉又吼出一声,那声音中的决绝,让所有的人都感受到了浓烈的杀气。
就连夜溟也不明白,他了解绯玉,绯玉连恨都不会,那杀气……
整个玉园仿佛被低压笼罩,红苑近百人将玉园围了个水泄不通。
白沐也急匆匆赶到,同样被拦在了外面。
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曾经目击的人,只说,绯玉居然从城门外连马也不骑,一路飞奔抱回了一个人。
然一路跟随绯玉回来的夜月,被扔在了一旁,直到这个时候,才被众人想起。
夜月只说,绯玉在城门边上遇见了一个落魄的人,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像发疯了一样,就连披风,都是一把从脖子上扯下来。
连白沐也不得入内,只远远见得风碎几人忙忙碌碌,从房内端出的水,一盆盆的污浊,一盆盆的黑红泛着血腥恶臭。
好不容易逮到机会问风碎,风碎咬死了不肯说,只说,主子如今看上去很想杀人,让他们都躲远些。
白沐无奈,只得做些其他的事,下令封口,不能让消息传入皇上耳中,一旦皇上再来一次微服私访,绯玉如今的状态,恐怕真要跟皇上大动干戈。
调集了人手轮换守着玉园,又看了看在一旁有些焦急的紫瑛,深深叹了口气,“你也回去吧。”
“可是……很可能就是红殇,他重伤,主子为什么不让我医治?”紫瑛极其愤怒担忧。
“如果真是,就更不必担心了。主子不会伤害红殇,她有分寸。”白沐说完,挥了挥手,不相干的人散去。
抬头望着天空,虽说如今不去招惹主子,就不会引得她大开杀戒。
可是,这件事的后果……
、只敢庆幸
绯玉削下一块人参,轻轻放在红殇口中。
不让任何人插手,甚至让他们回避,独自替红殇清洗着身上那令她几乎咬碎牙齿的污浊与伤口。
手止不住颤抖,她不想碰疼了他,宁可咬破了自己的舌尖。眼泪止不住,她不想让眼泪弄脏了伤口,另一只手狠狠攥着,指甲刺破了手心。
轻轻将红殇的长发洗净,一缕一缕理顺。
看着红殇那洗去污浊的脸上,早已有了沧桑,却也没了血色。那脸颊上触目惊心的伤口,从眼角一直延伸至嘴边,黑红狰狞,已经看不出伤了有多久,只知那伤极深,那脸上脖颈上的血污……
她不敢去想象红殇究竟遭遇了什么,她只敢去庆幸,她今日碰巧出了城,碰巧施了粥,才得以看见不同于乞丐的红殇。
她只敢庆幸,她带了夜月回来,而夜月提醒了她。
一系列的巧合,缺一,她恐怕就再也看不见红殇。
她只恨自己,怎么能远远望着,居然没认出他来?他与她朝夕相处同塌而眠,她居然没能第一眼就认出他。
轻轻握起红殇的手,那曾经纤长若玉的手指,指尖模糊一片,指甲不见了,那手心手背,伤痕……冻疮……
“红殇……”绯玉的声音似乎从喉咙中挤出,两个字,就已经哽咽了。不管是她低下头还是仰起头,那眼中的泪,怎么也止不住。
心脏跳得极其艰难,压抑得快要喘不过气,脑海中尽是轰鸣,眼前阵阵黑雾。
红殇的手冰冷刺痛着她,她拼命输进内力,暖不热,紧紧握着他的手,也暖不热。
“夜溟……”
绯玉哽咽的呼唤惊醒了夜溟的沉凝,缓缓直起身来,明明已经好转的身体,这一时刻,突然觉得头重脚轻,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他很希望自己此刻能够快要病死在榻上,他甚至希翼着想,如若他当日没有喝下冥王给的东西,他如今仍旧重伤……
但他仍旧站起身来,因为他明白,只要一息尚存,绯玉绝不会任他袖手旁观。
、何来自尊
夜溟看着那伸出锦被的手上片片伤痕,微皱了皱眉,手指轻轻点上。
半晌过后,突然一伸手,抓住了锦被一角。
绯玉猛地将锦被压住,低头沉声道:“你既是神医,把脉就是了。”
“力竭体虚,隐有内伤,如若外伤不让查看,有了疏漏,我不负责。”夜溟冰冷着脸,一副医者该有的公事公办。
“给他留些自尊吧。”绯玉哽咽的声音已经近乎哀求,如果红殇醒来得知,他身上的伤只有她一人看过,会不会好受一些?
“有伤不治,枉死之人何来自尊?”夜溟仍旧冷冰冰反驳。
“夜溟,求你了……”绯玉低声,卑微一般恳求。她了解红殇,虽然红殇遭遇过那些不堪,但是,他仍旧有尊严。她不想红殇因她无端的阻拦耽搁了伤势,但是……她也要维护他仅剩的自尊。
“我是医,不是神。求我,他就能不死么?”
绯玉猛地抬头,那已经哭红了眼的脸颊上,片片都是晶莹,那眼中,闪烁着夜溟一直以来期盼的东西。
那是恨,那是已经掩藏不住的恨,不是迁怒,因为,这一切确实因他而起。
“夜溟,我不想恨你,只求你,给他留下尊严。”
“他身上是何种伤?”
“别问。”绯玉断然拒绝。
“伤在何处?”
“别问。”
“伤了多久,可有溃烂,可有毒,你能看得出?”
绯玉缓缓低下头,“看不出。”
“那就让他死吧。”夜溟轻飘飘说完,虽然把了脉,仍旧连药也没开一副,转身就走。
“夜溟!”绯玉一声怒吼出口,言语中,已见咬牙,“你难道就不愧疚么?你为了一己私愿,换走了绯玉的魂魄,招致她的怨恨全发泄在了红殇身上。我可以不恨你,但他是最无辜的人,你明明可以救他,却要袖手旁观?!
夜溟,我从来没想过,你是这么狠毒自私的人。”
“是又如何?”夜溟背转着身,清淡言语,那嘴角已经淌下一缕鲜红。
、他是个反面角色
夜溟轻轻一声冷笑,“绯玉,你今日看清我,不算晚。更何况,他醒了,恐怕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你……”
“就算他恨我,我也不能让他死。”绯玉话语异常坚决,转头看向红殇,那脸上狰狞的伤口,将她的眼睛刺痛一片迷蒙。
站起身来,腿已经蹲得麻木,坐在床边,让红殇枕着她的腿,将他轻轻搂入怀中。心揪着,却不敢用力,生怕碰了那些细碎的伤口。
“你若不愿救就算了,他不会死的,恨我也好,怨我也罢,他不会那么轻易就死。”绯玉明白红殇的伤势,那些伤看似重,却都不致命。她也明白了内力究竟有多么有效,求不动就算了,她的内力,硬挺着一个人外伤痊愈,也不是不可能。
夜溟艰难抬起手,墨黑的衣袖擦去嘴角鲜红,缓缓转过身来,逼迫自己去看那刺痛人心的一幕。
他该醒醒了,他该让自己明白,自己的立场多么尴尬。
眼前苦情的一幕,他是个反面角色。
他卑鄙,他自私,他冷酷无情甚至有些无理取闹,在绯玉眼中,他想要给她的保护,完完全全是多余。
看着这个他不曾熟悉的绯玉,这一刻,他甚至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
不,他不能,如若这么重的伤在他身上,他恐怕早就死透了,而绯玉也不会待他如此,他活了几千年,还是这么幼稚可笑么?
但是,他不是来报仇的,他等了几百年,几乎用自己一切换来的机会,他不是来伤害她的。
绯玉眼中那怨恨,多像几百年前,但是那悲伤,是他加诸给她。
“我是医者,活了千年,世俗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