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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衣冠冢石碑前的台阶前正在烧着一堆纸钱,火光通红,明明灭灭——山下看到的火光就是这个,旁边还摆着几碟子祭品点心。
一个同样披着黑披风,戴着帽子的人背对他们站立着。听到风声,缓缓转了过来。
“原来是你们。东海侯,不,秦王贤伉俪。”
低沉的声音,令人感到压迫的体型。花绿芜简直有些吃惊。罗钰身材高大,常人难及,这人的身高却几乎不逊色于他。而且转身的一瞬间所散发的浓烈杀气,竟叫她心里头如挨了一闷锤。
这是哪里来的绝顶高手?!
都城有名的高手资料尽在她的心中,从不记得有这么一个厉害人物!
而且听声音,很年轻!
罗钰眯细了眼睛,踏前一步,挡在花绿芜身前。
瞬间,就像弹起了一个防护罩,隔绝了一切伤害,对方慑人的气息全无。花绿芜紧绷的肌体放松下来,竟出了一身的冷汗。
罗钰却是杀气全开!
黑衣人与他相距十丈,十丈中间的草木被破体而出的罡气相撞弄得草叶纷飞!
无数只安然栖息的乌鸦在睡梦中惊醒,嘶嘎鸣叫着振翅逃离。一瞬间,鸦翅蔽空,盘旋翱翔!
“你是谁?”
罗钰一字一顿。苍白的手已经握在斩鬼刀漆黑的刀柄上!
“东海侯……转述这句名言的时候,还是叫您东海侯罢。”那人柔声道:“人人都说,东海侯的手握在斩鬼刀的刀柄上,就等于阎王爷提笔写在生死簿上。东川萧翊长剑轻灵,白竺罗钰鬼刀厚重。真可惜在下迄今为止还没有得到合适的新武器,否则今晚必定讨教您无敌于天下的战阵刀法。”
“哼,还真是狂妄!”
花绿芜掏出长鞭,已经退到一个安全的界限外。这人仅凭罡气就能抵御住罗钰的罡气,武功简直深不可测。不管白竺国是否要多出一位新进阶天道的绝顶高手,至少眼前,凭她现在的武功介入其中,反而是给罗钰添乱。
罗钰话音未落,忽然一股猛烈至极的罡气喷薄而出,狂风骤过,吹断的枝叶漫天飞舞!那人的帽子被吹了起来,竟露出一张裹满白色绷带的脸孔!!
白色绷带紧紧缠绕,唯独露出一双凌厉如刀的眼睛!
未被波及的纸钱火堆哔哔啵啵,一串火星子扬到空中。
暗红的火光下,花绿芜忽然发现,对方的眼睛竟有些波光流转的蓝色!
那双眼睛的形状如此熟悉,长而密的睫毛,上面细长飞扬的眉毛……
而散落在地上的祭器盘碟,莲云宫的独孤贵妃也有类似的器皿……这是独孤家独有的器皿吗?
“你是不是独孤栖白的父亲?!”花绿芜脑袋灵光一闪,脱口而出。
那人一怔。罡气一弱,顿时被罗钰逼地后退两步!此人反应极快,膝盖微弯,两脚用力,鹿皮靴子踩入紧实黑土以下三寸,才止住退势!
抬眼间,却见罗钰凌空下扑,如同展翅鹰隼向他袭来!
“砰砰砰!!”拳掌交接!每一拳都如劈山裂石!
顷刻间两人交手十余招,拳风掌风袭过的地方,百年老树轰然断裂!新鲜的树汁清香猛地爆裂在寒冷的秋风之中。
花绿芜一退再退!已经退到墓地当中!
这两人交战的破坏力太大了,周围一片狼藉,唯独一片墓地被刻意闪避,没有惨遭毒手。
她紧张地盯着战场,却几乎看不清两人的身形与招式。耳边只听到砰砰砰激烈的相撞声!
忽然岩石碎裂,沙土奔腾!等万籁俱静时,两个人定格在逐渐清晰的夜空之下。
“对付你这种藏头露尾的小贼,不必用刀!!”罗钰冷冷道。那人单膝跪地,已经被身后的罗钰反扣住咽喉!
——“太天真了哦!”
远处,酒香四溢!破碎的酒坛子旁边,花绿芜以同样的姿势跪在地上,仰着纤细的脖子,竟也被身后的人锁喉!
花绿芜面露痛苦,微微张着嘴巴,却说不出话。
她看不见身后人。那人穿着杏黄色道袍,腰间插着一把拂尘,腰侧悬着一柄长剑。
长剑剑鞘上刻有七朵芒星,紫鞘银星!
“僧道人之一的隐峦道人!”罗钰一语道破,内心也是惊骇,僧道人是在罗钰成名前就享誉全国,威震异邦的绝顶高手,今晚上的秋叶山竟聚集了三名天道高手,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可当他看到妻子被扣在对方手中当做人质,滔天怒火立即汹涌而来:“你要与本王为敌么?”他阴冷地笑起来,一字一句道:“牛鼻子臭老道,你想叫本王烧了你的剑之观,宰光你的徒子徒孙么?还不放开你的脏手!!”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没有礼貌……”隐峦道人摇摇头,刚说了一句,忽然住口,然后他诧异地低下头。
三只冰冷的霹雳弹按在他掐住对方脖子的手背上,被按在地上的小个子仰着头,怒目瞪他!!
这些霹雳弹只要被捏破了,隐峦道人的手和手底下的脖子都会被炸成黑灰!!
隐峦道人倒吸一口凉气,对面两人也露出惊骇的目光!
他的手一松,花绿芜咳嗽两声,立即大叫道:“臭老头!你敢不放了我,我就炸掉你的一只手!!罗钰,等我死了替我报仇!”
“你别冲动!”
“呀,看来你果真是秦王的妻子,花小太岁,果然挺难缠。”隐峦道人叹了口气。
罗钰怕极了花绿芜的视死如归,立即说:“条件!”
隐峦道人说:“放了阁下的手中人,本尊就放了阁下的妻子。”
“他是你什么人?”罗钰问道。
“本尊的爱徒之一!”
“很好,成交!”
两人拉着手中人起身,一步步往前,相差三丈左右,忽然手中用力,人影交错,两人已经互换了人质!
刹那间,隐峦道人与那人飘然后退,兔起鹘落,已经远去数十丈。
“秦王,本尊师徒并非有意为难于你,此次相遇不过巧合而已!相逢即是有缘,咱们后会有期!”
罗钰并没有追击。对方说得不错,他们师徒两个天道高手相加,真打起来,罗钰占不了便宜。当然,基于天道高手的尿性,他们两个要想彻底灭了罗钰,必然也要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
“那个人究竟是谁?白竺又出现一个天道高手了,还这么年轻,这么天大的事情,江湖上怎么没有一点儿讯息?!”
一直等到那两人的气息完全消失,罗钰才解除紧绷的气势。
他没有回答花绿芜的疑问,而是一把紧紧抱住她!好像生怕她变成一缕空气消失在这天地。
他的身子竟有些发抖!
花绿芜一怔,忙拍拍他,柔声道:“我没受伤啦,罗钰,你还没回答我先前的问题呢?”
罗钰又紧紧抱着她半天,半天才低声说:“我知道那人是谁了?”
“谁?!”
“你看看地上的草叶。”罗钰推着她向前,手指向最开始那人站立的地方。
“霜?!”草叶白蒙蒙的,花绿芜蹲下来摸摸草叶,一片冰凉的湿润,有些叶子竟然已经冻得脆了,轻轻一碰就粉碎。
“只有冰玄功能造成这种后果。散发罡气能将草叶冻碎,应该是达到了第八重。”
“什么?!独孤家可是至少一百年都没有达到第八重的冰玄功传人了!!”
“没错,但一百年没有,不代表永远都没有。而且……他缺了一只手。”
花绿芜讶异地看着罗钰!
罗钰点点头:“此人是独孤栖白。”
作者有话要说:安啦,小白虽然缠着绷带,但绝不会毁容的哟。
第六十九章
从秋叶山回来以后,罗钰一直沉默不语。看他紧蹙的眉头,抿紧的唇线,就知道他一定在迷惑或思虑着什么。
睁着眼睛躺在被子里面一夜,第二天,等到了第一缕澄澈的太阳光线照射进寝房窗子时,罗钰得出了结论。
“糖豆,秋叶山出现两名天道高手。虽然我自信能胜过独孤栖白,可他若与隐峦道人联手,我也不一定能有胜算。”
“是啊。”花绿芜迷迷糊糊的,在柔软的被子里翻了个身,打着小小的呵欠。去秋叶山来回折腾了大半夜,罗钰虽然还精神奕奕,她却困得到现在也睁不开眼睛。刚才她还做了一个梦,梦里小个子的独孤栖白变得像山一样大,她成了山脚下的小蚂蚁,差点儿被倒塌的大山压扁。等她回过头来惊惶地张望,却发现罗钰踪影全无,竟也变成了一座超级高大的山——这可真是个十足的噩梦。
迄今为止,她还是很难以相信,那个身材高大的绷带青年竟然是往日矮小的独孤栖白。
罗钰解释说:“我听说世上有一种邪门的武功,练到一定程度,就能叫人的身体在短短几天内发生极其可怕的异变。独孤栖白身体的变化恐怕和其有关。不过世上有天道,万物顺应而兴,逆行则阻,所以连这种有违天道的武功,必然要付出巨大的代价。有的是健康,有的是头脑,有的是性命。独孤栖白浑身缠满了绷带,我猜是因为身体在短时间急速生长,而导致一些肌肉皮肤爆裂。不过他既然行动自如,而且武功突飞猛进,可见伤口大部分已经愈合。”
花绿芜想象肌肉皮肤爆裂血肉模糊的模样,浑身都不舒服起来,心里头毛毛的:“独孤栖白的武功本来就不错,苦练二十年,未必不能平安晋级天道。他的家世也不错,在独孤家备受重用,前程似锦,何必非要受这个罪呢,一招冒进,丢了性命可是划不来?”
罗钰低头沉吟半天:“有的人,只是为了争一口气,就能毫不犹豫丢弃性命。独孤栖白就是这种人。你记得前朝大名鼎鼎的薛之道么?”
“薛之道啊?你说的是那个前朝惊艳一时的绝顶青年高手薛之道?!二十岁横空出世,创立剑阁,同时一年单挑当时全国的排名前十的绝顶高手,十战十胜,无一败绩的薛之道?”花绿芜激动起来,两手捧着脸小声叫道:“小时候我住的那个镇子上有说书先生在茶楼说书,专门讲薛之道的故事,我们那里的孩子都超级喜欢听,简直能将他成名十战倒背如流!尤其是最后一战,与天下公认的第一高手五十七岁的燕寒青比武,竟然能三剑胜敌,剑惊四座!当时观看比武之人都说,这种飘忽莫测的剑术已经不是人之剑,而是神之剑,魔之剑!等他赢得了天下第一高手的称号,就功成身退,隐居剑阁门中,数十年不曾现世,从此神龙见首不见尾,事迹只存在人们的传说中。”
“他没有隐居。”
“啊?”
“战胜燕寒青以后,当天晚上薛之道就已经暴毙。不过这人深谋远虑,知道自己仇家甚多,早已经布置好身后事。他二十岁成名时,已经收了两名天资上乘的弟子,令他们两个联手继承剑阁。后来天下纷争,两个弟子意见不合,从此分道扬镳,剑阁也一分为二。如今北漠雪山上的剑阁是大弟子所创,现任阁主为北漠剑神萧凛。咱们白竺的剑阁是由二弟子所创,他当时热心功名,为了笼络人心,所收弟子甚多,因此弟子们也是良莠不齐。淑宁长公主,与剑之观的隐峦道人都算是剑阁传人,不过与北漠的剑阁可就是差远了。你想想看,十年前,纵论天下高手,就是白竺僧道人,北漠一剑神。萧凛一人就能与僧道人两个齐名,两国剑阁的真正实力可想而知。”
花绿芜听到这些秘闻,水润的眼睛瞪得老大:“哇塞,这些消息你是怎么得知的?连我手下的暗影都不知道呢。”
罗钰看她一眼,静静道:“我不是说淑宁长公主也算是历代的剑阁传人之一么?白竺这一脉的剑阁与皇家关系密切,不是皇家出身的人,又与剑之观毫无瓜葛的人自然无从得知。”
“真是难以想象!没想到北漠剑神竟然和你们家还有剑之观有这重关系!那两名亲传弟子也算是很有能耐了。能教导出他们两个的薛之道当然更加厉害!只是这么厉害的薛之道,怎么会刚刚战胜燕寒青就暴毙了呢?他不是只用三招就打败了燕寒青么?只用三招就打败了当时的天下第一高手,可见无论他的武功还是身体都已经处于巅峰状态啊?!”
“话虽如此,薛之道当时的武功与身体的确是处于巅峰状态。”
“讨厌!别吊人胃口,快说!快说!”花绿芜跪坐在床上,有些湿润的眸子眼巴巴地瞅着罗钰,像一条心急难耐的小狗。
罗钰揉揉她的头发,温柔地看着她——他喜欢看妻子这样湿漉漉的眼神,好像小孩子一样可爱天真。同时流露出追忆往事的复杂神情。
“其实当时,薛之道并不是燕寒青的对手。”
“什么?!”
“根据薛之道打败排行第二的那位高手时的表现看,他只比对手高出半筹,燕寒青的武功却至少比第二名高三成!据白竺剑阁的创建者,也就是薛之道的二弟子记载,薛之道在临战之前服用了一种药丸,又练了一种奇怪的功法,当晚就开始肌肤泛红,高烧不退一夜,等第二天表面才恢复正常。然后二弟子就发现他的师傅一夜之间武功大进,无论是内力,还是速度都提升了整整两倍,因此正常状态的燕寒青当然不是他的对手。”
“只是这种武艺的瞬间提升,伴随着生命的迅速衰竭。薛之道打败燕寒青,震慑天下英豪,令名不见经传的剑阁一下子跃升为天下第一门派,等震惊至极的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