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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她还在想贺亦瑶顽固不化,根本不给她面子,原来竟是贺亦瑶留了一手。
“好个瑶尚宫,待会子回了尚宫局,把往年那些章程递给哀家看看!”太后也是沉默了片刻,过后竟是拍了拍手,似乎在为她鼓掌一般。周身的怒气也全部消散了,语气里甚至透露了几分愉悦的意味。
“是。”贺亦瑶恭谨地俯身行礼,轻声应承了下来。
她始终低着头,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嘴角轻轻扬起。
十岁忽然被抄家,独自一人在浣洗房那种地方挣扎地生存,让她的心智被磨练得十分纯熟。小心谨慎这种态度,早已融入了她的骨血之中。
每晚临睡前,她都要仔细地整理之前所做的事情,生怕有漏洞出现。她从一个戴罪之身的贱婢,爬到正四品尚宫的位置,曾经受过多少的苦难,做了怎样的努力,今日她就有多么的小心翼翼。
任谁都休想把她从尚宫这个位置上拉下去!
“淑妃,你最老实。你来告诉哀家,瑶尚宫是否提过皇嗣的事情?”太后的声音变得温柔了许多,似乎怕吓到谁一般。
坐在贤妃旁边的女子,一直低着头,像是做了什么错事儿一般。现在猛然被太后娘娘提问到,身子竟是颤了颤。
“太后恕罪,臣妾不记得了!”细如蚊蝇的声音在殿内响起,众人要屏着呼吸才能听清楚。
贺亦瑶不由得在心底轻叹了一口气,太后娘娘可真会挑。这位淑妃娘娘的性子,就跟王念云有些像,胆小怯懦。若不是淑妃的父亲身居高位,这妃位落到谁的头上,都不可能变成她的!
“怎么就不记得了,年纪轻轻的记性这么差。良妃,你来说!”太后的语气轻轻扬高了些,显然对于淑妃的答案感到十分不满意。
“回太后的话,臣妾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当时贤姐姐为了这事儿,险些要把瑶尚宫拖出去扇耳光呢!说她居心不良,整日惦记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手伸得比臣妾这些管理后宫的人还长。若不是臣妾几个劝着,说这是尚宫的职责所在,瑶尚宫那张俊俏的小脸蛋儿,可就要破了相了!”良妃的嘴巴最是爽利,说起来她在打击贤妃这方面,和贺亦瑶可谓是好战友。
良妃的声音清脆,丝毫不拖泥带水,几句话说的,仿佛让人回到了当时的那个场景。她的脸上虽是严肃的神情,但是心底却是喜滋滋的。
任谁都不会料到,贺亦瑶会当着众人的面儿,单独把贤妃咬出来。
其实把责任往尚宫局推的人,就是贤妃。贺亦瑶争对贤妃,也算是冤有头债有主了!
☆、007 各打五十板
“哼,哀家只不过离宫一个多月而已,就有人这般阳奉阴违起来了!”太后冷哼了一声,直直地看向贤妃,语调高高扬起,责怪的意思不言而喻。
贤妃的身子一抖,面色整个都变了,苍白如纸。
“臣妾该死,因着后宫皇嗣出差错之事屡见不鲜,臣妾听见谁提起要管皇嗣的事情,都觉得她们是居心不良。为此才理解错了瑶尚宫的意思,还请太后息怒,您保重凤体要紧!”贤妃还算是反应快的,立刻跪倒在地,向太后娘娘请罪。
大殿里再次陷入了安静之中,贤妃在四妃之中,地位最高,一向也最得脸面。如今因为把责任推卸给尚宫局,而落了下乘,并且当着众人的面儿,向太后求饶,这其中的含义可是有几分耐人寻味。
此刻,众人所看到的就是,瑶尚宫挺直了脊背站在大殿中央,丝毫不畏惧与任何人对峙。而贤妃娘娘,则跪在地上,恳请太后娘娘饶过她,并且承认了自己的错处。孰优孰劣,一眼即明。
“淑妃、良妃、德妃,你们觉得当初贤妃做得对吗?”太后没有再理会贤妃,而是把问题抛给了其他三妃。
正志得意满的良妃,一听太后提起她了,抬头挺胸的模样,立刻就变得软趴趴的。
淑妃作为除了贤妃之外位份最高的妃嫔,自然这个问题得由她先说。她的脸都憋红了,吞吞吐吐地说道:“臣妾觉得、贤姐姐所做之事虽然有欠妥当,但、但也是为了……”
“行了,你觉得她不对就行,哀家不要听后面那些替她开脱的。没听人说淑妃有结巴的毛病啊,怎么让你说些话,就像被人拽着舌头说不出话似的!”太后挥了挥手,阻断了淑妃没说完的话,秀眉轻轻挑起,脸上带着几分不耐的神色。
淑妃的头更低了,简直快要埋到胸里去了。那副小媳妇的样子,任谁都有些瞧不上。
太后冲着一旁的良妃示意了一下,明显是挨到了她了。
“臣妾觉得贤姐姐所做之事完全就是错误的。瑶尚宫毕竟是老尚宫一手调教出来的,对于这些事儿知之甚多,应该多听她的建议,才能管理好后宫!”良妃的嘴皮子上下一碰,太后还没阻止,她就已经把好听话说出来了。
太后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良妃立刻跟着颤了一下。暗自思索着:难道太后不是要扳倒贤妃?她明明已经按照太后的意思,对贤妃进行了声讨,但是太后的样子瞧起来,却依然十分不愉快,甚至还有几分要秋后算账的意味!
贺亦瑶轻舒了一口气,暗自想着太后这关,她已经过了。
“臣妾觉得不能全怪贤姐姐,尚宫局绝对应该负责任!”一直没说过话的德妃,此刻刚一开口,就让整个殿内的人都惊诧地看向她。
贺亦瑶的心再次提了起来,她交握的双手不由得一抖,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瘟神真是一个接着一个,送走了贤妃又来了德妃!
“哦?此话怎讲?”太后对于她这番说辞感到些许的惊诧,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显然在等着她的解释。
“瑶尚宫虽说提了皇嗣之事,但是态度不够坚决,而且当时她并没有提出合适的方案。贤姐姐说出不要旁人插手之后,瑶尚宫就一直纠缠于她职责所在,一定要提出章程这件事儿上。但是对于她所要提出的解决方法,却是只字未露。臣妾以为,瑶尚宫有奴大欺主的嫌疑。况且尚宫就是要导引中宫,既然贤姐姐不同意,瑶尚宫就该一直坚持下去,无论用什么法子,都该劝导贤姐姐同意,而不是想别的歪心思!”德妃慢条斯理地说着,边说还边伸手捂住了她微微隆起的小腹。
德妃的声音十分柔和,她半低着头,抬手摩挲着小腹的动作,散发着母性的光辉。但是那声音落在贺亦瑶的耳中,就犹如恶魔在咆哮一般,那轻柔的动作,在她眼里也像极了要吃人的鬼怪。
这德妃利用了语言技巧,完全就把罪责推到了贺亦瑶的身上。当初贤妃的态度那么坚决,任谁都不会再去触霉头,更何况是识时务的贺亦瑶,她还怕真的被拖出去扇耳光。
现如今德妃不仅利用语言攻势,还用抚摸隆起的肚子,来提醒太后和皇上。她肚子里的那块肉,也是皇上的子嗣,说不准又是一个皇子。
一个得宠的怀有身孕、有理有据又代表着四妃势力的德妃娘娘,另一个则是从卑贱宫女爬到现在位置上,无亲无故,身份代表着宫人的尚宫。
太后会保住谁的颜面,一见便知。
贺亦瑶暗自咬紧了牙关,德妃,够狠!
“太后,臣妾真是一片真心,怕谁钻了空子,没有想旁的。您要信臣妾啊!”贤妃感激地看了一眼德妃,立刻就抓住机会向太后表明她的一片赤诚之心。
贤妃的声音哀切,任谁听了,都有几分戚戚然。
太后的神色缓和了几分,她扭过头看了一眼贺亦瑶。就那么轻飘飘的一个眼神,就足以让贺亦瑶遍体生寒。那是含有一种警告意味的眼神,显然对于德妃的话信了七八分,认为她是在耍心眼。
贺亦瑶不由得苦笑,就连她自己这个当事人,听了德妃的话都觉得好像是那么回事儿,更何况是没有在场的太后娘娘。
怪只怪她技不如人,留下了把柄!
“母后,看样子后宫的确乱得很!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嘴长在她们身上,随便说什么都行,反正我们也不在场,只要糊弄过去了就成。到时候若是冤枉了谁,可不就屈打成招了!”皇上再次开了口,只不过这一次他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清冷,透着威严,丝毫不见方才对太后讨饶时的轻柔。
太后点了点头,目光从贺亦瑶的身上移开。
“皇上说的是,哀家和皇上当日都不在场,一切讲求证据。淑妃和良妃都认为贤妃有错,那这罪责肯定是逃不掉的。不过这后宫乃是你们四人共同管理,既然明知贤妃有错,为何不一起提出来,两个对一个,贤妃恐怕不会独断专行吧!”太后的声音变得十分严肃,明显是在训话。
那三个被提到的妃嫔,都暗自地低下了头。太后说什么,她们就应什么。
“至于德妃,你当时就发现了瑶尚宫的错处,为何等到现在才说出来!奴大欺主可不是随便乱说的,被定下了要掉脑袋的。不过你怀有身孕,都五个月了,当初哀家就不同意让你也管理后宫,要是累着了可如何是好!”太后对德妃说话的时候,明显是和颜悦色的,即使话语里有几分责备的意思,但是依然细声细气的,好像怕吓到德妃腹中的胎儿。
贺亦瑶一直提心吊胆的,她屏着呼吸,都能察觉到心跳声。仿佛她自己的心脏已经蹦了出来,就在耳边“噗通噗通”地跳动着。
“瑶尚宫的确是老尚宫一力推荐的,办事周全。不过既然德妃觉得你有奴大欺主的苗头,就肯定是你平时的作风出了点问题。当然哀家相信你不会有那个心思,不过随时谨记自己的本分,莫要逾矩!”太后沉声说着,贺亦瑶也一一点头应承下来。
她松了一口气,好在太后今儿还保持着菩萨风格,采取了各打五十大板的法子,并没有完全责罚她一人,又有皇上那几句话在。若不然她真怕自己落得跟李曼一样的下场,她可不要当众被打板子!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轻微地抬起头来,快速地扫了一眼坐在上位的皇上。
男人今日没有穿朝服,而是一件深蓝色的对襟窄袖长衫,上面绣着腾云祥纹。虽是匆匆地一瞥,她并没有看清楚九五之尊的面容,但是皇上的皮肤很白。这点应该是随了太后,母子两个坐得近,都觉得十分惹眼。
归功于皇上今儿穿了深色调的衣裳,外加他的肤色白皙,贺亦瑶方才竟然看到男人长了一张嫣红的薄唇。那唇色像是抹了胭脂一般,这点不知随了谁。
贺亦瑶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竟然如此在意皇上的容貌,而且还耗费了心神去思考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她不由得抿着唇苦笑,总算在遇到皇上的时候,敢抬起头来看他一眼,这应该算是莫大的进步了。
“哀家累了,把几个孩子都照顾好了。若是再有那不长眼的东西,哀家就算拖着老命,也得让你们知道什么是怕!”太后挥了挥手,眼神在触及到殿中央跪着的柳容华和倩婉仪时,脸上闪过一丝厌恶。
“是。”所有人都福身行礼,轻声应承道。
“退下吧!”太后低声说了一句,殿内这些人就依照着身份先后离开了。
直到迈出了殿门,贺亦瑶才松了一口气。她这才发觉,两条腿竟是有些发软,即使再练得如何世故圆滑,在这后宫里都得提心吊胆,行差踏错一步,或许就是万劫不复。
前面传来嘤嘤地哭泣声,她眯起眼睛细瞧了一下,才看清楚是柳容华和倩婉仪。这两位定是讨不得好处的,瞧着她们哭得那么凄惨,十有八九是被剥夺了抚养皇子的权利了。
贺亦瑶长叹了一口,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008 四妃拉拢人
贺亦瑶出了寿康宫的宫门,就瞧见宫正司那帮人在清理。李曼被打得不轻,摇摇晃晃地站在一旁,勉强没有晕倒,搀扶着小宫女,整个人却抖得像糠筛似的。
还有几个宫人被打得更狠,似乎已经晕过去了,直接横躺在地上。
那几个行刑的宫正司宫女,此刻正用水冲洗棍杖。棍杖上面血迹斑斑的,让人瞧了暗自心惊。
“恭喜瑶尚宫平安无事,我还以为能等到你趴在这凳子上,到时候我一定亲自伺候你!”许宫正瞧见她出来,迈了几步走到她跟前,声音轻轻扬起,语调里带着几分讽刺的意味。
贺亦瑶轻轻瞥了她一眼,低声道:“许宫正应该等不到那天了。其实我一直很好奇,若是有一日趴在凳子上的人换成了你,这宫正司里有谁来伺候你呢?”
贺亦瑶轻飘飘地说出这句话之后,就转身走了,连个眼神都没有多给她。
许宫正气得咬紧了牙关,却又不好反驳,只能眼睁睁地瞧着她走远。
贺亦瑶回去不久,尚宫局的一些女官就都过来了询问情况。毕竟两位尚宫都被叫去了寿康宫,而且李曼还被打了一顿,摇摇晃晃被人扶着回来。
她都一一叮嘱了一遍,尚宫局要做好分内的事儿,顺带着最近都要低调行事,坚决不能掐尖露头。否则一旦被宫正司抓住了把柄,她和李曼都无暇分身去营救。
贺亦瑶想得十分简单,尚宫局被贤妃告到太后面前,最近自然要收敛些。最好能悄无声息地就把差事儿给办好了,免得再扣上一顶“奴大欺主”的大帽子。
殊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