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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一品 妃
正二品 九嫔 昭仪 昭容 昭媛 修仪 修容 修媛 充仪 充容 充媛【昭仪为九嫔之首】
从二品 夫人
正三品 婕妤
从三品 贵人
正四品 美人 容华 充华 承徽
从四品 良人 婉仪 小仪
正五品 才人
正六品 宝林 顺常 良使 少使
正七品 御女
正八品 采女 选侍
正二品以上居一宫主位,对下自称“本宫”,奴才和奴婢称“娘娘”
其余称“主子或小主”。根据受宠程度给予封号,一般一宫主位都有封号。
除一宫主位外,皇上特赐的也可有封号,冠于位分前头,如X贵人,X容华。
唐婉若撑起身子,嘶哑着开了口,问道,“本宫是在何处?”
不想那宫婢竟是愈发慌了神,转身碎步跑了回来,唐婉若见了她的脸,更添疑惑。
这青衣小婢正是那赵婕妤赵墨颜身边儿的贴身宫女,唤作红菱,她记性绝佳,断是不会认错的。
红菱伏在床头压低了声儿道,“表小姐可是病糊涂了,这好不容易才过了鬼门关,怎可又说出大不敬的话来,若教人听去,白白枉送了性命!”
唐婉若教她这样一吓,也有些个迷糊,她就只问了一句,怎地就大不敬了?
转念思量,想来是因为获罪的缘故了。
她便点点头,垂眸却瞧见一双嫩白的手,葱指纤纤,丹蔻殷红,一时间恍了心神。
遂将双手对着烛光仔细端详,自嘲道,“只是为何会在你家主子的寝殿里?赵婕妤不怕牵连于她么!”
红菱见她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说不出的风韵,和方才莽撞冒失的表小姐,简直判若两人。
“小姐…您可是当真糊涂了?不在咱们芳明殿,还能在哪里?您是小主的表妹子,她是冒险求了陛下,才教那宜妃收了手,如若不然,还不知后果…”
唐婉若脑子轰鸣作响,红菱说的这番话,全然和自己搭不上干系的。
可一听到宜妃二字,她便冷笑连连,双手不由地将身下的丝绵攥紧了去。
“你再好好瞧瞧,本宫并不记得甚么时候和赵婕妤成了姐妹了。”唐婉若便将锦被掀了,起身下榻。
虽已是初春,可仍是夜风寒凉,唐婉若素裙曳地,迎风站了,似有出尘若仙之姿。
红菱一时瞧愣了神儿,直到唐婉若经不住眩晕,身子一歪,她才忙地上前扶了,颤声儿道,“那宜妃娘娘下手这样重,小姐恐是落下了病根儿了,奴婢这就去请赵太医来。”
唐婉若推开她,只将眼神轻扫,一语不发,幽幽地就往殿外走。
现下也顾不得为何会在此处,既已出了冷宫,她定要求见陛下一面!
“尽管教她去,想是那宜妃下手仍不够重,打不改她这野性子!”推门进来的,正是一袭淡紫色华服的赵婕妤,珠钗步摇,曳曳生姿。
红菱如蒙大赦,赵婕妤秀眉紧蹙,过来便将她按在圆凳儿上,喝道,“从前儿我不愿接你进宫顽,就怕你惹出乱子来,那宜妃岂是咱们敢沾染的?”
唐婉若见她们口口声声说那宜妃,心下不由地冷笑。
当真是拜高踩低,昔日她何曾将宜妃放在眼里,那宜妃又怎敢在她面前放肆了?
一朝败落,墙倒众人推。
连赵婕妤也搬出宜妃来压她,唐婉若怎地能忍下这口气。
她缓缓抬起头,眼波流转似水,并不似那清澈的溪流,却是一汪深不可测的古井,毫无波澜,唯暗涌浮动。
只这一个眼神儿,赵婕妤便被那气势震住了,竟是想不出该如何开口。
虽然样貌体态未变,可总觉得哪里不同了。
唐婉若徐徐起身儿,道,“本宫同宜妃的恩怨,岂轮得到你来评说,快替我禀报陛下。”
赵婕妤神情怪异地将她望了,那红菱也只是摇头,二人似有话难言,又仿佛笃定了甚么一般。
“妹妹若是有意进宫,便回去征得姨母首肯,倒也无妨,只是我无法做主。但你这疯言疯语的毛病,断是要改的,怎可一口一个本宫地称呼,那二字也是你能用的?”赵婕妤耐心地劝着。
唐婉若不愿在此处多费口舌,心烦意乱间,便往殿外走,路过那殿中侧立的铜镜儿时,无意间瞧了一眼,谁知这一看之下,只觉如坠冰窖,刺骨的冰冷从脚底蔓延开去,教她动弹不得,惊恐地再不能说出一个字儿来。
那对镜而立的女子,着了素白的里衣,乌发及腰随意垂下,如丝如瀑。一张尖尖的瓜子脸上半边儿红肿淤青,嘴角还带着血痕,情状惨烈,而左侧脸颊却完好无损,如同上好的羊脂玉般莹白。
顾盼间瞳如秋水,略显稚嫩的脸容上,却是一股子风流妩媚,除却那伤势不谈,依稀能瞧出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儿。
她动动嘴唇,那镜中人亦是一样的动作。
镜子里头分明是陌生女子,那一张幼嫩美艳的脸孔,绝不是她唐婉若的!
自己为何会俯身在旁人身上,何其荒唐…
她在震惊中,久久无言,赵婕妤见她只瞧着镜子出神,便道她心疼那张面皮,遂柔声儿说,“皮肉伤不打紧,我已命胡太医配了莲玉膏,莫要担心,只盼陛下不在问罪才是了。”
“我…我究竟是如何了?怎会受伤…”唐婉若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惊恐,只将心口握了道。
“看来你伤得不轻,竟是不记得了。只因你乱闯宫闱,犯了禁忌。”赵婕妤叹道。
“我闯了宜妃的落玉宫?”唐婉若只觉得愈发冰冷,那话音儿里颤抖地不可自持。
“不,你去的是嫣华宫。”
婉卿秀美,若草木之嫣华。
这便是当年段昭凌为她挥万金而建的华美寝宫,位于六宫正中,为后宫殿群之首。
世上再无人比她更为熟悉。
“那…蓉妃去了何处?”唐婉若猛地抬眼,盯着赵婕妤发问。
赵婕妤面色隐晦,将她凝了,字句清晰,道“殁于冷宫。”
唐婉若只觉身子一软,再无半分气力,竟是凭空朝后倒了过去。红菱忙地扶她起来,费了好大力气才弄回床塌上。
唐婉若已死……
那此刻的芳明殿中的她,又是何人?
便在此时,又有宫婢急急来报,说是坤元殿的王公公正打西边儿来了,即刻就要进殿。
话音方落,就听殿外响起那拖了调子的嗓音,“圣上有诏,宣赵婕妤接旨。”
赵婕妤急忙拉着唐婉若下榻,红菱并几名侍婢替她理衣绾发,以鲛纱覆面,只露出一双明眸。接旨前,那赵婕妤在耳边仔细嘱咐道,“一会子你只管跪着行礼,万不可有任何差错儿,不然我也保不得你了。”
时下王忠明已踱进殿内,在正门外站了,将衣袖一抻,便有侍者呈上明黄卷轴,他微微乜斜了眼,派头很足。
难怪他眼见儿如此之高,能在皇帝身边近身侍候,那权力自是可大可小,无法估量了。
王忠明官居四品,是宫内资历最老的宦臣,曾侍奉过先帝十五年,便是当今圣上也要给他三分薄面了。
盯着那张熟悉的面孔,唐婉若心下千思万绪,多少个晨昏里,都是由他传召,进出于坤元大殿,而如今,时移世易,相似的情景,却早已非当初之人。
王忠明见眼前的女子,不过是十五六岁儿的模样,虽是有伤在身,鲛纱之下,仍不掩那眉目如画,风流婀娜,气韵上竟也是谦卑有度,很是出挑。
放眼六宫之中,敢和他直面而对,又能收放自如的宫嫔,除却已故的蓉妃和风头正劲的宜妃,再无他人。
赵婕妤暗自拽了她的衣袖,唐婉若这才低下头来,端端正正地行了宫礼。
王忠明从那女子身上移开目光,便当下宣旨。
赵婕妤那一颗悬着的心,终是放下了,圣上下旨,免了她不敬之罪,说不愿扰了蓉妃在天之灵,只小惩大诫,不做重罚,责令苏复三日后将女儿接回家中,三月之内不得再入宫门半步。
唐婉若脊背笔挺,菱唇紧抿,侧脸线条柔美,几缕黑发顺着额角随意散着,更添楚楚动人之姿,只是暗影覆盖下来,瞧不清眸子里的情绪了。
接了旨,那王忠明自不多留,临走前儿,拱了拱手,意味深长地道,“苏姑娘沾了咱们娘娘的恩德,日后自求多福罢。”
“谢圣上恩典,谢蓉妃娘娘,庇佑。”一语不发的唐婉若,忽然重重伏身在地,嗓音清亮,恭敬地叩了头。
“姑娘倒是个明白人,早些收拾回府去罢。”王忠明出了芳明殿,心下暗自称奇,凭他数十年的独到眼力,便知那女子绝不简单,非池中之物,若日后留得宫中,只怕这六宫的气象,就要变了。
直到那王忠明离去了许久,她才缓缓抬起了脸庞,仍是跪在原地,似自语地问道,“我是谁?”
赵婕妤忙地要将她扶起,她却是手臂一沉,再次问道,“姐姐?告诉我罢。”
“你父亲乃京司兵部左郎中苏复,你是家中长女,名苏嫣,下有一妹苏芷。”赵婕妤只当她是病坏了脑子,不由地心下一阵子难过。
兵部左郎中,为武官中正四品,而苏复此人,她并无无多余印象。
掌信时分,宫中已是宵禁,陛下不常来芳明殿,想来那赵婕妤早已习惯了,做了一会儿绣工,便打发红菱替苏嫣收拾行头。
“听如暮姑姑说,陛下自蓉妃入冷宫之后,除却招幸过宜妃一回,就再没有了,整日在坤元殿理政,想是有所触动了。”红菱端了镜子,服侍赵婕妤梳头。
“怎地能没有触动?虽说蓉妃得宠是因着唐家势力,可能长宠八年不衰,怎是权势二字便可抹杀了的,总归有些情分在里头。”赵婕妤语气中半是哀怨,半是艳羡,又道,“我曾见过陛下瞧那蓉妃的眼神,是同旁人不一样的。那蓉妃何其幸也,能得陛下如此恩情,这辈子便也值了…”
“小主不必哀叹,这蓉妃一去,六宫自是要从头变了的,您日后能见陛下的时机便也多了,蒙获圣宠断是迟早的事儿。”红菱嘴儿巧,说的很是中听。
“宜妃那样不容人的性子,怎是好应付的?”赵婕妤转头拿了凝脂敷面儿,用指尖儿挑了一缕莹润,在脸颊上轻轻匀开,叹道,“可怜嫣儿还小,竟险些命丧她手,要怪也怪我这个做姐姐的不得宠,无法护她周全,教她挨了数十个耳光子,虽是捡回了命,却落了痴痴颠颠的毛病,真真不知如何是好…”
、嫣华(二)
唐婉若立在侧殿的屏风后头,将她们的话尽数听去了,竟是对那赵婕妤生出些许好感来。
从前她贵为蓉妃,只将那赵婕妤瞧做无关紧要的人,她样貌、家世皆是平平,几乎毫无存在之感了。
倒也因着她性子好,不曾生过事端。
唐婉若便回了陛下,以她侍主忠心,入宫年月不短为由,升了她的位分,册封婕妤。
这般举动,也是为了制衡六宫之权,均分圣恩罢了。
之后的谈话,她已无意再听,推开花窗儿,但见一轮满月高悬,依稀映出嫣华宫磅礴的殿群。
各宫华灯逐艳,唯有那一处已是人去楼空。
唐婉若在窗前伫立良久,忽而心下一动,将寝殿烛火吹熄,便从窗外潜了出去。
通往各宫的路,她早已烂熟于心,不一会儿,嫣华宫便在眼前。
“何人在此!”不远处有两名小太监喝道,她便一闪身儿,转到殿后的侧门里去了。
那小太监只见白影一闪,展眼功夫儿就没了踪迹,现下夜色漆黑,不由地惧从心生,更别提上前追赶了,只蹲在正殿门口儿,嘴里直唤,“蓉妃娘娘大德,小的们只是奉命看守,绝无冒犯之心,冤有头债有主儿,莫要为难小的…”
因着蓉妃新丧,下午宜妃又严惩了苏嫣,这半夜里,绝无人敢来此处,沾染这不祥之气儿的。
唐婉若没费多大功夫,就打侧门进了殿。
素白的裙摆一路蜿蜒,乌发散漫,黑白分明,在这荒芜的大殿中,散着诡异的美。
月华正盛,她独立在这偌大的嫣华宫中,情思千纵。
前尘往事,仿若一场风花雪月的旧梦,瞬时便将她淹没。
每一步都恍如隔世,这宫中陈设,竟无丝毫改变,好似她从不曾离去。
夜风经那半开的窗子吹进来,淡绯色的红绡罗帐轻柔摆荡,她也数不清,这一方香软的御榻,承载过多少次缠绵的欢爱。
段昭凌曾无数次将她抱至膝头,拂着她的发道,“嫣儿,你便只是朕一人的嫣儿。”
那温柔的神态,再不是君临天下的凉薄。
她闺名嫣儿,六宫之中只有段昭凌一人知晓,每每缠绵之时,他便是这般唤她,他道,“若得嫣儿,朕自以金屋储之。”
于是,彼时便有了嫣华宫。
这殿名里含了她的字,那只是他一人的嫣儿。
可她如今才明白,世间从来就没有白得的恩宠。
那代价,竟是如此沉重,那孽债,竟是不可渡的劫。
焦尾琴静静地摆在台阁上,她绕过几重翠屏,走过去拨弄,凄厉地划破长空,从前未曾发觉,这琴音也是如此萧索。
“嫣儿,有了你的琴声,教我如何再听得进旁人的?”
“那嫣儿日日为你抚琴,段郎便不用去听旁的…”
咯咯的娇笑声犹在耳畔,这殿内处处尽是他的身影儿。
嫣儿…那是她的咒语,无休无止。
唐婉若蜷缩在墙角,本以为眼泪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