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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腊生赤红着脸,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却没有做声。
楚天舒上前扶住六叔,难过地说:“老哥,你说得对,打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不管怎么说,伤还是要治。”说完,吩咐王永超,让马国胜开车,将六叔和腿上受了伤的村民送往县医院,治疗的费用由县里先垫着。
六叔听了,激动得直哆嗦,拉着楚天舒的手,眼里噙着热泪,半晌说不出话来。
王永超和另一位受伤的村民扶着六叔先走了。
楚天舒跟医生又聊了几句,问了问乡卫生院的情况,了解到杏林乡卫生院的基本医疗器械也十分匮乏,全院也只有他这一名医生,如果不是因为父母就在杏林乡,体弱多病需要照顾,估计他也早就离开了。
楚天舒出了卫生院,黄腊生和黄铁栓跟在了身后。
路上,黄腊生很是内疚地说:“楚书记,怪我没把群众情绪稳定好,你就批评我吧。”
楚天舒剜了他一眼。
黄腊生一缩脖子,难过地垂下头。
又走了一段,黄腊生大约觉得再不说实话,楚天舒不会轻饶他,不过,他还是耍了滑头,只是告诉楚天舒,黄福霖听到消息赶来时,群架已打完,一台推土机正燃着熊熊大火。
黄福霖二话没说,带领村民把火扑灭了。
村民们往回撤的时候,护矿队的人趁机就把黄福霖抓走了。
“护矿队的人早有准备,我们上当了。”黄铁栓补充说。
“早有准备?”楚天舒本来在梳理事件的过程,一听黄铁栓说出护矿队的新情况,禁不住又问道:“铁栓,是不是你最先到的现场?你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黄铁栓说:“开挖掘机的人根本就不是司机,一开始就是护矿队的队员。以前的司机只要我们把他们围住,怕挨打吃亏,一般都会住手,可这回不一样,不仅不住手,还恶语伤人,要不也打不起来。”
楚天舒的心又是一阵发紧,脸上冒出了汗。现在基本上可以断定,这场戏经过了精心策划,表面上是浮云矿场要抢夺放马坡,暗地里就是冲着给他制造难题而来的?他摇了摇头,努力想将这个念头从脑子里轰走,可是,却怎么也挥之不去。
黄腊生没注意到这些,还在一口一个护矿队,向楚天舒细说对方的不是。
太阳出来了,已是暮春,阳光有些**。
楚天舒抹了把汗,他知道这汗不是太阳晒出来的,而是因为心急如焚!
黄腊生是个粗犷的汉子,居然没看出楚天舒一点儿反常来。
楚天舒彻底平静住内心的时候,黄腊生还在喋喋不休:“楚书记,这次你得给我们做主,要是这帮狗日的还不消停,我这个村长当不下去了,没脸当。”
这话真是刺耳!
楚天舒心里不是个滋味,暗道:这件事处理不好,你这个村长没脸当,我这个县委书记又有脸当下去吗?
楚天舒备感憋屈,他冲黄腊生吼道:“现在你知道没脸当村长了,打架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你是村长呢?”
黄腊生被呛了个满面红,心里扑腾得厉害。他这才发现,这位看起来像个书生的新书记真发起火来,样子蛮吓人,连他这个土匪村长也害怕。
转过一个山头,远远就看见乡政府门口停着一辆卡车,一群人围着,撸胳膊挽袖子地跃跃欲试。
黄铁栓眼尖,说:“叔,好像是运玉米的车到了。”
黄腊生张望了一眼,忙说:“铁栓,快,你快去,别让他们抢了。”
黄铁栓撒开脚丫子跑了过去,挤开人群,麻利地爬上了卡车,坐在了装玉米的麻袋上。
车底下的是郑店村的村民,他们指指戳戳地说:“铁栓,你这是啥意思?”
郑店村是乡政府所在地,也是乡党委书记郑有田的老家,郑店村的村民仗着他的势力,在杏林乡总要压着其他村子一头。
不用说,他们惦记上这车玉米了。
黄铁栓说:“这是县里专门给我们山坳村的,你们不能乱抢。”
郑店村的村民不服气,一个壮汉叫道:“凭什么就是你们山坳村的?上面写着字了吗?按规矩,见者有份。”
黄铁栓说:“郑关西,这是你们郑店村不讲道理的丑规矩,谁家的东西你们都要分一份。你们守着乡政府,哪回分东西少了你们的?这玉米,是新来的县委书记帮我们山坳村要来的,谁也不许动一手指头。”
郑关西叉着腰叫道:“哎,黄铁栓,照你这么说,你们山坳村打架打出功劳来了,县委书记还要专门帮你们要粮食慰劳你们?”
“这你管不着。”黄铁栓说:“反正这车玉米就是我们山坳村的。”
卡车司机不耐烦了,站在车踏脚上嚷嚷:“哎哎,乡政府来个人,签个字把车卸了,我还要赶回去吃饭呢。”
郑有田出来了,问明了情况,在签收单上签了字,盖了乡政府的章子,然后冲卡车上吼道:“黄铁栓,你下来,把车卸了再说。”
黄铁栓从车上跳了下来。
郑有田冲郑关西等人一挥手,说:“卸!”说完,转身进了办公室。
郑关西等人打开卡车的后门,呼啦啦地拥上前开始卸车。
很快,车就卸完了。
卡车一溜烟地开走了,几十只麻袋堆在了乡政府门口的水泥地上。
郑关西等人喘着粗气,坐在了麻袋上。
黄铁栓掏出盒烟来分发给郑店村的村民。
郑关西把手一扒拉,说:“谁稀罕你的烟,我们累了半天,玉米也应该有我们一份。”
其他的村民纷纷附和。
黄铁栓急了,说:“不行,这玉米是书记帮我们山坳村要来的,谁也不许动。”
郑关西站起来,说:“黄铁栓,你以为老子们是你们山坳村的长工?”
黄铁栓说:“乡里分扶贫物资,哪回不是我们山坳村出力最大?哪回不是你们郑店村分的最多?”
郑关西说:“黄铁栓,少跟我扯以前的狗卵子。今天只说今天的事,这玉米谁卸的就是谁的。你卸了多少你搬走,剩下的,就是我们的了。”
“放屁!”黄铁栓说:“我也没请你们帮着卸,你们不卸,我一个人也卸得下来。”
郑关西哈哈大笑:“黄铁栓,你这不是扯卵蛋吗?卸之前怎么没听你这么说?哦,我们累死累活地卸下来,你倒会说轻巧话。”
黄铁栓又气又急,知道跟郑关西讲不清道理,便赌狠道:“反正这玉米是山坳村的,谁也不许动。”
“老子就动了,你能怎么的?”郑关西往手心里了呸了一口,弯腰就去搬麻袋。
黄铁栓急了,抓住郑关西的裤腰带,用力一带,把他摔了个屁股墩。
郑关西爬起来,挥舞着双手,叫道:“黄铁栓,你狗日的邪完了,在老子们的家门口也敢撒野。郑店村的老少爷们,给我上。”
郑店村的几个村民将黄铁栓团团围住,骂骂咧咧,推推搡搡,还有几个趁机扛起麻袋就往自家跑。
这回黄铁栓真急了,他从栅栏上抽出一根木棍来,红着眼睛吼道:“住手,再不住手老子就客气了。”
几个正在搬麻袋的村民停住了。
“别怕,搬,继续搬!”郑关西挡在黄铁栓面前,伸着脑袋,叫道:“打!打呀!你他妈的有种就把老子的脑袋开个瓢。”
刚刚住了手的村民又开始搬麻袋。
黄铁栓恼羞成怒,他大吼一声,举起了木棍,照着郑关西的脑袋狠狠地砸了下去。
这一棍下去,郑关西的脑袋肯定要开瓢。
说时迟,那时快。
杜雨菲从会议室里冲了出来,在木棍下落的瞬间,抓住了黄铁栓的胳膊。
郑关西捂着脑袋,跑到了一边,也抽了根木棍抓在了手上,吆喝着围住了黄铁栓,蠢蠢欲动。
这时,山坳村的村民赶到了。他们一看黄铁栓要吃亏,马上奔跑过来。
他们准备挑玉米的,每个人手里都抓着一根扁担。
郑店村的村民见势不妙,也纷纷从附近的村民家里拿来了锄头、铁锹和镰刀。
双方就在乡政府门口对峙。
第868章 谁点的火
“住手,都给我住手!”杜雨菲厉声喝止了众人,又对追过来的几名派出所民警说:“听好了,谁要敢动一动,立即抓起来。”
楚天舒和黄腊生也紧跑了几步,隔在了两伙人之间。
见楚天舒来了,郑有田再次出场了,他装腔作势地继续煽风点火:“你干吗?为了这么点玉米至于吗?大敌当前,不想着一致对外,还搞他妈的窝里斗,这要是传出去,还不让矿上和别的乡笑话死。”
郑关西挨了骂,也不敢回嘴,招呼着郑店村的村民走了。
“叔,他们刚才搬走了我们几袋玉米。”黄铁栓还要追出去,被黄腊生抓住了。
如果不是有楚天舒在场,如果不是昨晚上刚打过一架,依着黄腊生的脾气,一定不会抓住黄铁栓,而是要亲自出场,不依不饶地把被郑店村村民搬走的玉米追讨回来。
气氛有点紧张,不知是天气热还是心虚,黄腊生的头上就开始冒汗,由不得自己。
郑有田黑着脸,呵斥道:“黄腊生,你们山坳村的人还真成土匪了。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不知道收敛?昨天跟矿上是不是没打够,今天又打到乡政府来了,还有没有王法?像你们这样子乡里乡亲的都打遍了,还有谁支持你们?”
黄腊生一副没脾气的样子,低着头没有吱声。
杜雨菲打断了郑有田的话头,说:“郑书记,你就少火上浇油了。”
郑有田挨了呛,尴尬地笑笑,转头问楚天舒:“楚书记,您看,这玉米”
在他看来,领导对于给自己惹麻烦的村子,肯定不会有好脸色,只要楚天舒不同意把玉米分给山坳村,郑有田就不怕黄腊生的蛮不讲理。
楚天舒平静地说:“郑书记,这玉米是粮食局去年当着伊书记的面答应给山坳村的,拖了一年多没办,我昨天得知之后,给毛局长打了电话,今天他就给送来了。打架的事要调查处理,玉米该给还是给他们吧。我们一码归一码。”
郑有田阴沉着脸,没有做声。
黄腊生欢天喜地,招呼着黄铁栓等人挑玉米上山。
“慢着!”杜雨菲喝住了他们,说:“楚书记,我有个要求,玉米挑走之前,必须把昨晚上打架的事情说清楚。”
黄腊生嬉皮笑脸地说:“杜局长,楚书记都说了,一码归一码,有什么事等挑完玉米再说。”
“不行!”杜雨菲坚持道:“我知道,这些**多数都参与了昨晚的打架,今天你们不把实情说出来,别说玉米,人都一个也走不了。”
“这个”黄腊生可怜巴巴地看着楚天舒,说:“楚书记,你看这”
楚天舒抬高了声音,说:“你们打架在先,玉米在后。所以,杜局长要你们把打架的事情先说清楚,就是一码归一码。”
黄腊生一脸无奈,像一只斗败的公鸡,蔫吧了。
楚天舒看都没看他一眼,走进了乡政府办公室。
院子里的山坳村村民哑巴了。
郑有田恨恨地瞪了黄腊生一眼,一跺脚,跟着楚天舒进去了。
“黄村长,把打了架的人全叫来,我要一个个问。”杜雨菲黑着脸,冲黄腊生说。
尽管黄腊生一直不吐实话,并再三干扰不让村民把实情吐露出来,但杜雨菲有办法,她把黄铁栓等人分隔开来,一个个地讯问,最终还是了解到这起恶性斗殴事件的真相。
带头打架的,不是土匪村长黄腊生,而是乡长黄福霖!
杜雨菲调查出来的情况和楚天舒听到的情况有很大的出入。
据村民交代,浮云矿场的挖掘机是在天黑后开进放马坡的,之前,那儿很平静,负责值守的六叔等人并没发现什么异常,放放心心吃完饭,就在帐篷里睡下了。
之后,放马坡仍然没什么动静。
不过,有个村民出来尿尿的时候看见矿场那边灯光大量,人来人往,像是有什么事。
这个村民说,他刚尿完,就看见矿上的挖掘机开出来了。
他跑进帐篷跟六叔说:“六叔,狗日的们怕有动作哩,我看见他们把挖掘机开出来了。”一听说挖掘机开出来了,六叔扔下手里的烟就跑出来帐篷,搭手一望,可不是咋的,两台挖掘机朝放马坡开过来了。
六叔慌了神,忙让这个村民回村里报信。
黄腊生得到报信,心里早已填满了火,不用村民们激他,他喊了黄铁栓等人,叫道:“铁栓,你挡着老汉妇女,其余人,跟我来!”
于是,浩浩荡荡一支队伍,足有五十号人,手里提着铁锨、木棒、还有捆人的麻绳,就往放马坡而去。
被挡住的老汉心里不踏实,悄悄跑去拍了黄福霖父母家的门。
黄福霖二话没说,穿上衣服就追了上去。
等黄腊生带人赶到,挖掘机已经开始挖土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