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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说着,他便已经动手动脚地索要起他的回报来了……
现在回想起来,大四的那大半年里,虽然因为找工作不顺,成天都觉得自己过的真是狗一样的生活,可事实上差不多 也相当于一直处于放假状态。没有了时间表的压力,作息难免就不那么规律,有时候我看小说看入了迷,不知不觉就 看到半夜。傅泠熙不乐意我这么晚睡,老说我不睡他就睡不着,于是我们俩常常彼此拉锯一磨再磨,他在一旁一会儿 折腾这个一会儿折腾那个,直等到我上床为止。
我印象最深的是有一天晚上,我正看着亦舒的《寻芳记》呢,忽然听见他在洗手间里喊我:“扬扬,你来看看你来看 看!”
他的声音有点大,听起来就有些不同寻常的严厉,我赶紧放下书战战兢兢跑进洗手间,看看自己闯了什么祸。
只见他正趴在浴缸边拿着铁丝——咳咳,是从我坏掉的文胸里取出来的铁丝——掏下水口,一旁的垃圾筐里已经放着 一大团黑黝黝的长头发,茂密得触目惊心。
我当下羞愧得无地自容,因为我头发掉得厉害,每天洗头掉下来的长发把浴缸下水口渐渐堵住了。我也老想着要掏来 着,可总也下不了那个决心提不起那个狠劲,现在居然害得傅泠熙忍无可忍自己去掏了。
于是我老老实实跟他说对不起。
傅泠熙奇道:“你说对不起干嘛呀?会堵是因为下水口设计不合理,怎么能怪你?”
我吐吐舌头:“啊?你没怪我呀?可是……你刚才说你来看看你来看看,我还以为你要骂我了呢,小时候我爸妈一旦 说这句话,接下来肯定就是一通训了。”
傅泠熙脸色黑了黑:“我又不是你爸妈……唉,这是你的童年阴影么?放心,你现在是我的人,跟我过日子,你爸妈 再也训不了你了。还有什么阴影?一块儿告诉你老公,让你老公我一个一个给你扫除喽才行!”
这番话把我说得心里哗的一下热潮翻涌,直激得鼻腔也发起酸来。
我控制了一下自己,给自己的心怀歉疚换了个解释:“可这个东西本来就应该是我掏的啊……”
傅泠熙抬起头来,一脸纳罕:“为什么该你掏?不行不行,这活儿又脏又恶心的,怎么能让你来干!”
我挠挠头:“可这是家务事啊。”
傅泠熙笑起来:“家务事?小扬扬啊,咱什么时候见你做过家务事啦?”
看我羞愧得直揉鼻子,他张着一双脏手用胳膊肘轻轻捅了捅我的腰眼:“好了好了,家务事怎么了?家务事为什么就 该你做?这是我大伯家,当然该我做啦;以后咱自己家也是咱俩的家,我也该做啊。”
听到这里,我再也没词儿了,开开心心地蹲下来伏在他的背上,声音甜得像是马上就要有糖霜渍出来:“老公你真好 !”
傅泠熙虽然强壮,可干了半天活儿再被我这么一压,不由就有些气喘,声音也因此而有些低沉,再说出话来便显得格 外地有磁性:“那当然啦,不然怎么能找到这么好的老婆?”
我和傅泠熙在一起两年多,一起经历过那么多的事情,去过那么多美丽的地方,可我心目中最浪漫的一幕却是发生在 那天晚上的浴室里,旁边还有从下水口掏出来的脏兮兮的头发,肮脏丑陋,让人都有些不好意思看。
可大概就是这样的琐事,才是最最实在的浪漫吧。
后来《非诚勿扰》流行之后,我每期都守在电视机前看,节目中常常会讨论什么是浪漫,每个人的定义都不一样。有 一次有个男嘉宾在短片里说,希望牵手的女嘉宾能跟他一起去逛跳蚤市场,马上就有女嘉宾提问:“为什么是跳蚤市 场呢?你为什么不带女朋友去那种很浪漫的地方——比如说海边呢?”
当时乐嘉和孟非替男嘉宾回答她。他们俩都说,在他们看来,美丽的风景名胜啊或者高档的饭店会馆啊,都算不上什 么浪漫的地方,反而是这种隐藏在各地最普通的生活中看似简陋却凝聚着一方文化风情的所在,才称得上真正的浪漫 。
我靠在沙发里看着这段对话,想起了几年前那间温情荡漾的浴室。关于浪漫,我完全同意乐嘉和孟非的观点,可又有 什么用呢?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那个曾经带给我最真实浪漫的人,也早已不在我的生活里了。
第23章 第22章
我痛苦地挣扎着投简历面试到大四下学期开始才有了眉目,三月份时我拿在手头的offer有三个,一个是北京的小律所 ,一个是上海的一家著名外企,还有一个是深圳的某蒸蒸日上的民企。
在傅泠熙看来,这简直没什么可选的:“当然是律所啦,是你的本行,又在北京。”
我却主要在上海和深圳之间踌躇,因为北京那家律所不但小,而且是两个合伙人刚从一个大律所里出来自己单干的, 非常新,在业内一点名气也没有,说出去不长脸,待遇还不如另外那两家。
“上海那家是做服装的,最符合我的兴趣爱好,不过职位是企划,我还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喜欢和适合;深圳那个是 做法务,也是我的本行,而且又是我想去的公司,好像这个最理想呢。”
傅泠熙的态度直截了当:“我不许你去深圳!广东那儿多乱啊,你听过人家在路上飞车抢包的事儿吗?你听过那些女 的走着走着路项链耳环就被扯掉的事儿吗?这还算好的了,还有人为了抢镯子把人家手都砍了呢!”
我不高兴他这么吓唬我:“傅泠熙你差不多点儿就行了啊,哪儿那么危言耸听啊?那我去上海你怎么说?”
他也不让:“你个学法律的去做什么企划呀?上海也不是什么好地方,我哥们儿在上海的都说那儿好多白领一下班就 去夜店找一夜情,乌烟瘴气的!”
我明白了:“你就是不想让我离开北京嘛!”
他理直气壮:“我不想让你离开北京不是应该的吗?我的工作都已经定在这儿了,现在三方协议都签了,你不留北京 你早说啊,我跟你去别的地儿找工作也不是不可以!”
我有些感动:“你那么好的工作,我怎么可能让你放弃这个跟我去别的地方啊?”
他觉得我不可理喻:“什么好工作能有你重要啊?你知道两个人在一起多重要吗?”
我走过去坐在他怀里,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傅泠熙,北京这儿实在找不到我喜欢的工作。我答应你,我去别的地方 发展一段时间就想办法跳回来,行吗?你看啊,到时候我有了工作经验,肯定能比现在容易找到自己喜欢的工作的。 ”
他箍紧我的腰:“一段时间也不行,我一会儿都离不开你!你不在北京我想你了怎么办?别的男人纠缠你怎么办?我 都想得好好的了,咱们毕业后就住一块儿,付一份房租也好攒钱买房结婚了!”
傅泠熙那么固执地要把我留在他身边,说实话我不是不开心,却总是不太理解。许雯雯也是找到了一份在广东的工作 ,她男朋友则留校,他们俩也要两地相隔了,她男朋友就没阻挠她,两个人只是又回到了热恋期,比之前几年还要如 胶似漆而已。
为什么别人能忍受的,傅泠熙就不能忍受?究竟他的感情是太深沉,还是太脆弱?
我爸妈也不同意我去深圳:“扬扬啊,我们打电话问过你舅舅了,他说你那个上班的地方根本就不在深圳市内,又土 又破,到时候户口给你落那儿你就麻烦了!他说深圳的人都不愿意去那儿,你个好端端的北大毕业生怎么想跑那儿去 呀?”
上海他们也不想让我去:“你干嘛不做法律了呢?当初这可是最好的专业呀,上北大法学院不是你一直以来的梦想吗 ?怎么学会了又要丢掉呢?”
我本来兴致勃勃地打算马上去深圳或者上海把合同签了就可以从此结束恶心的找工作生涯了,没想到这么一来全泡了 汤。
之前在一切还没有眉目的时候,我成天都想着只要随便什么地方给我个offer就好了,哪怕是再烂的offer,我都肯定 会觉得云开月明扬眉吐气,世界终于实现了和平。
可真拿到了offer,我才发现自己反而陷入了真正的痛苦。没有人理解我,没有人支持我,而挣扎了太久的我仿若一个 好不容易重新呼吸到空气的溺水的人,满心里全是属于自己的苦不堪言的记忆,一心只想上岸,哪里腾得开心思去想 既然大家都反对,是不是果真我的考虑错得比较多?
在两三年之后,当我终于能够平心静气地回想起那段焦头烂额的日子,我才总算明白为什么当时并不算多糟的境况会 让我觉得自己的人生惨淡到无法言说。
因为我从小到大都太过一帆风顺不劳而获了。我从来没有头悬梁锥刺股,却顺理成章地考上了重点初中、重点高中、 直至心仪的大学;我从来没有主动追求,我喜欢的男生就正好也喜欢我;我从来没有贤良淑德,男朋友就已经对我倾 情尽力死心塌地。所以我一直没有机会去学会的最重要的一门课,就是努力,也许我的潜意识里是觉得到了毕业的时 候,最好的工作大概也会自己敲开我的门吧,然而事实并非如此,于是我生平第一次从云端跌至谷底。
跟我爸妈打电话的那天,正好下午我才去了一家广告公司参加笔试,几乎是交了白卷回来的,已经是忍了又忍一忍再 忍,晚上再听我爸妈说完那番话,我挂上电话就趴在床上大哭起来,宿舍里三个姐妹劝了半天才把我劝停。
傅泠熙打电话来问的时候还有些不会说话,他大概是太高兴了,语气间让我觉得有些幸灾乐祸:“你看吧,你爸妈也 跟我想的一样吧?怎么就你一个不是明白人儿?”
我满肚子的憋屈一股脑全发作在了他的身上:“是是是!就我不是明白人儿!就我最笨最没用,连工作都找不到,你 们都别理我好了,让我饿死算了!”
我态度实在太差,他终于有些受不了了:“扬扬你干嘛呀?至于吗?北京又不是没地方要你,你犯得着这么嫌弃这儿 吗?不说别的,我在这儿呢,留在我身边就这么委屈你吗?”
我脑子一大,气就上了头,心想这人怎么一点儿都不理解我啊?全世界最不理解我的人就是他了!人要先温饱才能思 淫欲,我现在最基本的生存问题都没解决,哪有心思谈恋爱呀,他倒好,成天就知道儿女情长,腻不腻歪呀?
我没把这话原原本本说出来,换了个自以为委婉的说法,但我每次脾气一发作,那个嘴巴坏的毛病就一定会同时发作 ,于是我说出口的话比我的本意还要不委婉:“傅泠熙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你怎么这么黏人啊?你有点男子气概好 不好!人家不是说爱情的感觉顶多能维持一年吗?这都多久了你怎么还这么缠来缠去缠不够啊?!”
他那边霎时间一片死寂。
我有些后悔,刚想着是不是该说些什么来解释一下,就听他开了口:“扬扬,你是不是烦我了?”
我张了张嘴,想说不是,却又觉得说不出口。我刚还骂他黏人来着。
他的语气变得伤心了:“你那话什么意思呀?是说你已经对我没感觉了吗?”
我应该马上回答不是的,可我突然觉得不确定。
我这段时间——至少这几天——是真的没一分心思放在这上面,你要问我对他到底还有没有感觉,我还真说不上来。
他等了一会儿,低声苦笑了一下,又说了一句话,听起来更像是自言自语:“所以你讨厌我了,因为我想和你在一起 不分开?我又错了,错在爱你太多,错在他妈的在乎你在乎得离不开放不下?!”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然后啪的一声把电话挂了。
我刚才那几分后悔又扑啦啦烟消云散,因为他的态度也恶劣了,甚至还爆出了三字经。
于是我也干脆利落把电话挂了。
这一次,我和傅泠熙足足冷战了三天。
现在回想起来,他生气的理由的确比我的强烈得多,他觉得我不在乎他。
我的确也表现得不在乎他,可在当时的我看来,我想要追求一份自己喜欢的事业,就算为此而放弃一时的朝朝暮暮, 这不是天经地义吗?
夏珩也没法安慰我。他保了研,根本不知我们找工作人士的疾苦,只知道很欠贬地问:“你为啥不保研啊?”
我没精打采地哼哼:“大哥,我们又不是你们那种保研一保一大片的理工科院系,然后我又没本事考到年级前十五名 ……”
至于乔野淳,嗨,我本来就不爱搭理他,何况他一大三的小弟弟,懂什么呀?
一连三天我都宅在宿舍里,每天挂在网上丧心病狂地继续海投简历,qq一直开着,夏珩一直在那边陪我说笑话解闷儿 。
傅泠熙也挂着,但他从来没找过我说话。
我当然也不会找他说话,可就因为他在,我一直显示为在线,平常我可都是隐身的,这已经是我能够作出的最大的让 步姿态了。
到了第三天中午,我忽然发现有一个从来没见过的名字跳出来跟我说话,愣了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