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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他似乎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看着我,说,你……好像刚哭过?
我低头,说,没有。
他见我不愿意说也没有再问,站在原地,看着我。其实,他不说话时,人还是不错的,至少不污染环境。说起来,也算是一个景点。
我揉了揉眼睛,问,你找我有事吗?
江寒笑笑,指了指我,又指了指自己,说,你觉得我和你两个人,会有什么事情?
这个人还真是不乐意正常说话。其实也是,不过三面之缘。第一次见面,他估计挺厌烦我说话没大脑;第二次交谈,我反感他为人太自恋;第三次,至少目前看起来……好像也不怎么愉快。
我不自然地笑了笑,那你就是没事找事了?
江寒故作惊喜道,说,很不幸,你答对了。
我说,好吧。我说不过你,不过,我现在有很重要的事情去做。
江寒笑,哦,拯救地球吧?
我掉头就走,说,那么艰巨的任务还是得你做啊,我可不敢跟你抢。
这时,江寒突然喊了声“啊”,我回头,只见他面露痛苦之色,手紧紧地捂住小腹,痛苦地蹲了下来。
你怎么了?我忙跑上前去,握住他的胳膊,焦急地问。
他依然捂住小腹,眉毛痛苦地皱成一团,眼睛微微地闭着,睫毛垂落,轻微地抖动着,犹如安睡的婴儿一样。他的一只手用力地握住我的手,紧紧地攥着。他温热的掌心握住我的手的那一刻,我突然想起了十三岁那年,在卫生室里,脑袋被打破的我,也曾如此紧地握住海南岛的手,如同抓住救生的浮萍一样。就在这一瞬间,我的心突然柔软如泥,眼神也变得格外焦灼,隐藏着心疼的神色。
忘记一个人,或许需要一辈子。
而爱一个人,可能只是因为一个眼神。
后来,江寒告诉我,他就是在看到我焦灼而心疼的眼神那一刻,突然喜欢上了我。如果起初的搭讪只是因为和朋友一起打赌,玩了一场游戏。那么后来的造访,可能是因为自己也不自知的牵挂和惦记。
可是,江寒,如果早知道,你的到来、每一次言语,只不过是为了赢一场赌约,我想我是绝然不会在那一刻那样焦灼地询问你,突然心疼地望着你。我一定会走上前去踹你几脚,然后会恨你,用我的一辈子来恨你。
我的男子,你可以讨厌我,可以无视我,可以不屑于我,但请不要冒犯我的感情。
当我在这个世界上,身份无法与你匹配,地位无法与你相同,财富无法与你一样,唯一可以让我有尊严地站在你身边的,就是我和你一样真诚而对等的感情。
那天,我扶着江寒去了卫生室,校医院的医生检查了一下,说,只是普通的腹绞痛,不是阑尾炎,不会有大的问题。
然后她看了看我,扶了扶眼镜,对一直按任腹部不语的江寒说,你女朋友对你可真上心,生了这么点儿小病,你瞧那眼睛哭的,跟个桃子似的。
江寒回头看我,原本因为病痛而阴郁的脸上浮起一丝笑。他本想说一些揶揄的话,可是话还没来得及说,胡冬朵就冲进了门诊处。
我猛抬头,她正捂着眼睛,眼眶那里肿起了老高。我一看,心揪了一下,你这是怎么了啊?
她一看我,先是一愣,然后就哭,她说,艾天涯,妈的!你死哪里去了!老娘被人殴了,你知道不知道?妈的!我一定要杀了那个贱人!
“贱人”是胡冬朵对辛一百的专称。我一听,连忙问,你不是遇到他了吧?
这个时候,门诊的小护士已经走了过来,帮胡冬朵检查伤口。那小护士走上来时,小屁股扭得跟脱臼了似的,我心想,不就一个江寒在这里吗?还是病歪歪的,有必要这么折腾自己的髋关节吗?这些小护士一直都是我们学校某些男生们的性幻想对象……呃……清纯一点儿说起来就是“暗恋对象”或者“梦中情人”,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看《制服诱惑》看多了,所以,没事就打球把自己弄伤了,到学校门诊室走一趟。
小护士的心思大概都放在了江寒身上,对胡冬朵下手就比较重,胡冬朵被弄疼了,也顾不得回答我的问题了,因为疼痛吱吱叫得像一个老鼠一样,惹得江寒的眼珠子一直盯着小护士的手,看看是否藏了什么江湖暗器。
而小护士一看如此能引起江寒的注意,就死命地对胡冬朵下毒手,唯恐她不叫。胡冬朵就这样被这个揣着心思的小护士给折磨着,小护士一边给胡冬朵包扎一边对着江寒眼波流转,身体也流转,S型,倒L型……比内衣模特还专业……江寒大概看这种事情看多了,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只是听到胡冬朵的惨叫,忍不住就表情抽搐。
最后胡冬朵大概是忍无可忍了,要不就是看出了其中的猫腻,直接跳了起来,冲着那个给她包扎伤口的护士就叫,你手就不能轻点儿吗?脑瘫了?不能控制身体了?妈的,看上他了就直接要电话,别在老娘这里装那个制服诱惑!
小护士也不甘示弱,你有病啊,什么态度!
胡冬朵大概是受刺激了,而且被刺激得不轻,一拳头就冲着小护士的眼窝打去,嘴里念念有词,妈的,态度!老娘打残了你,给你包扎,让你知道我是什么态度!
可怜毫无防备的小护士,就在这个因为受刺激而变成了江湖匪类的胡冬朵手下,变成了枯萎的花朵。
小护士被打了之后,我、江寒、校医生都愣在原地,跟泥塑一样。
我一向都知道胡冬朵很女王,很斗士,很彪悍,但是我不知道她会如此彪悍。
至于江寒,他根本没想到最近康天桥狂喜欢的女孩居然如此暴力,恍惚之间,他似乎看到了康天桥惨不忍睹的未来。原本还腹疼的他,还没来得及喝医生给开的藿香正气水,整个人已经忘记了疼。
那个小护士披头散发地要冲上来,被站起来的江寒一把给拉住了。
男人,有时候就得站出来做点儿什么。
小护士在他的掌心里柔弱了起来,哭泣不止,说,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能帮她们欺负人呢。
江寒说了一句很诚实客观的话,他说,你不是她的对手。而且,你这么斯文的女生,不适合打架,看起来怪让人心疼。
江寒的话,验证了夏桐最初的推断。他是一个杀手,而且久经沙场。那一刻,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里突然不是很舒服。
并非因为他说了那些怜香惜玉的话,而是因为不希望他是夏桐所推论的那种男子。
小护士离开后,再也没有别的护士敢帮胡冬朵检查伤口,我就拿着医院的碘酒,很小心地帮她消毒。
江寒在一边看着,说,幸亏那护士性子不强,都跟你一样的话,今天会大乱的。
胡冬朵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眼睛哭得跟桃子似的我,说,你们俩怎么来这里了?
我说,哦,他突然生病了。
胡冬朵又看了一眼我的桃子眼,说,他这点儿病,你就哭成这样子,你们怎么发展的?搭上神七了吗,速度这么快?是不是他死了,你就可以直接跟着殉情了。
江寒似乎很受用这些话,在一旁很得意地看着我的脸慢慢变红。
出了门诊室,天色已晚。
在胡冬朵的控诉下我才知道,原来她今天确实在校门外看到了辛一百。辛一百正和一个黛玉似的女人在一起。
辛一百看到胡冬朵吓得落荒而逃,胡冬朵就追,旁边那黛玉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胡冬朵已经追上了辛一百,往死里殴打。
不是说胡冬朵一向行事彪悍吗?结果那黛玉女更彪悍,别看她模样长得跟黛玉似的,但是打起架来虎虎生威,三下五除二,就把胡冬朵给砸回了学校。
胡冬朵将脑袋靠在我的肩膀上,说,天涯,你知道吗?当时,辛一百就站在边上,跟看杂耍似的,笑得那么喜庆。
我看着她,知道她的难过,并非因为黛玉女给她留下了伤口,而是那个辜负了自己的男人笑意盈盈的嘴脸。我安慰她,说,我怎么能不知道呢?当年啊,辛一百也带着胜利的刘芸芸来找过我啊,刘芸芸差点一耳光把我给打晕了。辛一百就站在旁边,什么都不说,直勾勾地看着。说到这里,我停下来,笑笑,说,其实,那时候的自己,十七岁的小女孩,什么都不懂,就这样被人欺负。
胡冬朵大概又找到天涯沦落人了,所以,也不哭了,恨恨地骂一句,贱人。
江寒在一边,看着我们,嘴角弯出一丝很不屑的笑,眼神有些幽冷。他打开一瓶藿香正气水,扬起脑袋,喝下。
辛涩的液体划过他的喉咙,精致的脸上,眉头微微皱起,眼角轻垂,深邃的眼眸因为苦涩微微闭合,又瞬间张开,开合之间,睫毛划出一个完美的弧线。
这样子的他,让我突然想起了谁?
想起了谁呢?竟然回不了神。
夏桐胡冬朵给接回了宿舍,她看了看我身边的江寒,嘴边扯出一丝笑,没说话,又看看胡冬朵,说,都要期末考试了,你还真能折腾。
胡冬朵跟着夏桐回了宿舍,我就径直向移动营业厅走去。
江寒喊了我一声,喂,我这么大一个人,你说忽视就忽视了啊。
我才想起他还在,连忙说,哦,我以为你回家了,你身体好些了吧?好些了就回家去吧。
江寒说,你就这么忙?
我点点头,说,是的,我有很重要的事情。
江寒叹了一口气,说,好吧,我最看不起缠着女人的人。那我走了,呃……今天……谢谢你。
我笑,说,不客气。说完,转身就走。
江寒又喊了我一声,他说,喂。
我回头,笑,肚子又疼了?
他笑,摇头,说,不是。我是想跟你说,下周末我们赛车,你如果有兴趣,我来接你。
我说,哦。可我没这方面爱好……不过,看情况吧。
江寒摇头,眉头皱得紧紧的,很显然,他对我的回答很不满意,按照他的感觉,任何女孩都应该对他的邀请充满兴趣才对,所以,他说,答应下来你会死啊,总是这么模棱两可。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上车,驱车离开。
不到三十秒,他又倒车到我身边,缓缓放下车窗玻璃,夜色之下,他的面容精致如梦境,让人恍惚不已。我停下步子看看他,说,还有什么事吗?
他眯眯一笑,眼神勾魂,说,没事!我就是觉得骗你挺好玩的,刚才我肚子疼是假的!没想到你对我这么关心。
他话音刚落,不等我反应过来,已发动引擎,疾驰出校园。留给我一个“都怪我这么帅”的可憎表情。
我心里那个恨啊。谁愿意自己被别人当乐子啊。
我带着满心愤恨给手机充上费,赶紧给海南岛打电话,告诉他胡巴出来了,但是直接回家了。我说,他如果找不到他妈怎么办?
海南岛说,爷爷已经跟我说了,我已经联系上他了。他明天就会过来。我们俩去接他,好好地给他庆祝新生。
我轻轻说了一声,嗯。
27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胡巴乘坐的大客,傍晚时分才到达我们这里。
他到来之前,我、海南岛还有小瓷,就像三朵开在寒风里的小花儿,瑟瑟地抖着。我跟海南岛说胡冬朵昨天的遭遇。我说,她被一黛玉给打了。
海南岛说,胡冬朵上午就跟我说了。说起来,那辛一百就是一流氓,一感情骗子,估计你那个花花江大少,都没有他风流。辛一百那样的,就该以扰民罪给枪毙了。
我皱眉,什么江大少,别胡说。
海南岛说,还胡说呢!胡冬朵那个大喇叭之所以给我打电话,就是为了给我传播你这点儿劲爆消息,说是昨天江寒生了点儿小病,你就哭得啊,跟死了夫君似的,眼睛都肿成了俩鸟巢,可以直接在上面开奥运了!土豆啊,不是老大我说你,你可真没出息啊,才认识多久,见了几面呢?矜持一点儿你还得我教你啊!是不是只要男生好看点,你保准就神魂颠倒了。顾朗是,江寒也是。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我那天根本不是因为江寒哭,而是因为想起了胡巴,想起了我们当初天真的小岁月。
海南岛看看远处,突然冲我眨眨销魂的眼睛,笑着说,你又不是兔子,可以吃窝边草的,难道你不觉得你老大也这么玉树临风、倜傥不羁吗?哈哈哈。
小瓷很显然对我们的聊天不感兴趣,不过海南岛最后的一句话明显刺激了她,所以她就翻着小白眼,跺着小脚,拼命地喊,冷啊,好冷啊。
海南岛就说,让你个死孩子呆在家里,你就不听!你非死缠着干吗啊?你属蛇的吗?然后转头,跟我说,马小卓开车带着苏轻繁那帮子作者去旅游找灵感了,我没车可借,咱们只能在这里挨冻了。哦,对了,听马小卓说,你的《薰衣草之恋》出版了,而且卖得还挺不错啊,文盲大作家。
我笑,说,哦,真的吗?那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