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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浩远远望去,见这少女衣衫粗陋,容貌清秀,双眼没有焦点,四顾茫然,居然是个小哑女。容貌清秀、身世可怜的女子本就轻易招起男人的同情呵护之心,而这个盲女,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尤其动人。她的容貌并非绝色,可是表现出来的那种可怜模样,偏偏最能打动人心,那个凶神恶煞般的公人见了她这般神情也不忍再以手推搡了。
见她像只受惊的小免儿般惹人怜爱的模样,萧知府不禁起了怜香惜玉之心,忙扬声道:“不过是一个可怜的盲女罢了,何必吓着了她,好言请她离开,莫扰了太尉雅兴便是。”
那少女侧耳倾听,已经知道原因,忙向说话声福了一礼,怯怯地道:“民女不知诸位老爷在此饮宴,冒犯了诸位老爷,民女这就避过。”
她手中竹杆忙乱地点着地面,因为急于离开,险些一跤绊倒。
杨浩见此女着实可怜,不觉动了侧隐之心,便道:“偶然听听乡间俚曲儿,想来也是别有一番风味。何不清这位姑娘进来,为本官和诸位大人吹奏一曲,以助酒兴呢。”
舞知府一听太尉开了尊口,连忙答应下来,着人搀了那盲女进来,
“多谢诸位大人,不知诸位大人想听个什么曲儿呢。”那盲女一进轩廊,便欠身道歉,声音柔脆,听在人耳中,对她更生好感。
杨浩举起杯轻轻转动着笑道:“不知姑娘会吹奏些什么曲子?”
那盲女怯生生地道:“奴家会《梅花引》、《大单于》、《小单于》、《大梅花》、《小梅花》、《虚铎》……”
杨浩眼力一闪,忽地问道:“你说……《虚铎》?”
“是,大人听过这首曲子?”
杨浩眸光攸地一缩,盯着眼前的盲女,古怪地笑了笑,说道:“不错,本官……听过这首曲子,那么……就请姑娘为我们奏一曲《虚铎》吧。”
“是!”
盲女答应一声,以唇就笛,一缕圆润俏丽、深沉含蓄、空灵飘逸的声音幽幽荡漾开来,杨浩轻轻地吁了口吻,闭上了眼睛,萧知府等一见太尉大人听得入神,忙也禁了谈笑,纷纷侧耳倾听。
幽幽笛声在耳畔响起,同时在他脑海中响起的,是柳朵儿的声音:“大人,这不是笛子,正确地说,应当叫尺八,尺八源自羌笛,与笛箫并无太大差别。不过在中原已不多见了。妾身听海外豪商说,日本遣唐使自我中土学去尺八之后,在东瀛大行其道,据说他们的一位太子热爱尺八,每日吹奏,须臾不离身。不过他们流传的曲目还多是唐朝时候传过去的,像《大梅花》、《小梅花》、《虚铃》、《大单于》、《小单于》……”
随即,他又想起了与汴河帮大当家张兴龙如夫人福田小百合的一段对话。
“张夫人……”
“奴家万不敢当,夫人是张氏,若让夫人听到大人这样称呼必会责罚奴家的,奴家只是夫君的一个侍妾,大人请直呼奴家的名字就是了。”
“喔,小百合夫人,你方才吹奏的可是《虚铃》这首曲子么?”
“大人听过这首曲子?哦,走了,这首曲子本是中原传入我们东瀛的,大人自然是听过的。
不过在我们那里,这首曲子不叫《虚铃》,而叫《虚铎》,听说本是一段佛家音乐,奴家思念故土,偶然吹奏,不想惊动了大人……”
“《虚铎》……,《虚铃》……”
杨浩唇边露出一丝讥请的笑意:“想不到本官在汴梁眠花宿柳、尽情声色以自污,不止从赵官家手中捡回一条生命,凭这些乱七八糟的风月知识,今日又险险救回了自家一条生命。《虚铃》,嘿、一音成佛么?奈何,本官虽是往西去,却还无意做佛陀!”
第045章 先下手为强
笛声悠悠,布满悲凉味道,与这喜庆场面未免有些不合,萧知府眉头皱了皱,感到有些不妥,但是一见杨浩微阖双目,一脸悠然,似乎听的十分入神,却也不便禁止,他招手唤过一个家仆,正欲吩咐他准备些赏钱,那笛声忽地一拔,似有破音。
萧知府一抬头,就见杨浩正举杯做饮酒状,喉部露了出来,他的左手拿着一个果盘,正挡在颈部,上面窟出一双笑眼。
果盘叮地一声响,一枚钢针弹落在桌上,这时那个楚楚可怜的小盲女迷茫的眼神忽然恢复了清明,她满面杀气地盯着杨浩,尺八已被她扔在地上。
笛中只能藏一枚毒针,一旦射出也就成了废物。
只见小盲女忽然间变成了一只八脚蜘蛛,双手频频挥动,从她腰间、衣领、袖内飞出许多枚暗器,几乎与此同时,狂浩一脚踢翻了桌子,哗啦一声,杯盘落地,那七八枚暗器笃笃笃地全射在桌面上。
这些暗器都是有点类似雪花状的飞镖,在东瀛叫手里剑,阳光下,那飞镖都浮现出蓝汪汪的色彩,显然是淬了巨毒。
忍者身上是不会携带太多暗器的,因为这友西既锋利且有剧毒,藏之不便,而且太多的兵器会增长体重,而忍者请求的就是要身轻如燕。七八枚暗器劳而无功,那小盲女身上已没了暗器,她大喝一声,竟是男人声音,只见他一旋一拔,从竹杖中抽出一柄锋利细长的剑刃,便向杨浩刺来,本来这支盲人杖竟是一支忍杖。
此时桌子已翻,诸位大人目瞪口呆地坐在那儿,襟袍上满是油渍,有的人手里还举着筷子。杨浩一手拿着盘子,一手举着酒杯,好整以暇地坐在那儿,眼见狭长一剑如蛇信吞吐般刺来,杨浩手指一松,掌中杯砰然落地,摔个粉碎。
杨浩一摔杯,那几个正在对面廊下似游人闲逛的书生忽地跃了起来,快逾奔雷,直冲这一席的官员们杀来,手中俱都掣出明晃晃的。首,这时那些大人们才反响过来,一个个大呼小叫着四散开来。
杨浩手中盘子脱手飞向那刺客,同时单足向后一勾,将臀下的椅子勾到了身前,狭长的利剑穿过椅腿,杨浩呼地一旋椅子,便将那柄长剑绞落。刺客五指一收一张,攸地抓向杨浩五官,这片刻之间,他指端已套上五根鹰爪似的尖勾,险险地贴着杨浩的五官掠了过去。
”抓刺客、抓刺客!”
王宝财一面假惺惺地叫着,一面假装寻找着兵器,故意拖延不肯上前相助,可是他马上就创造装不得了,几个书生模样的人持着利刃已扑上前来,目标竟然是他。
那忍者用上了手甲钩还是功亏一篑,他一面趋身持续抓向杨浩面门,一面反手自裙下拔出了贴着大腿绑定的忍刀,这时,一个英眉俏目标青衣婢女忽然闪到了杨浩面前,手中三尺青锋飒然挥出,叮叮叮一串响,便把他掌上五枚手甲钩削了下去,要不是他缩手及时,五根手指都要削了下来。
交手三合,那忍者已知这女子艺业不俗,今日势难得手,便立即纵身逃去。他匆促蹿到院中,抬手一扬,忍刀刀鞘处弹出一道细绳,射中廊外一棵大树,那忍者纵身一跃,藉那绳索之力便飘向院墙外面,竹韵追到墙边,一个旱地拔葱,单手一搭院墙,翻过丈余高的院墙,紧紧追了下去。
当衙差们提着朴刀、铁链色厉内茬地围上来时,刺客们已作鸟兽散了,杨太尉处变不惊地振臂高呼:“诸位大人,诸位大人,勿要惊恐,勿要惊恐,刺客已经散去了,本官一路行来,险阻重重,遭遇刺客无数,早已司空具惯…………
萧知府面如土色地迎上前道:“太尉,太尉……”
杨浩和颜悦色地对他道:“本太尉平安没事,萧知府勿需挂怀。”
箭知府语无伦次地道:“不是太尉,是宣旨使,王宣旨已气绝身亡,公孙宣旨昏迷不醒,起……,这过……在下官辖内出了这样的事情,下官可如何向朝廷交待啊。”
”竟有这样的事?”
杨浩大吃一惊,赶紧冲过去一看,只见王宝财坐在一根廊柱下,二目圆睁,喉下一片血迹,已经逝世了。
这位佐佐木则夫先生是个武士,惯用的兵刃是刀,今日饮宴,他自然不能随身携带兵器。可他万万没有想到一路如影随形地刺杀杨浩的蹙脚刺客们居然敢追进棒州城,在诸多官员们眼皮底下公然行刺,更可恶的是,一如既往的,他们杀不到正主儿,总是旁人遭殃。手中没有趁手兵器的王宝财今日碰上的刺客武艺出奇的好,在两名到客奋不顾身的联手攻击下被人一刀割破喉咙,当场丧命。
反倒是毫无还手之力的公孙大人,被刺客一拳打飞出去之后就围攻杨浩去了,反倒让他捡回了一条生命。
杨浩悲愤地抱起逝世不瞑目标王虞候,向常知府一众面无人色的处所官员们慷慨陈辞道:“这些刺客目无王法,刺杀朝廷命官,真是罪无可恕,必定要把他们绳之以法,必定要把他们明正典刑!”
说完了又安慰萧知府道:“这些刺客蓄谋已久,一路追杀本官来此,并非释州处所不靖,此事与诸位大人不相干,本太尉会上奏朝廷,言明本相。“是是是。
萧知府感谢涕零地道:“下官立即调集州府乡勇兵丁,追缉凶手,掩护大人,断不容刺客们再接近大人一步。”
杨浩朗声道:“多谢萧大人美意,自本太尉离开汴梁,刺客们便阴魂不散地尾随左右,他们想刺杀本官,自然是不想本官赴任。何人才会不想让本官赴任,阻拦朝廷大计?自然是怀有不轨之心的奸人,本太尉要挫败他们的诡计,最好的措施就是安会抵达芦州,完成官家交付的使命。”
他冷笑一声,毅然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谁也别想阻拦本官西行的步伐。萧知府尽管派出丁勇乡役追索凶手,至于本太尉么……,本太尉要立即上路,日夜兼程赶往芦州!”
他把王宝财怒目圆睁的尸体往萧知府怀里一塞,唬得萧知府赶紧扶住,手脚已经发软,好在州判大人办案辑凶常见逝世人,胆子还大些,连忙抢上来接过尸体。
杨浩道:“王将军的尸体,就暂且留置于此,劳烦萧知府妥当安置。本太尉携公孙宣旨赴芦州,待公事一了,公孙宣旨回程时,再接了王将军棺锋上路。”
舞知府一听,没口子地答应道:“使得,使得,太尉尽管放心,这点小事,卑职必定办得妥妥当当……”
竹韵追着那刺客一路出了城,那刺客穿街走巷,始终摆脱不了竹韵,于是不走城门,而是冲向了一处城墙。城头的墙砖因为年深日久已然风化,用那忍刀可以插入,他藉忍刀之助顺利翻出了高有五丈的城墙,
他本认为这一来就可以摆脱竹韵,不料竹韵竟是个精通“挂画……的高手。
挂画就是后来称为壁虎功的爬墙工夫,靠着城墙墙砖的细微缝隙,竹韵姑娘就像守宫游墙似的,轻易地追出了城。
二人一个逃、一个追,那忍者像一条最狡猾的狐狸,竹韵则像一个既有耐心又有经验的猎人,二人各施手段,始终不曾让那忍者逃脱。
那个忍者蹲在一条沟渠中,用另一端透着细孔的剑鞘静静探出水面,借着野草的掩护呼吸着,终于感到到了由衷的畏惧。
他就是当日被黄老头儿逼着在杨浩后窗外的河水中整整浸泡了一夜的那个刺客,他一直想不通自己这些人虽然不是最精彩的忍者,但是行踪何以如此轻易就被人创造,这一路与竹韵姑娘斗智斗法,各施手段,他终于看出了一丝端倪:这个女人精通五行遁术,铁吧、。
忍术就是从中土的五行术演变而来,虽然衍生了许多变更,但是万变不离其宗,一个精通五行术的高手,要破解他的忍术自然不难。这一回,他还能逃得出去么?
尽量保持着心情平静,忍者缓慢而悠久地吸了口吻,一口吻刚刚吸到口中,紧贴在他唇上的剑鞘忽然被人劈手夺去,那忍者惶然抬眼一看,水面激起的涟漪已被流动的水流迅速抹平,透过渠水,只见天空悠悠,阳光残暴,余此再无一物,地……,在哪里?
忍者,本该是生也无名,逝世也无名,他已经预感到,自己很快就要埋骨在这条无名的沟渠之中,静静伺伏的敌人正等他吐出最后一。气……
百花坞,松风堂。
松风阵阵,满堂生凉。
矮几上,甘滑醇浓的凉州美酒、香嫩金黄的炙子骨头、二十余斤重的红烧黄河大鲤鱼……,美酒佳肴摆了满桌,折家众儿郎分坐两侧,正襟盘膝,道貌岸然。
一家之主折大将军坐在长案顶头,面如生枣、两只斜飞入鬓的丹凤眼、一双卧蚕眉、一部及胸的长髯,好象供在那里的关羽关云长,尤其难得的是那双斜飞入鬓,半睁不阖,不仅形似,神韵更似。
年纪较小的折惟昌咽了。唾沫,静静拿起了筷子。
“啪!”手背立即被他三哥折惟信抽了一记,折惟昌委曲地都起了嘴巴,静静看了父亲一眼,折御勋眼皮动了动,却没抬起来。
这时,侧面一间房的障子门拉开了,折子渝像一朵白云似的冉冉飘了出来。
折御勋精力一振,倏地坐直了身子,大声道:“开饭啦,开饭啦,小妹,来来来,快点坐下。”
折子渝在他对面盈盈落坐,一双美眉向两下里一扫,几个侄子就像听到了将军的号召,马上端起了自己面前的饭碗。
折子渝轻轻哼一声,端起自己面前比她巴掌还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