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卅九在他伸手答了一声“是。”
孙无雍目光在卅九身上扫了一眼,有些迟疑,嘴唇上下碰了碰,但到底没开口。
符琰就没那么隐晦了,张口就问:“这个小哥儿看着年纪轻,真的能办好这个差事?”
摆明了不相信卅九。
萧盛道:“卅九跟在我身边有些年头了,这点信任我还是给得起的,若到时候误了大事,不用你们说,我也不会轻饶他,定会按军纪惩处。孙无雍,你到时候负责。——卅九,听明白了么?”
卅九再次应了一个“是。”
孙无雍也应了一声。
符琰倒是知道孙无雍是个什么性子,既然萧盛都这样说了,也就住了嘴。
倒不是不服气萧盛,关键是这个卅九他见都没见过,如果是让十七去的话,他也不会说出来,毕竟十七跟他们训练的时候,他看着觉得挺厉害的。
事情到此也便了了,萧盛便放了他们回去休息,并说好了明天未时出发,到达骨特泽驻地的时候正好是丑寅交界时分。
都相继离开,十七攀着卅九的肩膀问:“卅九,我咋觉得主子是想把你支开呢?”
卅九道:“我跟卓力格图洽谈的时候见过骨特泽,我不确定他会不会认出我,但还是小心为上。”
“原来是这样。”十七像模像样点了点头,松了攀着他的手,指着他哈哈笑道,“看罢看罢,主子还是喜欢我一点。你看我都一直在他身边呆着呢。”
卅九眉毛抽了抽,脸黑了一大半。
撇开他的手,问道:“我觉得今晚上这三个人如何?”
“都各有优劣啊,不过那个周邦蛮好玩。就是以后到京城任职了,也能混下去。”
“我倒觉得孙无雍不错。光明磊落些。”
十七“嗤”了一声,“那是不懂变通好吧?”
卅九回给他一个目光,十七“嘿嘿”两声,挠挠头也先回了自己营帐。
卅九看了看天色,想:明日那场战,究竟会怎么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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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寅时,军队如月到了骨特泽所在驻地。
萧盛没有言语,暗中打了一个手势,黑马玄衣的一整队人马。一下子全部冲了出去。像是奔流而下的黄河之水。
守夜的巡逻兵集中在营帐前方,根本没有料到敌人会从后方来,他们转过身的时候就看见卫国兵马踏着滚滚飞尘从高地冲下,气势难以抵挡。
骨特泽被马蹄声惊醒,出帐看见卫国兵马来袭。转身又看见对岸兵马毫无动静,这才知道卫国使诈,给了他们一个埋伏。连战衣都来不及套上就翻身上马,嘶吼道:“全部起来!兔崽子们!敌人都杀到面前了!”
大部分人起来的时候还是一副懵懂神情,看见飞冲下来的卫国兵马也非常惊讶。但他们反应很快,极快就拿了武器上了马,聚拢在了骨特泽身边。
更近了。
放佛都能看到领头人面具反射的亮光。
骨特泽选的这个位置是个背风面。身后有个连绵小山丘,帐前靠水,前面监督卫国兵马动向,后面挡风,本来是非常有利的一个位置,但是没有想到卫国兵马会从后方杀过来。
已经有北靖的兵马冲上前去。但是萧盛他们一路下坡,速度和张力都非直面可比,加上都知道第一击的重要性,所以都是拼命冲下来,砍萝卜似的直接对上了骨特泽的人。
有谋对无备。一出手就让骨特泽吃了一个大亏。
后面的人看清了形势,都站在了骨特泽身边,没有再往前冲,大刀对向了萧盛他们。
月光清澈,北风寒冷,刀光反射着月光,一片肃杀景象。
萧盛在骨特泽面前一百米处勒住了马。
骨特泽环视一周,看他剩下的人已不足五千,咬着牙,从牙齿里蹦出两个字:“萧——盛——!”
一字一顿。
萧盛持着长枪,枪头点地,血从长枪上面一点一滴的流下来。他面具上也染了血,在月光下更显狰狞恐怖。
他仰天一笑,极尽狂妄:“正是你爷爷我!乖孙子,吃王八(吃瘪)的感觉如何?”
卫国大军带头大笑,骨特泽脸都青了,手中大刀一挥,人就直接冲了过来。
萧盛策马而出,直面迎上,长枪直对大刀。
兵器相接,萧盛虎口微微有些发麻。他于练武一道虽然极尽钻研,但毕竟不是真正男子,更比不上北靖蛮人力道,硬拼绝对吃亏,只能智取。
骨特泽一击之下,已知萧盛应对勉强,哈哈一笑,再度扑杀过来。
萧盛手扯马缰,迎面而前,靠近骨特泽时却陡然身体一滑,长枪直接刺在了骨特泽马腹之上。
两人交错而过。骨特泽被惊马带的老远,回身看向萧盛,非常不甘心,一挥手,北靖重兵直接向萧盛扑了过来。
十七反应迅速,当前就挥手带着兵马冲了出去。
萧盛和骨特泽被重兵冲散,各自左右刺杀,斩敌无数,间或回身对望,眼中都是慢慢的不甘心。
骨特泽马倒匐地,翻身就下了马,但仗着一身蛮力,勇猛不减。一把大刀在他手里挥得虎虎生风,大刀扫过,落下人马无数,竟仿如无人之境。
萧盛冷哼一声,朝他冲过去。骨特泽看的清清楚楚,横扫大刀,要扫他马腿。
不料萧盛控马迅速,马蹄一跃,直接越过了他的头顶,萧盛长枪一出,直接刺穿了他的肩胛。
骨特泽醒时本就慌乱,只顾叫醒众人,铠甲却是混乱。却仗着自己蛮力一直不畏,不想萧盛竟一枪洞穿。
卫国兵马和北靖兵马本就交战在了一处,有北靖人见此情景,非常慌乱,一个劲儿的喊:“不好了不好了骨特泽将军被杀了!”
声音一传十十传百,北靖兵马竟尽皆慌乱起来。
后面却不知又有谁在喊:“卫国的兵马渡河从后面杀过来了!”
两个消息轰然砸下来,北靖队伍更加慌乱,卫国兵马却是越杀越起劲,长枪血色越重,战场竟完全成了一面倒的状态。
第五十七章 再战
前方将领被斩,后方卫国援军渡河而来,前后夹击,北靖士气一落千丈,战到最后只能被俘。
尽管如此,战事也是到了点卯时分方告结束。
萧盛吩咐清点人数,看双方死伤数额。他在骨特泽营帐中央坐下,铠甲相撞,哐当当地直响。
他受了点伤,不重,但有些乏力。铠甲上沾染了鲜血,又凝在上头,一片一片的黑红。
这个时候天还没有亮,萧盛只能借助夜视看身边走过来又走过去的士兵,带过来浓郁的鲜血味。
这一次对战骨特泽,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会这样顺利,还是亏了出手不意的缘故。
天色渐渐亮了些,卅九过来报人数,敌军死伤过半,剩下的俘虏也都捆绑完毕,等待带回离边。己方伤五百人,死十九人。
他说完之后看向随意坐在地上的萧盛,旁边立着他的枪。面具没有取下来,但是上面血痕交错,干涸了和还在流淌的鲜血把他的面具画得像鬼一样,越发狰狞恐怖。
萧盛没有说话,静静默坐,只是握住长枪的手动了动。
半晌,萧盛才问道:“死了的是那些人,记下来没有?”
卅九发现他的声音很嘶哑。
他垂下头,“孙无雍将军已经记下来了。”
萧盛道:“好好安葬。回去之后,跟他们家人说明白。”
萧盛说得很缓慢,话里有着不明显的颤音。如果不是卅九在努力听他的声音,大概还听不出来。
女子终究是软弱的,他想,就算是看起来一贯很强大的主子,也不例外。
他垂首低低应了一声,“是。”
萧盛挥了挥手,“你去说一下,好好休息半日。巳时拔营,守营轮班的,让十七安排一下。”
“是。”
萧盛自坐在原地,不动。两个眼皮子却打架似的,一会儿分一会儿合,他脑袋中有些混沌,迷迷糊糊的,只想好好的睡一觉。
他不是没有见过血腥,上一次和沈修蒙瑜对战楼烦石羊的时候也斩杀过很多人。但是那个时候只有他和十七两个人,他完全不用担心他们俩会有生命危险。所以尽管那个时候看到血,他也只觉得是因为能力不够,所以才会被人轻易杀害。觉得那也是一种软弱。
但是这一次,带着他自己训练出来的人。他会觉得很担心。
担心到最后身边熟悉的面孔会倒下去,会埋进黄土,会再也睁不开眼睛。
这种担心,恐慌,忧郁的情绪。在他结束了战争以后,立在原地的时候非常明显。让他觉得战争非常罪恶,甚至下一秒就想直接离开。
十七突然跑到他面前晃悠,看见萧盛闭着眼,伸手在他面前晃啊晃啊晃,萧盛感觉到了气流波动,淡淡道:“十七。你再晃来晃去,我就把你的手剁下来,直接埋在这里你信不信。”
十七戚戚然收回自己的手,吐舌头做了一个鬼脸,突然见萧盛眼睛陡然睁开,吓得僵在原地。连吐出来的舌头都忘了收回来。
萧盛扫了他一眼,又闭上了眼睛,“什么事?”
十七看了看左右,突然凑拢,声音小的只有他们俩能够听清。
他苦着脸。非常苦恼的道:“主子,您浑身散发的忧郁气息都快把整个军营给淹了。您可不能这么颓废啊,不然我得跟着您下地狱了啊!!!”
尾音拖得老长,萧盛睁开眼,就看见他龇牙咧嘴的模样。
本来烦闷的心情被他这么一打岔,萧盛满脸哭笑不得,只得无奈道:“你今日杀了多少人?你不入地狱,难道还能升仙?”
十七眉头皱成川字形,满脸褶皱成了一个包子,“话怎么能这么说?既然存在战争,就自然有存在的道理,要是上了战场还婆婆妈妈的,那早就被宰了。我可没有佛陀杀身成仁的心地。”
萧盛挑了挑眉,突然豁然开朗。
是啊,既然都已经参加进了战场,那想那些有的没的做什么?何况他们出战,身后还有离边,还有京城,还有东南,还有整个卫国。心软除了能带来一系列的丧权辱国,还能带来什么?不是交战双方都会心软,怯弱的那一方先就成了别人的垫脚石。
萧盛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搭在左便膝盖上的手动了两下,笑道:“其实你才是大无畏的性子,还好有你在。”
十七哈哈笑道,“那是那是。主子既然这么看好我,那我能不能去把骨特泽他们营帐里找出来的酒拿来喝了?好久没喝酒了,想念的紧。”
萧盛瞥了他一眼,“美着吧你,回来离边再说。别人都在收拾战场,你看看你在做什么?”
十七瘪嘴,非常不服气,但还是乖乖退了过去,在一根木柱子底下坐着,一个人在那边生闷气。
真是,不就喝个酒嘛,仗都打完了,难道还会误了大事?
卅九看十七离开了,才过来道:“主子不歇一会儿?骨特泽都已经被砍了脑袋,只需回去交差了,主子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萧盛扫视了周围一圈,看都已经进营帐去睡了,才低声道:“卅九,那日是你跟我一起去的,你真觉得他会只走一步棋?”
卅九皱了眉头,“主子的意思是还会有后招?可需要给各营的人说一下,不要睡死了,警醒些?”
萧盛伸了手,摇了摇头,“只是猜测而已,没有真凭实据。——你四周都派些人,后方最容易进攻,骨特泽就是吃的这样的亏,我们不能这样。”
连夜行军,更兼拼杀这一场,将士多少都疲力了,这个时候就是想让他们警醒,效果也不大,不妨让他们好好睡一觉,明日回离边才有精神。
卅九拱了手。
萧盛便合了双目,准备就地迷一会儿。
半梦半醒间,却听见有慌乱的脚步声跑回来。伴着一个小兵气喘吁吁的喊声:“都起来都起来,敌军来袭了。”
萧盛霍然睁眼,立马站起身,拦住那个小兵。“怎么回事?”
小兵单膝拜倒:“将军,后方有北靖兵马过来了。”
“多少人?”
“大概五千人。”
卅九十七都极快在萧盛身边站定,萧盛环视营帐里快速出来的人,手一挥,向后方山岭地带一指:“儿郎们!我们冲上去!看是何人胆敢来犯!”
他手下的三千人齐应一声,翻身就上了马,河对岸赶过来的人明显还有些不清楚状况,左顾右盼,虽然牵马骑了上去,但动作和精气神儿都明显不如萧盛训练出来的队伍。
萧盛皱了皱眉头。
但现下确实管不了那么多了。萧盛翻身上马,手一挥,便带着他手下的兵马先冲了过去。
后面的兵马很快就被他们甩开了一大截。
这个时候,优劣才明显的显现了出来。
萧盛居高而立,身后乌拉拉的跟着黑马玄衣的三千人。看着身后奔过来的北靖兵马越发接近。
他看不清领头人是谁,但看其队气势,却有一种惊心之感。
领兵的不是卓力格图,但这批兵马却不输卓力格图的王师。
会是谁呢?
萧盛突然想到了一个名字:
苏赫乌尤。
苏赫乌尤在距高地还有两三百米的位置停住,不客气的打量带着面具的萧盛,目光如炬,仿佛要把他的皮血都分割开来。
难怪卓力格图视他为最大的敌人。萧盛想,卓力格图就像一块冰,冷到骨子里;苏赫乌尤,如果这人确是苏赫乌尤,就像一条蛇,在暗处吞吐蛇信。让人毛骨悚然。
萧盛这边也有五千人,对岸过来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