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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儿……”许多年过去了,明明已经积攒了太多的话语,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该怎样开口。
启芸鸿刚刚已经做过了简单的介绍,此时于是便拍拍启浩承的肩头鼓励他主动过去。
相像了多年的相见,真到了实现的时候,却平静得让人难过。或许是以为会有太多的波折,或许是不停担心着欺骗,这一瞬的激动,竟是无言。
启芸鸿后来曾经问起过启浩承,你就不担心我是在骗你吗?你就不怕我是故意安排这种亲人相见的场景来离间你和父王的关系的吗?
启浩承只是回头对他笑笑,给他三个字,
“我信你。”
不管你是说什么我都信,哪怕最终是利用时欺骗。我只要能一直跟在你身边,就足够了。
回去之后启浩承便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也不见,谁也不理。过了一天的时间还不见他出来,启芸鸿终于过去一脚把门踢开。
闯入眼帘的是一片狼藉,启浩承倒在凌乱的酒坛之间,目光呆滞。
“你不是说他们本来是深爱的吗?他不是曾经愿意倾其所有地保护她的吗?那为什么会在最后变成满腔的怨恨呢?”启浩承的眼眸中不见焦距,似乎只是在喃喃自语。
“那不是不爱,只是见不得对方的欺骗而已。”
“她欺骗他了吗?她欺骗什么了?他从没给过她解释的机会,根本不知道她是因为双龙夺帝时的追杀才落难至此的啊。他未曾试图了解过她的过去,那还有什么权利……”
“承儿,感情的事情很复杂,任谁都说不清的复杂。你父王一直都以为华元公主愚弄了他的感情,到最后一走了之连头都没回;可他却不知道华元公主只是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王妃察觉出你的存在之后就开始在华元公主的饭菜里留毒,若不是回国之后巫医以虎狼之药逼出,当时她的时间就已经不多了。”
“那你呢?若是你是否也会这般什么也不说地离去。宁愿让他误会,宁愿让他怨恨,也不会把软弱的一面让我看到!”
启芸鸿不置可否。他察觉到启浩承的语无伦次,知道这只是小孩子在撒酒疯而已,现在根本不需要自己的回复,等他发泄够了,也就没事了。
不想启浩承竟是突然撞上来,将自己死死困在他的臂弯之中。
启芸鸿虽说是武霸天下,但身形样貌都随了母亲的纤细;启浩承在这几年的练武中已经长高了许多,力气也大了不少。启芸鸿不想伤了他,单凭力气竟挣不脱。
“承儿……”话音未落,薄唇已被洒满酒气的柔软堵住。紧接着一阵拉扯,再回过神时就已经推到在床间。
床幔挣扎纷飞。是谁,迤逦了一夜的春光……
、机玄子
新帝的乾龙节是在十月,已近年关。启浩承跟随启芸鸿回京之后便没有再离京回到岫云岭,而是在汝南王府住了下来准备着迎接新年的事宜。
那日酒醒之后,启浩承本以为那又是一场春梦,却在满床的狼藉中不得不承认现实。本想当即冲倒皇叔面前谢罪,不奢望他能够原谅自己,至少今后不至于恨自己入骨,却得到消息说他一早就闭关了。
习武之人为了精进武功使得自己身心能够更上一层楼,闭关是很常见的做法,可是隐月楼的人都知道,他们的宫主从创建暗影宫起便从未闭过关,所以启浩承心里清楚,启芸鸿并不是真的想要闭关,只是想避免尴尬避开自己。
果然,十天之后启芸鸿便带着断影出关,并对前一夜发生过的事情绝口不提,仿佛当时的一切都只是他一个人的错觉。
那一页翻过了,所以经历过的一切就都随之消失。
尽管如此,启浩承还是能明显地感觉到他们之间有些什么不同了。只是大错已然铸成,永远也回不到过去了。
不知为何,这一年的冬天启芸鸿似乎是分外地怕冷。明明京城的气候比往年要好上几分,他却依然披上了狐裘大氅。
启浩承十分享受他这个样子,白狐裘皮站在雪地里,就仿佛那个人已经踏过了世间全部的纯洁。只是心头隐隐约约的不安时隐时现地,让他分外难受。
练武之人有真气护体,一般是不似常人这般畏寒的。启芸鸿内力浑厚武功精深,这些年来都是穿着单衣便能过冬的,而现如今自己都已不必再准备冬衣了,他为何又将狐裘披上了呢?
可是在启芸鸿出关之后,虽然旧事不提可在单独见面的时候多少还是会有些尴尬;启芸鸿不说,他便不再敢问。
总是觉得自从出关之后,启芸鸿便开始莫名其妙地叹气,莫名其妙地发呆。总是感觉他迷离着眼眶,一脸的倦容,那一份慵懒也别有一分风韵。可启浩承还是多多少少有些担忧,毕竟先前的启芸鸿虽是淡然,可终究还是神采奕奕的,从不向现在这般……
华灯节的宴会上的美酒云袖彰显着贵族的奢靡,摄政王启芸鸿很早就溜了出来,顺便还拉上三皇子启浩承跑到宫外去逛民间的花灯。
虽然已经出宫多年,京城的花灯启浩承还是第一次见到,一路逛下来都异常地兴奋不知疲倦。以往回京过年是待不到华灯节的,一般宫中连日的宴会一结束,他们就驾车离去了。
现在才知道,京城于他们而言不只是一座挣不脱的牢笼。他们也可以静下心来享受一下百姓的繁华。
启浩承一直享受着新奇的喜悦,终于注意到启芸鸿有些苍白的脸色时,才发觉已经走迷了方向。越是听着启芸鸿的安慰心底就越是不安,本就已经被那个人讨厌了,居然还这么任性不懂得好好表现,如果真的被厌烦了自己又能怎么办?
心里这样想着,启浩承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再无心欣赏沿途的风景。直到撞在别人的身上。
被撞那人一个趔趄,却仍不妨他身姿的仙风道骨,一眼便能看出他是个出脱的人物。只是现在启浩承满心焦急,哪有时间顾及眼前这位道人,就已经一脸不耐烦地想轰人走了。
原本是跟在身后的启芸鸿却突然上前一步,对着来人恭顺地作揖,“内侄年幼无知,一时冲撞了道长,雁影在此替他赔不是了。”
江湖中前辈不少,可人们向来不是按照长幼来排尊卑的,黎雁影都需要毕恭毕敬地接待的人物几乎屈指可数。启浩承这才发觉自己似乎是有闯祸了。
来人却并是不恼,反而转过来对着自己行了一个大礼,这让启浩承十分摸不着头脑。而后,两人便和着那人一同到路边的茶棚里歇一下脚。
进了茶棚启浩承才发觉,不知是不是天气的缘故,总觉得启芸鸿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不由几分心疼。结果启芸鸿在向他介绍来者时,因为一时恍惚没有听清。只知道那人世称机玄子,学通古今无所不知而且有着通天的占卜之术,只是因为泄露了太多的天机如今只能够看见十年后的未来。
启浩承满腹怀疑却又挡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不想那机玄子竟又是一个大礼,只是脸上多了些肃穆“您将来会很尊贵,是现在的你无法企及的尊贵。只是赐予你一切的那个人却是终其一生命途坎坷。”
启浩承略偏着头表示不信,隔了一会,又忍不住继续问下去,“那皇叔呢?他会不会永远守在我的身边?”
这一次机玄子没有再故作神秘,只是无奈地摇摇头,“我看不见他的将来。”
连机玄子都看不到的将来会是有多么神秘呢?启芸鸿没有说他便不知道。只记得皇叔在起身送他离去时,机玄子满脸的欲言又止,最终只能深深地叹了口气。
“你难道就不想知道自己的命运吗?”
“先生都不知道,雁影又如何能够知悉呢?”
“你明明知道我为什么会看不见…”机玄子见他还是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只能摇头,“你给得了他高高在上的权势却给不了他想要的幸福,影宫主您这又是何必呢?”
“有这些还不够吗?他想要的幸福该由自己去追求,我所能做到的不过是让任何人都伤害不到他,给他追求幸福的能力和机会而已。”
“是啊,已经足够了……”
机玄子言罢一转身,便小时在华灯之中茫茫人海。
启芸鸿一时间突然脱力,颓然靠在店旁的墙边,满面冷汗。
黑暗中,断影不知从何处突然冲出,接住了那个摇摇欲坠的羸弱身影。
这一年,启芸鸿十八启浩承十六岁。
正是青春年少天真烂漫的年华,可是命运的轮盘一经打开,就再没有逃离的机会。
怪只怪当时年少,彼此都有太多的爱,不懂。
二月二,龙抬头。
这是宫中迎接新年的最后一宴。就算是对皇城的告别吧,启浩承难得正式地换上赤色的华服一个人去参加了宫宴。启芸鸿在华灯节之后便离开了京城,启浩承决计明早出发回隐月楼找他,从此之后,再不问朝堂。
二皇子启浩乾已于年前受封东宫,此时正值意气风发。宴会之上,所有官宦贵族皇亲贵胄都想要过去仔细阿谀奉承一番,只是这些年来启浩承已经耳濡目染到了启芸鸿的淡然,更何况他已作出打算回隐月楼安心地当他的少宫主,已经失去了巴结他必要。
可他的一举一动却全都落在了启浩乾的眼中。他最见不得别人对自己的忽视,尤其是眼前这个人。儿时的事情启浩承早已全然不记得了,可他还记得。启浩承之后,珞王府的其他子女从没办过那种规模的抓周宴;而且父王虽然不待见他,却也见不得他在别人那里受半点委屈。现在又得到了摄政王的青睐,启浩乾真不知面前这个杂种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魅力。
只可惜,现在自己是太子了,而他却想要跟宫中脱离关系,现在摄政王又没在京城。听说四弟启浩远那里最近情了一位药师,据说本也是江湖上让人闻风丧胆的人物,启浩乾今天倒要看看现在还有谁能保得了他。
次日雨夜,一辆华贵的马车踏过泥泞夜以继日的奔驰。
踏雪宝马日行千里夜行八百,终究也会有倒下的那一天。不知马车内纤弱的人会怎样。
旗山是一个坐落在州与州交界间三不管的小镇,却是来往商宦用以歇脚的地方。镇子不大,却有着大大小小近百家客栈。
这天夜里,孙吉正打算关上店门,突然一驾装饰考究的马车在店门前稳稳停下。要是在平时他肯定烧香还来不及,只是现在他也就只能惋惜了。
“这位客官,我们小店已经打烊了。”说这话时,孙吉整个心都在抽搐,若不是昨天傍晚突然来了一个带刀的侍卫模样的人,带着他家昏迷不醒的少爷包了整个店,现在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不想那车夫傲得不行,根本就不甩他。自顾自地从马车上抱下一个纤细的少年,便向后面客房处走去。
怎么最近一个两个都是这样,现在出门就医很流行吗?孙吉心里很是纳闷,不过现在这个还好,虽然脸色苍白得不似活人,但至少没有像中毒那样铁青的颜色。这时他才突然反应过来,“客官请您留步,小店住宿已经满了,请您换别家吧。”
马车夫这才转身过来,孙吉终于看清了来者的长相。那是一个十分年轻的青年男子,只是英挺的五官不知为何透露出一股煞气。
“你们店不是昨晚就被包下了么?”
孙吉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这两个昏迷的少爷竟是一家。
、天医谷
“事情就是这样地,那天早晨属下再推开公子房间大门的时候里面就是一片地狼藉,房间里还有几片的血迹;而公子不知究竟是中了什么蛊,就已经是现在这副模样了。”
偏僻地小客栈里,浅影跪在启芸鸿的脚下请罪。
断影担忧地看着启芸鸿那苍白到已不似活人的脸色,是不是地向浅影使眼色。过了半晌,启芸鸿才终于开口,声音很小带着脱力地虚弱,却依然不容置疑。
“到院子里去跪六个时辰,时间不到不许移动半分。”
浅影反倒是松了口气,领了罚到院子里去了。
启芸鸿知道这件事怪不得浅影,只是若不给他惩戒他便无法安心,只好让他去跪一下。果然浅影对这个不轻不重地惩罚非常受用,自从黎雁影把几乎饿死的他从流民中救出并且教他武功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认定,自己的命是宫主的,生杀予夺悉听尊便。
断影心底的忐忑也下降了几分,“宫主,公子身上被人中的蛊是
……”
“那不是被人下蛊,是中毒。”
“那他身上……”看着启浩承身上大大小小四五十个燎泡,断影不由得心惊。
“飞羽剑的内力他已经掌握了三成不只,普通的毒药早已奈何不了他;只是这次的毒药性太猛烈,他没能完全逼出。那些燎泡其实就是在他昏迷之后,经脉之间行走的内力自己逼出地毒血,一会我再帮他逼一次余毒,剩下的事情就不是我能解决的了,准备车马去落霞谷吧。”
断影的眉头又是紧皱,“可是现在宫主你的身体……”
“不碍得。”
话是风轻云淡,断影却觉得他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
落霞谷位于笀山万仞之中,世人皆称天医谷,却没有几人愿意至此求医。不是谁都能走到天医谷,纵是走到了天医谷也不一定能求到他的医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