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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嘘!”郭圣通从他怀中抬起头来,在他还未说出那句话前用手挡住了他的嘴:那话可不是什么好话,如今刘秀青春鼎盛。多年后待疆儿真的长成,他又已衰老之时。会不会突然想起曾说过的这话,继而对疆儿不利?所以,此言不能说!
“文叔不要说了,”她道,“不许说不吉利的话,听到没有?”
她如今的样子,落在刘秀眼中,只觉得是郭圣通对他爱到的极致。这样浓烈深刻的爱……他竟能体会到,且是在她的身上。
若真是有前世今生,他不知道,他是积了多少福分未用,才在这一生遇见了她。这样的她,这样的危险……
若真有一日,他不在了,她该如何是好?
她虽然聪明,但却到底是单纯了。她的弟弟憨直,护不住她,她舅舅是个靠不住的。她的阿母虽然不错,但终会先一步离开……
刘秀这时候突然觉得无比的恐慌起来:他曾觉得郭家如此单纯是件极好的事,可如今……
他大了她15岁啊,她还如此年轻。若真有了那一日……
“文叔你在想什么?”郭圣通见刘秀久久没有说话,便问。
“我在想,若我百年之后,余你一人留世,谁还护的了你。”
他这句话……这句话的语气!
郭圣通倏地一惊:这样的语气仿佛没有任何虚假,仿佛,完全是他的真心话。
只是,刘秀有真心吗?问题是:他的真心,她敢信吗?
她不敢信!他太会伪装,每一句话都说的十分动听,而她,上辈子信了,最后便是顶着他的‘仁慈’死去,且,死后还成为他‘仁慈’的佐证。好不容易重来一世,他的话说的再好听,她也不敢再轻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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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刘秀终究还是宿在了长秋宫。
而郭圣通,则从系统中赊换了一打迷情药。于是,她的亏空便从35点变成了36点。
刘秀饮下含有迷情药的水,如今在床榻上丑态百出地做着春。梦。郭圣通穿上小黄门的服饰,推开了卧房门,她看着站在卧房门外的程立同阿露:“守好门,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两人齐声应了,郭圣通便同同样穿着小黄门服饰的葵女低着头,趁着夜色离开了长秋宫。
今夜把手宫门的是郭圣通的人。见她来,一句废话也没说,便开了门:“娘娘须在丑时三刻前回来,寅时我们便要同人换班了。”
郭圣通点了点头,葵女便从身上取出一个小荷包:“夜里凉,拿去吃些热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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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久等一旁的牛车,郭圣通和葵女便立刻换了平民男子的布衣。牛车行了约莫几柱香的时间,便听车夫轻轻叩门道:“郎君,到了。”
此时已是亥时末。
这片雪地在月色下亮极了。葵女跳下车来,伸出手去扶郭圣通下来。
邓成看到她们,先学了声青蛙叫。乐得葵女便是忍不住一笑:“郎君,这大雪天青蛙竟然还没冻死呢。”
邓成耳朵好,远远地听了这句,便不再叫了。
葵女扶着郭圣通慢慢地进了这片密林中,牛车则调转了的方向,去了另一边。
雪很大,不多时,牛车存在过的痕迹便被这场大雪淹没。
邓禹便在那密林中,这是一片松柏林。有着淡淡的松柏枝香味。郭圣通看着那根根裹了银霜的松针,忍不住拉下面前的那一枝,想摘下来,却听雪扑簌簌落下。一人转身警觉道:“什么人?”
郭圣通看过去,那人身上大氂积满了一层薄薄的雪,仿佛站在那一处已经许久了。
邓成从远处跑来:“郎君,郎君,牛车来了……咦,人也走过来了。怨不得刚刚没看到你们,我守错方向了。这林子大得很。我看车是往那边去了,还以为你们又上了车。”
邓禹转身看向郭圣通,有些不满:“千金之子不坐垂堂,娘娘,您怎么又乱跑了?”
对于郭圣通爱乱跑这事,邓大人表示他的头十分疼:当年一个不小心,郭圣通就女扮男装变成了刘四到了临邑。又是一个不经意,这刘四摇身一变成了石柳,差点被他的马给踢了……再一个不经意,这刘四和石柳都丢了,还是带着传国玉玺丢了的……
这皇后娘娘咋就那么喜欢乱跑啊?
而且,不是说已然大伤了元气么?雪如此之大,竟还乱跑?不怕身体吃不消?
对了,她还真不怕,否则那时候为什么明明知道许宫人和阴贵人不妥,还放任她们近身?!
“娘娘此时应该在宫中休息。”邓禹冷冷道,“跑到这林子来做什么?”
“你来做什么,我自然也是来做什么的。”郭圣通笑道。
“娘娘,下一次娘娘再派人叫我出来,我定不会再答应。”邓禹认真道,“有什么事,非得要同我亲自见面才能说清?”
“自然是大事。”
“娘娘自可差人来告知!何必亲身而至?禹不懂,娘娘所谓的大事就这般重要?甚至重要的能越过娘娘自己的身体?”
“那你说,真定王要谋反之事重不重要?”郭圣通道。
“刘扬竟是要反?”邓禹一惊,继而道,“这不可能,刘扬若是要有这魄力,当初便不会……”
郭圣通知道他要说什么,她凄然一笑:看吧,邓禹都知道以她舅舅刘扬的心性,根本不可能会反。可刘秀当年却‘信’了,这一次,若是又传到刘秀耳中,只怕……
她不敢赌,对于刘秀她不敢赌,亦是赌不起。走到今日,她能靠的从来都只有自己!
☆、第61章
雪夜松柏林中;邓禹同郭圣通二人对视良久。
终于,邓禹道:“若仅为这个原因;娘娘不放心已书信递之,情有可原。可纵然如此娘娘也不必深夜冒险从宫中出来。一则万一泱泱众口,万一……二则如今天寒地冻;夜来风雪更疾;娘娘的身体……”
“如今还能念及身体?”郭圣通苦笑一声,“待陛下知道我舅舅之事,那时候……仲华,你应当比我更明白陛下的为人。”
邓禹一时语塞:是啊,他太了解刘秀了。纵然明眼人都知道刘扬此人不可能会反;但只要传出这话来;刘秀心里便会存疑。冯异不正是前车之鉴么?他可是连谋反都没传过,只是被人喊了声‘关内王’,刘秀便觉得冯异以往的老实厚道皆是伪装;想要谋反了……
要知道;冯异可是跟了他多年的心腹啊。
再说他邓禹自己,当年还不是被刘秀疑心过要反,若不是他当机立断交出兵权,甘当文臣,如今……
邓禹苦涩一笑:他和冯异是跟着刘秀多年的心腹,刘秀尚且会质疑,更别提那个只有合作关系的真定王刘扬了。
或许,这算是刘秀的报应吧。他怀疑过许多将士,却从未怀疑过邓禹。算计过许多人,如今却不想再算计郭圣通。可偏偏他唯二想要信任的两个人,从来都不敢信他。
“娘娘既然已经得知真定王‘要造反’,何不先一步将消息封锁?”邓禹换了个问题。
“不是我不愿,”郭圣通叹了口气,“实在是,我已无能为力。仲华或许还不晓得,这要传出舅舅造反等消息的不是别人。正是阴家阴兴!”
“不可能,阴兴早已病重,无法会客,怎……”邓禹突然顿住了,“阴兴难道已经不在雒阳城?”
“阿弟得到消息,阴兴去了河北,”郭圣通道,“如今我阿弟,也‘病重’了。”
※※※
阴识怎么也想不到,邓禹竟是第一个上门来拜访他的人。
对于邓禹的到来,阴识如今心情十分复杂。他比邓禹年长几岁,从小一起长大,无话不谈,对于邓禹的性格,阴识自认为是非常了解的:他重情义,但更重天下苍生。他虽为南地氏族,却偏偏并没有多少南地必要同北地泾渭分明的念头。在他看来,这天下是大汉的天下,南地也好,北地也好,都是汉朝的子民。只要能让天下百姓安居乐业,只要不霍乱后宫,谁当皇后都没关系。
正因为如此,阴识此番开始活动人脉时,便根本没有考虑过要找邓禹。
此时,邓禹主动上门拜访,对于阴识来说,他真的没有办法将这看做是什么好事:毕竟,他不相信以邓禹的位置和人脉会不清楚前段日子阴家闹出的那些事。
不过人既然已经来了,阴识无论心里头如何猜想,面上还是从善如流地做出了几分热切:“仲华,多日不曾相见,我以为你已经将我忘了。”
邓禹心里头也挺不是滋味的。若不是昨晚郭圣通那番话实在太过让他震惊,他今日怎么会来阴府确认阴兴是否真的在‘养病’?
说到底,邓禹虽然已经相信了郭圣通的话,却仍希望这话是错的。毕竟,他同阴识、阴兴多年的情谊做不得假。若阴兴此番真在‘府中休养’便好,若已经不在……
邓禹心头轻叹一声:如今天下未一统,他们便开始如此设计要‘河北乱’。作为氏族为自己家族考虑本没有错,可如此不顾大局,真是……
罢了,若真是确定了,只能说道不同不相为谋。
他拿定主意便从怀中掏出一支绑的很好的山参:“我偶然间得了这个,想着拿过来给次伯兄和嫂夫人补补身子。”
阴识看那山参形状,只觉长得极好:“如此,我便不客气了。酒已温热,共饮一杯如何?”
邓禹将手中山参递给阴识,点头便跟着他向里去:“君陵身子可好些?我许久未曾见到他了,他的药材可还尽够?需要补身子的药材可以告诉我。”
阴识握着山参的手一紧,继而,他若无其事地将山参交给身后婢女:“还那样,有些怕风,如今他那小屋,都紧闭着门,里头热的熏人。”
“竟是这般严重?”
阴识见他表情似是信了,便长叹一声:“只愿君陵能好起来。”
“可有请太医令李大人来?”邓禹忙道。
阴识摆了摆手苦涩一笑:“仲华又不是不知前些日子……我如今,哪里又哪个脸面去求请太医令来?”
“可君陵这病,拖下去并不是方法啊,”邓禹见他如此哀伤只得细心劝慰,“若不然,我去求陛下……”
“莫,莫。”阴识立刻打断他的话,“仲华好意,我已然心领,只是,君陵这病已有大夫在着手诊治。不瞒仲华,那大夫医术也是不错。且,他已为君陵看诊数日,若贸然再换别的大夫。只怕中间又要磨合。”
阴识这套理由说的是头头是道,若是邓禹并未早有怀疑,只怕如今也是尽信了。
他本就早有怀疑之心,如今在听阴识这理由,便显得有些漏洞百出了。不过无论如何,都要亲眼确认一番才好。
“今年天气尤为寒冷,君陵病中,身子定然不若常人,不知御寒之物是否都够了?哦,我家中绣娘手还算灵巧,多做了一双貂皮的子思,要不,我差人给君陵送来?”
“御寒之物自然先紧着母亲和君陵来,仲华有心,只是那子思,在屋外用倒是极好,如今君陵也出不得屋子,仲华还是留着自用吧。”阴识将邓禹迎到前殿坐下。
仆从往那温酒的炉上放了一壶酒来。
“这次无法请你去后院了,君陵在养病,母亲也有些精力不殆。”阴识解释道。
“无妨,客随主便。”邓禹并不以为意。
少时,酒已温好,两人便畅饮起来。
数杯温酒下肚,邓禹便有些微醺,四处找寻更衣之处。阴识便叫人带他去更衣,却绕开了后院。邓禹‘晕晕乎乎’便被阴家的仆从扶着更了衣。还未走出多远,边看一堆木炭堆放在一草棚下头,底下的已然有些潮了。几个仆从正在挑选合适地拿走。有一老者看守在那里,眯着眼道:“今年木炭却是有些买多。竟未用完……”
边上便有一人笑道:“哪里多了?分明是主子少了,烧的不多。去年也是这样多的,却用的精光还不够使……”
“邓大人!”那仆从见他站住,便是一惊。
邓禹笑了起来,仿佛发酒疯一般,竟将眼睛一闭,摇摇晃晃地唱起歌来:“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终究,还是不能同归啊……
※※※
阴识并未料到,他避开了后院,避开了后院中那个成天乱骂的阴老夫人。却因为一堆没用完的木炭和一个仆从无意识地话,让邓禹确认了阴兴果然不在雒阳城的事实。更让邓禹从此对他绝望,再不愿与之为伍了。
终究,道不同的两人,还是走向了不同的路。
自从主动上交了兵权做了文臣后,邓禹便成了大司徒。
大司徒是统领文官之人,位比后世丞相。而他这大司徒,如今能做的事便更多。氏族的力量从来都是不可小觑的,士子更是。
而所谓的上行下效,便是如是。
邓禹收笔,待那几上新纸墨迹渐干:“邓成。”
“在,”门开,外面的邓成便立刻走进来,“郎君有何事要吩咐?”
“将这信速交予……”
“郎君!郎君!”邓成等了会儿,见邓禹久久不曾说话,便忍不住问。
“哦,怎么?”邓禹猛然惊醒。
“郎君还未说明,将此信交予何人呢?”邓成忙道。
“与韩歆,切记,看后即毁。”邓禹闭上眼道。
这韩歆乃是大将军岑彭的头号幕僚,可谁也不知道,韩歆当年,却为他邓禹所救……
※※※
心心念念要阴兴好看的郭况并不知道,他的阿姐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