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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陛下真的不会……”
“陛下不会,如今阴贵人身孕已快有四个月,南地氏族都在看着呢。陛下不会将此事闹大的。”她叹道,“可这也意味着,阴识很难知道此事。阴兴虽与我立场不同,虽然当年杀翎儿之事实在不该。但除此之外,其余种种皆让人敬佩。”
她复又长叹一声:“就连阴就那种角色都能叶落归根啊。”
※※※
夜色如水。
邓氏看着自从见过探子之后,便伫立在庭院中的阴识那格外消瘦的身影叹了口气。她紧了紧手中披风,走了过去:“次伯,有些凉了,你穿……次伯,你怎么了?!为何,为何竟……”
她说不下去,只慌忙抱住他的身子:“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别吓我,次伯,次伯。”
“今日那探子过来,告诉我了两件事。其一:景丹将军正在患病,却接到陛下旨意,让其去往弘农担任太守。其二,其二……”阴识泣不成声,“二弟,二弟死了!此乃我之罪也!”
邓氏一愣,复又将他紧紧抱住:“不,不,这是我的罪过,是我的罪……”
“你何罪之有?”阴识苦笑了一声。
邓氏一愣,继而叠声道:“此我之罪,我夫妻二人本就荣辱与共。”
“是我,”阴识道,“我当初便不该让他去河北,若他不去河北,小弟便不会死!若他不去河北,他怎么又会……又会身死?”
“不,是我,是我没阻止你!”邓氏泪如雨下,“次伯你别这样,你别这样,你一流泪,我就难过的恨不得去死。次伯,你别这样,你别责怪自己,都是我的错,你就当全是我的错,你若是恨一个人能心情好些,你来恨我。”
阴识一愣,继而转身抱住了邓氏:“你是错了,你这一生最错的一件事,就是遇到了我。除此之外,你何错之有?”
“次伯……”
这一生,从她遇见他起,她就输了全部。她永远在他身后等他,不哭不闹,为他背负一切。她也曾幻想过他能看到她,可惜那只是幻想。
有一种爱,求而不得,却不愿放弃,她只好卑微地将自己变成了万千世界中,只愿臣服在他脚下的尘埃。可尘埃从未想过,有一日,她的神却忽然转身,看到了她的存在……
※※※
刘缨一行终于在三日之后,到了雒阳城驿馆。
比起只知道吃喝,且又胆小怕事的刘扬来说,刘缨这个真定王无疑是十分合格的。他到了雒阳城后,便乖乖住进驿馆,也不拜访任何人,先上表求见刘秀。丝毫没有搞错半点儿顺序,从始至终将刘秀放在最高的位置上。
刘秀见了刘缨,也顺便去看了那阴兴的尸身。天热,尸身已微微腐烂。而那尸身的面皮却尽毁。他叹息一声,便让人将这‘董兴’葬了。
那人前脚出去葬了董兴,后脚邓氏便偷偷装成男子将尸身偷了回来。待阴识准备去找时,那尸身已然停在后院寿材中了。且,邓氏亲自为他做的收敛。
阴识看着邓氏那假装若无其事的样子,心头一热,满腔责问都化作了感动。他上去,紧紧拥住她,只觉得这一生,好歹还有一件未做错的事来。
阴兴之事处理的很低调,为了不影响阴丽华的心情,所有人都瞒住了她此时。假的阴兴继续装病,只代六个月后阴丽华腹中孩儿安然降生,再‘病死’。
※※※
郭圣通这辈子是第一次见到刘缨。
或许是因为如愿以偿做了真定王的缘故,刘缨如今看上去意气风发,精神十分好。对于他取代了刘扬做真定王,郭家之人都十分赞成:刘扬继续做真定王,就算阴兴此遭他躲过了,下一回还是会出事。换上个头脑清醒的刘缨来,喜闻乐见。
刘缨不是第一回见到郭圣通,世人都道‘女大十八变’,可这郭圣通的十八岁变化也未免太大了些!不仅是外貌,还有待人接物。
一顿哺食后,刘缨便彻底认清了一件事:除非那阴丽华是仙女现世,否则,皇后之位定然是铁板钉钉之事了!
这结论让刘缨立刻摆正了之后去郭府拜访的态度!
自此,真定王府便彻底成为郭氏一派,隐约中,竟流露出几分以郭家马首是瞻的样子来。
※※※
景丹在病中接到圣旨,便要请辞。只刘秀却不依,以他威名四方,只要去往弘农必会让贼子闻风丧胆为由,命他去了弘农郡。景丹辞而不得,只得拖着病体前去。
一月后,景丹病逝于军中。
※※※
未央宫。
“程大人,不知陛下急召我来此,所谓何事?”祭遵一面疾步而行,一面问那前头疾走的程立。
“我不知,只,恐是与栎阳候有关。”程立低声作答。
“多谢程大人!”祭遵立刻从袖中掏出金帛之物塞到程立手中。
程立并不说话,收了那金帛,便更急地往殿中而去。
祭遵紧随其后,心头一时却想了许多事:‘景丹素有将才,只他刚刚至陕地便病逝军中,只恐如今已然军心大乱,士气不复……’
“弟孙来了!”刘秀爽朗的笑道,“弟孙快坐。”
祭遵清醒过来,慌忙鞠躬一拜,继而跪坐下首:“陛下。”
“我今日请弟孙来此,是有要事所托!”刘秀并不迟疑,直道。
“遵万死不敢辞!”祭遵忙低头道,“陛下所谓何事?”
“陕贼可恶!栎阳候景丹竟是……”刘秀满脸悲戚,“弟孙,如今我只能将击败陕贼之事托付弟孙了!”
祭遵早已猜到是和这件事有关,如今听了刘秀亲口说出,却仍是一惊。他明白如今是不能辞,辞了也白辞,君不见,景丹便是最好的前车之鉴。与其辞不掉还不落好,不如一开始便欣然受了。
他立刻起身再拜:“遵,敢不从命!”
刘秀笑眯眯地看着他:还是祭遵听话啊!
※※※
时至十月。
江女扶着怀胎六月的阴丽华站在那偏殿走廊下,见一盆盆血水不断端出,阴丽华脸色苍白,半靠在江女身上:“我竟不知,生子竟是这般痛苦!”
江女闻言也不知如何安慰。阴丽华听着那里头一声凄厉过一声的惨叫,便惊得呼痛,继而她泪如雨下:“我今日方知,阿母有多难处。如今,阿母是否仍被阴识囚于家中?小弟去了,如今只余我同兴儿二人。阿母……”
江女不敢说话,只装傻当柱子站着。
那痛呼过了会儿,忽然猛然拔高一声惨叫。阴丽华吓得手一抖,便掐了江女的手臂。江女痛呼出声,阴丽华还未说话,便听里头一声婴啼传来。响亮之极。
“快问问,是男是女!”阴丽华忙道。
身旁一个婢子立刻点头,匆忙去了。
过了会儿,那婢子回来:“贵人,是个小郎君。”
“是郎君啊,”阴丽华忍不住抚摸着自己的腹部,“真好,是郎君啊。”
江女也忍不住看向阴丽华的腹部。
虽说生男生女都是一样,但在这皇室中,只有郎君方能继承这大好山河。阴丽华日思夜想,要的便是一举得男。如今看许宫人这兆头极好,便忍不住对腹中的孩子又多了几分期待。
只,她心心念念要一个郎君,而漪澜殿偏殿里头那个挣扎了许久终于诞下孩子的女人却在听了所生孩子是个小郎君时,静默不语。
“宫人,我将小郎君抱与你看看?”阿梅知道她难过,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安慰了。她将孩子抱了过来,递到许宫人身边。
许宫人努力强撑着看了一眼,见襁褓里头的婴儿正闭着眼睛大哭。脸上便漾出一个笑容来。她晕过去前,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其实生个郎君也不错,只要阴贵人这一胎也为郎君,便不出众了。横竖,她只想她的孩儿,能做个闲散候王即可……
※※※
许宫人于漪澜殿偏殿诞下一男婴,刘秀当时正在批阅奏章,闻言只是一怔,继而淡淡道:“许宫人育子有功,晋为美人,其子便命‘英’吧。”
程立鞠躬退下,前往漪澜殿偏殿下旨。
※※※
许美人醒来后,对自己被封美人之事并未表示出任何的欣喜,只是依礼派人去长秋宫表达的了皇后和陛下的感恩之情,从此便深居浅出,在漪澜殿偏殿安心的过起了自己的小日子。
十一月,吴汉回雒阳城,见刘秀聊起蜀地之事时说道:蜀地如今有旱情,但公孙述却丝毫不管不顾,仍旧大吃大喝且以人乳喂猪:其猪自幼开始哺以人乳,长到一岁时,便宰之,用其蹄髈清蒸,味道十分鲜美。而猪的其余部分皆弃之不要,一时以为雅事。
又以肥鹅困于铁笼之中,笼下以炭火染之,笼中方酱醋,鹅受热鹅受热跳腾不已,自饮酱醋,至死时掌厚数寸,脂膏尽在其中。于是吃其掌。
刘秀闻言,便知公孙述如今已然开始忘本且过起纸醉金迷的生活了,那么此时攻打公孙述时机定然事半功倍。
刘秀便立刻派来歙和岑彭同吴汉一同去蜀地攻打公孙述,又派人前往天水郡,寻马援催其让隗嚣归顺,共同攻打公孙述。
这里要说一下岑彭和来歙的背景:岑彭有个亲兄弟,此人便是刘秀的‘刺奸’将军,刘秀此次派岑彭去蜀地,实际也是将刺奸将军带过去了。而来歙则是刘秀的姻亲:他的阿母便是刘秀的祖姑母,而这位祖姑母早年活着的时候,对刘秀也是相当的好,常将一些好东西偷偷留着给刘秀。
是故,表面上他们两个是去打仗,实际上,是刘秀送他们去镀金。
只可惜,这金还未镀上,来歙前脚刚进了蜀地,后脚便被公孙述派出的刺客一刺死了。岑彭虽然只是重伤没直接死掉,但是他兄弟,刘秀的刺奸大将军却死的不能再死了。
这下可算是捅到了刘秀的肺管子上,刘秀当即决定要御驾亲征,将公孙述生擒于马下,凌迟处死!
※※※
这是刘秀登基后的第二次御驾亲征。同样是在这雒阳城,不同的是,此次的队伍里头多了一个大腹便便地阴丽华。
“陛下,此去蜀地,我恐其寒冷,特为你新制了内衫。”阴丽华将自己做的内衫捧到刘秀跟前。
刘秀看了一眼:“丽华有心了。你切莫在碰针线,如今你怀孕已有七月,当需谨慎。”
“那……”阴丽华娇羞无比地看了眼他,“陛下会回来吗?在我生下孩子之前?”
此言一出,刘秀心头又勾起无限愧疚:是了,当年生刘疆之时,他便未曾赶回来。
“我尽力,”他道,“你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需要的,便同皇后说。”
阴丽华闻言,低垂下头应了声‘好’。心头却苦笑一声,只觉得刘秀太过信任郭圣通,她哪里敢问郭圣通要东西?自从知道自己有孕后,凡长秋宫送来的东西,她都束之高阁,唯恐碰了对腹中孩子不好。
是了,在刘秀眼中,郭圣通哪有一处不好的?
她的告别时间到此为止,江女扶着她退了下去,葵女扶着郭圣通便走了过来。
刘秀看过去,先看到了正冲他笑着的刘疆。他眼眶一热,伸出手抱起刘疆来。阴丽华看到了此景,心头一滞,用指尖掐着掌心。只恨不得自己的孩子马上也跳出来,将那刘疆比过去。
她站在这里自然是对下头那些大臣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他们一个个看着刘疆,说的那些酸语真是够了!一个才一岁的孩子,哪里看得出天资卓越?哪里能看的出是有福之相?她看来看去,那就是个软绵绵的白胖包子而已!
“疆儿,”刘秀看着怀中孩子,“通儿,如今天冷了,不可再随意带疆儿出来。”
“我省得,只是疆儿今日无论如何都不肯睡,葵女说,八成是在想他阿父了。”郭圣通笑道。
刘秀怀中的小婴儿似乎是听懂了郭圣通的话,欢快的挥着小拳头:“服啊服……”
刘秀一愣,继而惊喜若狂,低下头凑过去:“疆儿,你再喊一声?再喊一声!”
刘疆小拳头乱挥,一下子变打在了他的眼睛上,郭圣通惊得差点喊出声来,刚要上去抱过刘疆,只见刘疆笑的傻兮兮地喊着:“阿服服……”
“疆儿会喊人了!疆儿喊我了!”刘秀笑起来,“疆儿喊得第一个人竟是我,竟是我。通儿你听到了没有?他连阿母都没喊就喊阿父了。真是个乖小子,不枉阿父如此疼你!”
郭圣通见他未生刘疆的气,心头也是一松,继而便有些吃味了:“这个坏小子,我怀他,生他,日日照顾他,他居然最先喊得人不是我!文叔,你带他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他了!”
“哟!吃味了。”刘秀大笑起来,“乖儿子,你看,你阿母吃味了。你快喊她一声阿母。”
刘疆一把抓住刘秀的脸皮往外扯:“阿服服……”
“你看,不是我的错,”刘秀对郭圣通道,“我已经让他喊你了。你真不要他了?不要我可抱走了。”
郭圣通伸出手来:“文叔早些归来,我和疆儿都等着你。”
刘秀万般不舍地将刘疆交还给她:“我定早归,你要记得叫疆儿好好的喊一声阿父。另,天水郡隗嚣派其子来雒阳城为质子,你记得安排下。若是有不懂的,便问邓禹、耿纯。”
“我知道,”郭圣通抱着刘疆流下泪来,“你要早些回来,否则我不教疆儿叫你了。”
“又撒娇了。”刘秀走过去拥住她,为她拭泪,“我会早日归来,叫疆儿好好学着叫阿父。”
阴丽华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