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才稍稍松了口气,就见老太太抬起头来眯着眼睛舒心地叹了口气。
“这汤里头有什么,你夹一筷子我尝尝。”
“是。”
芝兰小声应了,仔细地挑了一筷子菜,在装调料的小碟子里蘸了,又用一只小巧的空碟子在底下兜着,小心翼翼地送到老太太嘴里。老太太闭着眼睛嚼了两口,忍不住笑出了声。
“小牛家的可做不出这么个味道,吃着像是猪肚,但搁到嘴里就花了,味道鲜甜,又是大姑娘的花样吧?给你们老爷也夹一点尝尝。”
余天齐见老太太喜欢,自己也笑了起来,忙朝着芝兰摆手,笑说“不敢偏劳”,一面自己拿起汤匙来舀了一口汤喝,果然甘美无比齿颊留香。
母子二人对坐言欢,一桌子菜不过都只略动了几筷子,只有这汤水特别得老太太的青眼,连着添了两碗。
这里二夫人和三夫人带着依绫悯罗两位小姐过来给老太太请安,见老太太还在吃饭,问过安后便都坐在一边随意说笑,没过多久门外飘来一阵鲜味,接着便见念锦单手提着裙裾笑吟吟地进了门,身后跟着的是菱涓,她手上捧着一只黑底红漆的托盘,仔细一瞧,竟托着满满一碟子黄澄澄金灿灿的脐橙。
“孩儿给老太太、爹爹请安,两位婶婶好。”
念锦先给长辈们见过礼,依绫、悯罗也站起身来朝她欠了欠身,姐妹之间彼此笑了笑,却听老太太佯装生气地拿念锦寻开心。
“你这个猴儿,等着你的好东西吃呢,菜还没上齐,就偷懒弄点橙子过来唬弄我老太婆不成?”
念锦笑得更欢。
“老太太别生气,先尝尝孩儿的小手艺,大家也尝尝,这全是三婶给的橙子闹的,要是好吃呀你们就谢她,要是不好吃,也只管跟她闹去。”
一番淘气话还没说完,两个小姐已经笑做了一团,老太太跟前的几个大丫鬟也都捂着嘴憋着笑,老太太笑得越发开怀,指着念锦把眼睛一瞪:“就你会说话,这么说你三婶给你东西,倒还要担不是咯?”
三夫人听了这话连声念佛:“老太太明鉴,我们家这位大姑娘真真是个刁钻的,我们这些粗口笨舌的人也只好受她的气吧。”
话虽如此,脸上却也笑开了花,一屋子的丫鬟虽然都是有耳朵的,但主人们的打趣哪里是说给她们开心的呢,早已手脚麻利地将菱涓奉上的橙子用晶莹剔透的细骨瓷碟子分装妥帖,每一位跟前摆上一件,到了面前众人才发现这橙子上头原来是被截下了一片顶盖,接着又盖了回去而已。
芝兰看着念锦的眼色行事,轻轻将老太太面前的橙子揭开,顿时一阵清香扑鼻,细细舀了一勺子送到老太太嘴里,橙香蟹肥,那滋味,竟让人一时不知用什么言语去形容。此时众人也纷纷开始品尝,无不赞不绝口,连连动箸。
“大姐姐真是巧心思,只是这分明是橙子,里头如何能做出螃蟹的鲜味来?”
“二姐姐真会说笑,橙子就是橙子,就是仙女下凡也不能叫它变成螃蟹啊,大姐姐必是在里头放了东西。”
“两位妹妹别急,其实也没什么,当真都是三婶的橙子提醒了我,这菜做着也容易,将橙子切下一片留着,剩下的大半个掏出果肉来,里头也留下少许。然后将蟹肉细细挑出,将肥肉过水汆熟切丁,配上荸荠丁和蟹肉,再拌上鸡蛋清、胡椒、油盐烧酒等佐料,分成几份再装回橙子里头,盖上盖,装盘上屉子蒸,熟了便好了,这就叫做蟹镶橙。做出来的东西既有螃蟹的肥美鲜味,又带着橙子的清香,最是爽口的。”
念锦一面细细解说,一面陪在老太太跟前布菜,众人听得津津有味,待她说完二夫人早已感叹了起来。
“这样的吃法都能给你想着,当真是绝了。”
念锦含笑不语,这里众丫头又在菱涓的带领下给大家装上了热汤,念锦又接着道:“螃蟹这东西虽好,却最是性寒,贪嘴难免受害,所以念锦做了个最是暖胃健脾的汤,大家也尝尝。”
余天齐吃得红光满面心满意足,听完女儿的叙述越发高兴,便凑趣道:“你这丫头最会弄鬼,方才那菜叫做蟹镶橙,想必这汤也有个对得上的名字才是。”
“爹爹见笑,这汤叫做胎藏凤,民间俗称肚包鸡。名字听着奇特,做法却也还是容易,只需拣一只干净猪肚和土鸡,斩去鸡脚,收拾干净了各自过水煮熟,捞出来之后在鸡肚子里塞进胡椒,再将鸡塞进猪肚里,文火褒上两个时辰,捞出分别斩件,再丢回锅中炖着,约莫小半个时辰后就能吃了。这汤鲜甜美味不说,鸡肉和肚片也只需蘸着酱油吃,味道就很好。”
正文 第 4 章
“这只是酱油?我方才还在想这里头加了什么佐料才能这么可口呢!”
三夫人惊讶地探头看了一眼几上的小碟,念锦噙笑点头,众人纷纷感叹不已。
一顿饭吃得酣畅,过后二夫人三夫人陪老太太抹骨牌,芝兰也凑个数,淑娴派了身边的丫鬟秀杏过来告假,说是夜里受了风一天都头疼得厉害,因此不能来给老太太请安了。老太太听罢也不理论,照旧眯着眼睛看牌,念锦和两个姐妹说笑了一阵也起身回房,才出了门就被她爹余天齐叫住。
“爹爹有话不妨直说,女儿无能,不能为爹爹分忧,但愿能分担一些爹爹心里的难处。”
父女二人一同到了念锦的房里,余天齐几度张口都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还是念锦体贴,不动声色地遣走了下人,并给他沏了一杯浓浓的六安茶。
余天齐认真地看了一眼女儿,止不住在心里默默叹息,多么贴心的好姑娘,就是为了她,为了她将来的亲事,也不能叫这家里没个正房大夫人吧,将来说亲的媒婆上了门,岂不叫别人笑话。
“杜家的事想必瞒不过你,你好好跟爹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念锦听了这话脸色一白,咬着嘴唇怔了半天,还是忍不住说话都带着哆嗦。
“爹爹这样问话,实在叫女儿无地自容。女儿虽不成器,也知道女儿家什么当管,什么不当管。杜家的事全由老太太和爹爹做主,下午姨娘才来问过,女儿想着她到底心里不痛快,那也罢了,怎么连爹爹也来同女儿说起这个?难道爹爹也觉得女儿是那种轻狂得不分轻重之人?”
余天齐见女儿眼眶都气红了,这才想起跟她一个闺阁女孩子说这个确实不妥,忙拍了拍她的肩膀哄她:“是爹爹一时糊涂了,你别想那些有的没的,爹爹只得你一个最心疼的女儿,要说这续弦之事虽然轮不到晚辈过问,但爹爹还是不想委屈了你。”
“多谢爹爹想着,既然爹爹问起,女儿少不得不顾脸皮说一回。按说家里也确实少了一位夫人,姨娘再好,到底……到底替不得夫人。女儿没别的心思,爹爹如意便好,大可不必为女儿操心。”
一番话说得余天齐也动了容,女儿这样懂事,他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当下打定主意就顺了老母亲的意思,明天就叫老三往泉州跑一趟。
因他只忙着做生意,家里的事全交给淑娴,也很少到女儿房里来,这次环顾四壁,见念锦屋里竟十分素净,丝毫没有大家小姐绣房里应有的奢华精致,立刻就皱了眉。
“你姨娘当了这么几年家,怎么反而越来越不懂事了?我们余家堂堂大小姐的闺房,怎能朴素成这个样子?叫人议论起来也不好听,都是爹爹粗心,叫你受委屈了。”
念锦闻言却无所谓地笑笑:“不怪姨娘,公中应分的东西她都叫人送来的,是女儿躲懒怕收拾,就能免的都免了。天色不早了,方才秀杏说姨娘头疼,爹爹可要过去看看?”
余天齐原本是准备在女儿这儿略坐一坐就去陪淑娴,可现在却改了主意。
他一直以为淑娴对这个原配夫人留下的女儿很好,不说比亲生的还亲,起码也是和依绫同等看待,没想到今天这么随便来转一转,却让他看出了点不一样的味道来。
方才念锦生气,曾无意中带出来一句,下午姨娘也为着杜家的事来找过她,他一个大男人粗心就罢了,她整天在家务里头转,当了这么多年的家,什么话能跟女儿说,什么话不能说她会不知道?莫非因为不是她生的,她就小看她不成?
再者依绫屋里那叫一个眼花缭乱他是见过的,什么新奇的贵重的东西只要城里一时兴,都必能在她房里看见,这自然都是淑娴替她置办的。念锦也说了,公中的东西她都不曾少了她,那她用他这一房的私房钱给二女儿买东西的时候,难倒竟敢厚此薄彼不给大女儿办吗?
越想越觉得像这么回事,对淑娴的疑心也重了起来,再看女儿正无比依赖地看着他,心里越发愧疚。
多懂事的孩子,受了委屈也不说,反倒替她遮掩。看来这个家没个真正的当家人是不行了,淑娴还是乖乖做她的姨娘,他有兴致的时候陪他乐乐便好。
带着一肚子心思离了女儿的房间,余天齐也不曾去淑娴那里,而是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些年他被一个淑娴使尽了浑身解数绊住,身边两个通房大丫头云娇和红玉几乎就成了摆设。
云娇倒也罢了,是淑娴顶不住别人的闲话自己找人牙子在外头采买回来的,苦人家出身,见了谁都畏畏缩缩的样子,只要给她口饱饭吃她就感恩戴德了。可红玉不同,红玉是老太太屋里的大丫鬟,生得艳丽丰满,脾气又泼辣。
去年才给了余天齐,自然也是老太太想他多多开枝散叶的意思,可淑娴照旧拿着对云娇的态度去对人家,人家哪里能乐意,心里早就不痛快了,今晚见余天齐落了单,红玉便收拾了几道小菜一壶美酒,又将自己装扮一番进了他的房。
淑娴在房里左等右等等不到余天齐的踪影,便叫秀杏到念锦屋里来寻,念锦哪里肯和她废话,菱涓朝着边上一个名唤五儿的小丫头努了努嘴,那丫头倒机灵,忙扔下手里的伙计跑了出去,在里头都能听见她清脆的声音。
“姐姐可来晚啦,大老爷走了有一顿饭功夫了,奴婢说出去,红玉姑娘来接的。”
门外很快便没了动静,菱涓捂着嘴笑得趴在了桌子上,念锦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看你们淘气,可有人得一夜睡不着觉了。”
“理她呢,现在一个姑娘她就睡不着了,等将来来了新夫人,那她不是要孟姜女哭长城去了!”
“看你越说越疯了,她到底是个姨娘,时辰不早了,早点歇了吧。”
这丫头七八岁就被送进来伺候她,跟了她六年,固然是个忠心的,但念锦却不肯再同她多说。这些不该她一个下人议论的事,说出去随便给人抓个把柄都是能要她小命的,如今背人处若是说惯了,今后在人前一不小心说漏个一句半句,就够别人拿捏了。
菱涓见念锦不喜,便也不敢再玩笑,老老实实地帮她卸下头上的钗环首饰,又将她一头乌溜溜的长发随意挽做一个慵妆髻,便伺候她睡下,一夜无话。
次日天还没亮念锦就起身去了上房,去年春天芝兰的老娘没了,他们家接了她回去几天,那几天都由念锦给老太太梳头,谁知自那以后老太太便不肯放她了,只要她给她拾掇,芝兰回来后还为此打趣了她好几天,只说这大姑娘厉害的,连口饭也不给做丫头的吃了。
当然这只是玩笑话,余家一家上下八十几口,全都以老太太马首是瞻,最是个讲究孝道仁义的人家,谁能哄得老太太高兴,在家里便是最有体面的。
到了那里老太太还没起身,她便在外头坐了一会儿,看了一会子闲书,芝兰等人知道大姑娘对老太太是最孝敬的,每天必要过来将老太太伺候妥当,陪她吃完了早饭玩笑一阵才回去自吃,因此体贴地给她盛了一小碗银耳汤垫垫,只当是喝茶一样。
念锦含笑谢过,没多久便听见里头有了动静,忙挽了芝兰的手进去请安,见老太太已经起来了,月晴正伺候她穿衣。
老太太看了一眼立在一边的念锦笑道:“可怜见的,每天这么早就过来老婆子这里立规矩,罢了,谁叫我老婆子一大把年纪还爱俏呢,大姑娘再忍耐几年,等将来出了阁,就摆脱了我这烦人的老太婆啦。”
说罢还故意摆了摆手,念锦自然听得出她不是真心,笑吟吟地上前扶着她到了梳妆台前坐下,一面细细给她揉着太阳穴。
“老太太这话可是折煞孙女了,孙女自小没娘,若不是老太太护着,哪里还有将来两个字好说?”
说罢便垂了头,老太太听她提起逝去的大儿媳妇,不免也有些伤怀,红着眼圈拍了拍她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喃喃道:“好孩子,奶奶知道你孝顺。你放心,只要有奶奶在一日,就有你一日。”
此时芝兰早知趣地带着一众丫鬟退了出去,留下她祖孙二人可以说些体己话。
念锦自己思索了一回,打量着老太太今日高兴,便更花了些功夫给她梳了个繁复贵气的大盘髻,插了一只份量十足的攒丝凤头金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