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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里哪里能过意得去,唯有在屋里多给太太磕几个头,求老天保佑太太终于仁厚宽宏的人长命百岁好人有好报吧。”说完又叫荳儿抓了一把钱给那小丫头,好生送她出去,自己也不肯躺着休养,只道卧床休息便是示弱,会叫人笑话了她去,自己强撑着净面梳头,又抹了些胭脂,看着精神了好些这才作罢。忽听见有人在窗户底下唤了一声,说是大太太那里叫她,遂忙扶着荳儿的手出了门,到了大太太屋里才觉着不对劲,大太太喜欢热闹兴旺,因此她屋里向来都是说说笑笑的多,如今像这样连守在门口的丫头都屏气凝神的,实在少有,不由藏了小心惴惴地进了屋,却见屋里已经坐了人,只大老爷二老爷不在,二太太伴着大太太在上头坐着,三老爷三太太并肩打横坐在下首。三老爷见樊音进来,一双眼睛早就黏着在她身上放不开了,樊音幽怨含情地瞥了他一眼,却早已满眼是泪,又觑着大太太的方向怯怯地低了头,颤巍巍地给众人请了安,便自己退到边上只咬着嘴唇不动。大太太最见不得她这种轻狂样,眉心一蹙便要动气,抬眼看见三太太正用乞求地眼神看着她,终究还是叹了口气。“今天叫你们来不为别的,什么好不好的话我就不说了,说多了你们也不爱听。老三,我今天才算知道你竟是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多情种子,我和你大哥竟怠慢了你,罢了罢了,就当我们对不起你,方家名下的宅子,你喜欢哪一处便挑了去,带着你那一房出去单过吧。”一句话不曾说完已经袖了眼圈,三太太听了这话早就用帕子捂着脸低声啜泣了起来。“怎么能怪大嫂,全是我做弟媳妇的无能,不能叫老爷称心欢喜,都是我的错啊!”说着说着越发哭得伤心,袖芍忙上来给她拍背顺气,她也顺势伏在她身上只顾抹眼泪,三老爷被大太太的话唬得不轻,又见老婆哭得这样,也知道大太太是个言出必践的人,忙站起身来赔罪。“我们什么地方做错了,还求太太教导,怎么就要分家呢?”“哼!莫非三老爷忘了,咱们方家原就是分过家的。不过是老爷心实,舍不得弟弟们,可谁知道人长大了翅膀硬了,人心隔肚皮,你为他好,他未必就领情,也未必就为你好,倒不如大家撒开手,各自快活去吧。”大太太手上的茶盅子嗡嗡一顿,三老爷哪里还敢辩驳,只得好言相求,大太太见他态度恳切实在不愿出去,此时方扫了一眼缩在角落里的樊音。“老大家的可怜见的,娇滴滴的一个深闺小姐,哪里见过什么大阵仗,如今遇上我这个三灾六病的无能婆婆,也只能偏劳她帮着管家,谁知偏还是纰漏百出。你房里这美娇娘想是与她八字不合,你又舍不得她,那也只好……或者三老爷还能念在老爷对你含辛茹苦一片心的份上,把她请走不成?”一番话说得三老爷瞠目结舌,出事那晚大老爷斥责了他,他便知道大太太已经将念锦动胎气的事迁怒了樊音,可樊音自己也小产了啊,相比之下岂不是樊音更可怜,更需要怜惜?为什么众人都只知道往大少奶奶屋里跑,帮着那边来难为她?原以为冷落她几日宽宽兄嫂的心,也算给足了他们面子,没想到他们不依不饶,竟使出了这么一招非要逐樊音出府,这算什么?她只是一个无依无靠地弱女子啊!当下越想越气恼,可又不敢明着与大太太对着干,忙侧过头向三太太求救,却见她正扶着袖芍的手臂闭目垂泪,又觉着开不了口,再看樊音,她早已捂着心口颤抖着靠在了角落里,立时心痛了起来。“太太这不是有心难为人吗?大少奶奶受了惊吓,难道樊音就愿意?她还掉了孩子呢!要说因为这个就赶她走,不怕别人说我们方家仗着家财万贯就不把小老婆当人吗?”奔到樊音面前将人扶起,三老爷硬着头皮朝大太太拔高了嗓门,大太太只顾低头吃茶,二太太却撇了撇嘴冷笑了起来。“这话说得稀奇,听三老爷的口气,竟是把你这个小老婆和我们大少奶奶相提并论了?太太,我早跟你说了他舍不得,你偏不信。”“罢了罢了,就这么着吧,你大哥也是同意的,你且去选地方,拾掇好了就搬出去,大家彼此省心。”大太太起身进了里屋,根本不再看三老爷一眼,三太太哭得晕了过去,一屋子的女眷忙着给她扇帕子擦眼泪把人架着出了门,留下三老爷搂着樊音孤零零地站着,樊音的目的算是达成了,她一心以为只要能住出去单过,三太太软弱,家里便是她的天下,这个孩子掉了,可三老爷宠她,她又年轻,过不了几个月又能再坏上,怕什么?因此反倒心下窃喜,一面做出自责的样子抚着三老爷的胸口宽慰他。三老爷虽然不满大太太的处置,但到底也没脸当真搬出去,钱塘是个小地方,这要真这么不明不白地出去了,只怕又要叫人背地里戳脊梁骨了。因此与大老爷商量,正好永安一个老管事告老请辞,这边一时也找不着人接替,原打算叫方晏南过去先料理几个月,如今索性就派他去,他将家眷都带着,就在永安城里暂时安家,待过一阵子大太太气消了再说。大老爷对这个幺弟总归心软,想想若真分了家就难以回转,这倒不失为一个好主意,便点头应了,又在自己身边点了几个妥当人跟着他去。三月初三便是个宜出行的日子,大太太携着三太太的手送至二门上,念锦妯娌与方月珊等小辈一路跟着。“你自己要有主意,这一出去我可是照管不到了,你莫一味依着他惯着他,到头来倒叫那骚狐狸欺负了去。”大太太压着喉咙同三太太耳语,三太太袖着眼圈应了,又一一与众人道别,直到三老爷在外头催了,才恋恋不舍地扶着袖芍的手上了马车,唯有念锦一眼瞥见车帘子垂下时三太太嘴角扬起的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当下了然,忍不住点头赞叹。虽说三老爷一家的离去令家里顿时冷清不少,可少了樊音的存在,却也叫某些人狠狠地舒了一口气,比如方晏南。长夜难熬,这厮坐在床边只顾盯着娇妻上下打量,一双眼睛从头看到脚,从脚看到头,就是不愿撒开手,臊得念锦干脆扭过头去不看他,又被他不满地摇晃着胳膊撒赖,不得不又好气又好笑地嗔着他不许再闹。“天都叫你看黑了,还没看够呢?丫头们面前,也不怕她们笑话你。”谁知不说还好,方晏南听了这话越性将鞋袜脱了一溜烟地上了床,挨着念锦的身子躺下,一面笑嘻嘻道:“笑话我什么?总不能笑话我疼老婆吧,我看她们羡慕还羡慕不来呢,怎能笑话?来,让我摸摸我们儿子在干什么呢?小家伙,那天可把我们吓坏了,可见是个调皮的!”不看他说得轻松有趣,可抬起手来半天,却愣是放在半空中悬着,上上下下了半晌还是不敢碰着念锦,一张白皙的俊脸却憋得紫涨,倒把念锦逗得好笑起来。“你这又是唱得哪一出?”“我……我想摸摸他,可,可又怕摸疼了他。”方晏南支支吾吾地嗫嚅着嘴,念锦越发笑得厉害,却主动握住他的手,轻轻覆在自己的小腹上,一面也放松地朝身后仰倒,结结实实地靠在了方晏南的怀里。“你这个呆子,哪里就这么娇贵了?才三个月,还不觉着什么呢,哪有你这样的爹,人家明明乖巧着,偏说人家淘气。”方晏南毫不客气地在念锦鬓边干干脆脆地大力一吻。“恩,那就有你这样的娘,孩子还揣肚子里呢就一颗心偏到咯吱窝里了,眼里只有孩子没了孩子他爹。”小夫妻二人说着说着屋里便灭了灯,琪纹在外头捂着嘴偷笑,恍恍惚惚却见菱涓眉宇间闪过一抹异色,待再细看,她又没事人似的清点着念锦白天戴过的首饰,一样样仔仔细细擦抹干净,倒像是她一时给灯影子迷了眼看错了似的。欣怡最近迷上了打璎珞,见没她什么事便早早回了屋,正撞见容兰坐在床上看信,不由打了个哈欠。“横竖又不认识字,何必来来去去看个没完,你家里既然愿意接你出去,大太太那里只怕还有恩典,嫁妆都是不用愁的,你还在这里不自在什么?”
第 71 章
容兰见她进来忙将信纸收了,听了这话却是把脸一沉。
“你知道什么?整天满嘴里胡说,大姑娘家家的总说嫁妆嫁人的,也不怕臊得慌。”
“谁整天寻思着嫁人,谁该臊得慌,那人自己心里有数,我犯不着替她白害臊,不过看着从小一处服侍的份上提醒一句,别日子太好过了就猪油蒙了心,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
欣怡哗啦一声抖了抖床褥子,容兰本就一肚子心思不自在,一听这话说得不像,倒也气上心头,干脆走到她跟前细问。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好端端夹枪带棒地排喧人,谁又合该给你出气不成?”
谁知欣怡分毫不慌,反倒迎上她的眼睛冷冷一笑,一字一顿道:“那天大少奶奶摔着的时候,姐姐分明可以扶上一把的吧?”
“你!”
容兰被她问得刷得白了脸,怔了半晌方道:“你这话可是要绝了我的活路么?”
谁知欣怡却摇头叹气道:“我不过白试试你,你竟是个没胆的,偏又要想那飞上高枝的心思。告诉你一句话,留心着菱涓些吧。”
说着便自顾自埋头打珞子,倒把容兰说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待要再问她,又觉着抹不开脸,只得怏怏地回去仰面睡下,却从此对菱涓的举动越发留心,果然见她对方晏南的衣食住行格外关怀,想必也有一番心思在里头,又不知这究竟是她自己说不得的想头,还是已经在念锦跟前过了明路的,因此心下越发煎熬。
念锦自打有了身子以来便成了个看得摸不得的琉璃人儿,镇日家被众人围着供着,实在无趣,这日午后闲暇,因惦记着徐凤临咳嗽了几天仍不见好,倒越发气喘得厉害了,便带着琪纹往她屋里去看看去,二人说了一回闲话,又下了一回棋,发觉她精神恹恹的懒怠动,也不肯再烦她,看着丫头们伺候她吃了药睡下,这才出了门,见宋妈妈守在门口戒备地看着她一动不动,不由皱了眉。
“我一向敬重你是个精明忠心的妈妈,没想到竟是个蠢人。自你们奶奶进了门,你便教唆着她防我远我,连带我屋里的下人也不知道在你手里吃过多少次亏,我不理论,并不是你厉害,不过是看着你们奶奶的面上罢了。她孤身一人在方家,娘家还有什么人可以照应?你是自小看着她长大的妈妈,理应做她的依傍,你为她防我我不恼,可你这么糊里糊涂是非不明就别怪我给你没脸了。就好比现在,你们奶奶病得这样你不进去,丢开手叫那些个小丫头伺候,回头她们毛手毛脚的,你们奶奶哪里不舒服好意思跟谁开口去?你倒是真心为她好呢,就好生想想做点好事吧!这个家里哪个人没有十几个心眼子?你但凡为了她,也该和气些,别给她在这家里招人憎了才是!”
一席话说得宋妈妈目瞪口呆,待想明白过来,念锦早已不见了人影,这里忙赶到屋里去看徐凤临,却见徐凤临歪在枕头上默默垂泪。
“妈妈都听见了,我们在方家这么些日子,妈妈把能得罪的不能得罪的都得罪了,上至孟妈妈,下至扫院子看屋子的小丫头,谁不知道你宋妈妈厉害,谁不背地里说二少奶奶心胸狭窄行动就要刻薄人?你原是为了怕人欺负我小看我,可如今这么动辄草木皆兵的,别人就不欺负我们了吗?你总说大嫂藏奸,她要当真藏奸,更应当随你闹去乐得看戏,又怎么跟你说这些个得罪你不讨好的话去?我的好妈妈,你且醒一醒吧!消停些过日子,只怕我这里也好过些。”
说话间又咳嗽了几回,宋妈妈忙上来给她拍着,递痰盒子擦汗,再换上热茶伺候她喝下,一番功夫下来动静不大却也不小,外头却没有一个丫鬟进来。
徐凤临幽幽叹道:“全是咱们不得人心,你看她们,我不吩咐,她们就是听见我在里头咳得要死了,也没人来问一声,要不是大嫂过来照应,太太不在家,她们哪里肯像方才那般进进出出殷勤小心?”
“奶奶,全是奴婢,竟是奴婢错了,连累奶奶……”
宋妈妈怔怔地听了半日,没想到平日里竟全是自己想错了,当下双膝一软推倒在徐凤临榻前,徐凤临却只拉着她的手叫她起来,口内又说不出话,只睁着一双眼睛泪盈盈地不言语,主仆二人这一番却是真正的同了一条心,从此宋妈妈也不再只在面上争强斗狠,凡事皆听徐凤临的主意。
方晏阳素日里深恨这妈妈跋扈嚣张,如今见她收敛谨慎了许多,徐凤临又是个谨言慎行小心翼翼的样子,做亲之后越发稳重,再没了从前做表小姐时那些令人厌烦的坏脾气,对他也着实说不上还有哪里照料不到,便也慢慢将心思转到了她屋里,对她也不似先前那般冷淡无心,徐凤临心里宽慰,身上也便日渐大好了起来。
且说大太太因见念锦稳重得体又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