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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所有事务,都是如此。
有侍卫进房中禀报完毕,等决战下令,他的答复都是一样的:
“按你的意思处理。下去吧。”
我感到他对一切都绝望。
不管三师兄当初受害的真相如何,也不管西域魔教与此有何关联,不管战门内部的关系如何诡异微妙,也不管哥哥救我的机会能否成功,甚至我自己究竟是怎么遭到陷害——我都没有了再查下去的欲望。
就像是陡然间脱力,我对周围一切都变得毫无知觉。谁是谁非,谁该生谁该死,我都失去要探寻的兴趣。
眼前的时光是与世隔绝般安谧,我心底的不安却越发浓重。
我总觉得,决战会出什么事。
第三次毒发迟迟没有到来,来给我诊治的郎中越发少,决战几乎寸步不离守着我。
这天深夜,我熟睡中听到有人低低地交谈。
我能感到决战并未睡在我身边,只闭着眼,没有动。
“他们进展如何?”
纵使被压得很低,我还是辨认出来,这是决战的声音。
一人答:“线索已彻底断开——要查清顾主上死因,已不可能。”
我心里一动。
查我父亲的死因?
父亲之死是决战一手造成,一切被我亲眼目睹,还有什么可查的?
决战迟疑了片刻,才问:“所以呢?”
“三公子的心腹还在暗中查探,四公子已经下令停止搜查。”
房中寂静许久。
久到我再也没听到声音。
身边的位置微微一陷,决战忽然开口,深夜如被搅乱的池水:“睡得不好?”
我睁开眼,望着床顶,不知道从何问起,只有问一句:“怎么了?”
决战居然毫不掩饰:“老三和老四在查师父的死因。”
我的声音有些抖:“不是、不是早已经。。。。。。”
他平静答我:“我们做了交易。”
我的喘息声很轻。
“在你被安准就走之后,”决战微微一顿,“我答应老三,只要他查到确切证据,证明师父死于我手,我便当着战门上下自废武功任其处置,作为交换,”
正是深夜,四下无声。
“他帮我抓你回到我身边。”
不知多久之后,我问了一声:“为什么叫我知道这些?”
决战说:“我不在意。”
我用力抓着身下柔软的棉被。
他松了一口气,仿佛终生都要解脱:“你就要死了。”
我转过头,希望自己远远的、远远地离开他——
决战把为出口的话说完:“所以,其余的一切,我都不在意。”
番外381
我被卖入山庄为婢,十几年来都贴身伺候他。
但他从来不记得我的名字,或者,他根本不知道我的存在。
山庄里的人都知道,他只看大小姐。
此行出远门,去往周家,他带了大批人马,听闻,若周家不交出小姐,两边就要打起来了。是离开山庄之前,三公子安排人马,随口道:“带上两名婢女,接染染回来的路上,也好有人照料她。”
他已经是山庄里的主上,听到三公子提到这类小事,竟然抬头想了想,接着直指我们两人。
于是,我就跟着上路了。去往江南广威,为的,是逮小姐回山庄。这一路都在赶,若股市我有些武功底子,多半就要累出病来。道广威之后,在三公子的住处落了落脚,他接着就要去赴周沈的生辰宴。
我们等在园子里。
外面通报主上回来时,我赶忙穿衣,也顾不得睡眼惺忪了,出了房门,跑到前面园子里,站好了。
他手里提着剑,走到我身边时,带起一阵冷硬的风,我微微抬头,迎着房里透出的烛光,看到他的脸色。
跟往常一样,他没有什么神情。
后面随行的门众说:“收拾主上的东西,准备出发。”
我们是在深夜开始赶路,向着西面。
难倒是小姐逃到西面去了?
疑惑了一路,最后,却是到了西域魔教。我心里略微有些诧异。山庄里,大家都在暗中传,说他之所以杀了顾主上,都是为魔教圣女。我虽然说不出缘由,可也不相信。现在到西域,能是为什么?
难不成,他是真的要见魔教圣女?
当即,我的猜测就成了真。我们安安定定的在魔教住下来了。看司徒慕对主上的样子,是十分亲近且爱慕的,可是看他待司徒慕,就全然只是冷漠。
仿佛只是来把魔教当做客栈住。
一连几天,都没有什么吩咐下来。我只见到不少人来他房中,不知是商讨什么。大漠里的气候着实叫人受不住,一旦起风就是漫天的沙,出趟门嘴里就含进沙子。在房里待着烦躁,我就找了些女红伙计做。
一个荷包绣了个开头,出了事。
侍卫来通报,叫我赶到他房里去。
我赶忙跑。
房门大开着,大漠里阳光烈,照出的影子格外清晰。我见到敞亮的房里,他静静站着。怀里抱着染满了血的一具身子。
我轻手轻脚进了房,等着他吩咐。
一炷香,一盏茶,一刻钟的时间过去了,两刻钟的时间过去了。他只是那样呆呆地站在房间正中,双臂托着的人,脸上全是血,什么都看不出来,只见到乌黑的发垂下来。
没有吩咐郎中,没有叫侍卫。
我疑心,他抱着的是顾小姐的尸体。
正当我疑惑,郎中跑进来,对他行了礼,声音都发抖:“主上,请准许在下给小姐诊脉。”
他没有答话,也不肯放下顾小姐。
负责统领我们的侍卫上前禀报:“主上,请您准许郎中救治小姐。”
他低下头,剑刃般锋利硬朗的脸上浮起一丝疑惑,仔细盯着心口靠着的那张脸看了许久,连呼吸都轻了,直到他似乎终于放心,才轻声说话,像是安抚旁人,又像是徒劳欺骗自己:“她是睡了。”
“请主上放心,在下等必会尽力救治小姐。”
他对侍卫说话的语调,像是在争辩:“她的血还是热的。”
我见他脸上带着十分孩子气的神情。
侍卫迟疑了片刻,顺着他的话附和:“是。”
风灌进来。
从小姐逃脱那日过后,他再不曾有一个笑容。此刻,他却忽然微微笑了一声,收了收手臂,自己低头,靠近那散发着血腥气的身子,唤她的声音一如过往的千千万万次:“青衣,醒醒。”
他刚被带入山庄时,我大约十六七岁。那是十多年前,他也便是只有十岁左右,小姐就更小,正是不懂事胡闹的年纪。
夫人刚去世不久。
他身旁的公子不同,不肯对人开口说话,也不看人。听说,他是在逃荒时被主上带回来的。正是荒年,死的人不少,这样年幼的孩子能活下来,又进了战门,算是十分幸运的。
小姐日日只管缠着他,有时候是从自己房里带了点心过来,有时候事拿什么玩物。有一回,小姐手里抓了两块粘糖跑了来,兴冲冲地进了房,喊他道:“二师兄!”
我见他马上站起身,定定地望着小姐。
她走到他身边,伸出手臂,却握着手:“猜猜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他只略略瞟了小姐一眼,说:“我忙着练功,你出去。”
小姐这里依旧兴冲冲的,压根也不理会他赶自己走的事,当即就要把指头伸开叫他看看手里的东西——糖太粘,手指被粘住了。她用了用力,伸不开手,就用另一只手去掰,他在一旁瞧着,嘴角忽然勾起一抹笑来。
小姐却要哭了。
她原本是敖哄他开心的,结果糖化在手心里,还粘住手,还不等我这里想到办法,她那里依旧嘴一撇,开始哭了。
山庄里的婢女都清楚,小姐向来爱哭,掉几滴泪,那算是常事。好在她也并不十分纠缠,哭完了,就算了事。当即,房里的另一名婢女去打水预备为小姐洗手,我在这里看着。
他却有些着急了。
这也是我头一回见他脸上有这样的神色。先前,我们都怀疑,他怕是傻,才好这样不喜不怒的。
“师妹,你先别哭。”
她哪里管什么师妹不师妹,脸上照旧淌泪。
他抬手去擦了擦她脸上的泪,着急地问:“你容我想想办法——先别哭行不行?”
她不听。
他终于喊了一声:“顾青衣!”
小姐是吃硬不吃软的。听了这一声暴喝,当即止住了,双眼含着泪花,巴巴地望着他。
他抓过她的手,仔细打量,问:“疼吗?”
小姐说:“不疼。”
他气急败坏的:“不疼你哭什么?”
她马上又变了脸,带着哭腔抽泣道:“因为没法吃了。”
他推她一把,不耐烦地说:“出去。”
回想起来,这样的时候是很多的。我们几个在他房里伺候的,都盼着小姐过来,他们两人年纪小,在一处说话时格外有意思。
时间久了,我看出来,他笑的时候,多半是将小姐气得跳脚时。但若是小姐当真恼了,开始哭,他便会慌手慌脚,非得把她赶出去,看不到她脸上的泪,听不到她的哭声,才能消停。
只有这一个人,他是肯靠近的。
忘了是哪一年,他的个子猛然蹿升,陡然间比小姐高大许多。都说岁月快,小姐也出落成楚楚的女儿家。
有一回,夏天,我过来,房里寂静无声,我走到窗边向里张望,只见小姐睡在床榻上,他笔直地站在一旁,一只手微微扬起,却始终没能碰到她的脸。
有时候是旁的公子与小姐一同过来,他会陡然间变得冷漠,谁都不理会。
原本以为,待他长大了,能懂得世故人情,兴许就会不再如少年时冷漠疏离,可正相反。
他还是只仔细看她,还是只哄着她,跟她争辩、生气、笑,等着她来吃饭,在她哭时的手脚都没处放。他开始帮着主上做事,小姐来了,一个人闷着,过不了一是片刻就坐在他身边睡过去。
他总是轻轻地搁下笔,把书放到一旁,一言不发,盯着她的睡颜,过很久很久。
知道今天,也还是一样。
。。。。。。
我和另外几名婢女一同给小姐擦身子,情理伤口处的污物,她一直都没有什么反应,咋一看去,倒真的像是睡了,恬静美好。
等到包扎完伤口,他也只是挺拔站着,如同一棵树。小姐白日昏迷,他整日整日的,只是那样安静地守着。
这个时候,我会觉得他像寻常人家的男子,成了家业,极为疼爱自己的妻子。
探她的额头,擦拭她的脸颊,拂她的发丝,整理她的衣襟和棉被,牵她的手。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俯下身去,轻轻靠近她的脸,像同床共枕的夫妻一样,抵着她的额,轻,却沉重地叹气。
似乎这整个世界都不曾在他眼前存在,存在过的,只有那一个顾青衣。
小姐的身子,一直是冰的。
为了这件事,他们两人在深夜里大吵。
我十分想劝下小姐,把缘由说出来,别再叫他担心。她不知道白天的情形——
他在她床前犹豫,徘徊,有时候忽然靠近她,双手捂住她的脸,有时候捧着她的手,像冬日里似的,往手心呵气。中午,最暖和的时候,他将她抱起来,用自己暖她的身子。
自打我进山庄始,便有前辈嘱托。纵使主子闹翻了天,做婢女的,也不准多说一个字。
我不能劝小姐回头。
没有人能。
我有两次,见到他绝望。
第一回,是在回山庄的路上。他叫我看着小姐晒太阳,自己需得骑马走在最前面,防止有人偷袭。许些天来,小姐都是夜里醒的,在大漠里,他为了看到她醒时的情景,只有自己夜里也不睡。白天又要管住处和行路安全,只有耗着,到了北方地界,我都能从他的神色间看出疲惫来。
就是那一次,小姐出了事。
我以为她死了。他从队伍最前面赶过来时,我把小姐叫我转达的话说与他听。只有两个字:来世。
他听了,浑身控制不住地发抖,俯下身来,想把小姐抱起来,一双手只是抬着,不敢落在她身上,仿佛害怕将她碰碎。
——直到回山庄,他都是抱着小姐,双眸血红。
我怕他只是徒劳抱着一具尸体。
第二次他绝望,是在腊月里,小姐与他过招之后。
我眼见着小姐出事,他将她在人群里抢出来,抱着她回房,三公子他们跟了来,统统被关在外面,我隔着窗望见他踉踉跄跄的,进房之后把小姐放在床榻上,又像犯了什么错似的,猛地把她抱起来,反复了好几次,他终于松开手,声音嘶哑,疯狂般大声喊她的名字。
喊了无数遍,求了无数遍,说他爱她,求她睁眼。
道最后他声音嘶哑,将她的头按在自己心口上,喃喃地说:“死吧,你死吧。顾青衣,别管我了。”
那样绝望而沉痛,以至于放任。
兴许每个人都有命中劫数。
他在死人堆里活下来,进了战门,习得武功,成了盖世高手,地位无比尊崇。可是,他真正想要得到的,唯一在乎的,得不到。
说能说清,他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
三公子踹开房门,我们跟进去的时候,是他同顾小姐躺在床榻上。她的身上盖着棉被,他没有。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