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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容萧终于爆发,吼过之后却又气竭,膝盖发软,后退着坐倒在大树暴露的粗壮根茎上,“你等一下……等一下,等我喘口气……”她低头闭眼,平息着混乱激突的思绪,然而一旦闭眼,开阔地里遍地血迹尸体、浓烈的血腥气息,便朝她眼前、鼻中奔涌而来,竭力也无法阻挡。
“……那些人,”她抬头,看向远处。那里是数十个年轻士兵失去生命的地方,“就这样不理会么?”这么说的时候,不由得突然对那已经离去的,面对杀戮仍旧从容高贵的少女生出许多愤恨:她为何就那样冷血无情地,任由属下夺走无数人的生命?然而脑子里又有另一个声音,在轻而有力地分辩,你的怨恨,不过是对自己的无能生出的气愤和责备。
两种声音不停地在脑中交战对抗,令她一度焦躁不堪,几次想要跳起来朝着天空嘶吼发泄,可是身体始终沉重如千钧,每一处关节、每一根经脉,都好像凝滞不通,无法控制。
“公子,还是快离开罢。”殷乙抬头,“那些人并非我国士兵,是敌国斥候。他们既已到此,大军亦不远,再停留,恐怕届时难以脱身。”
好一会儿,容萧才将殷乙的话消化下去,惊恐睁大了双眼:“你是说,平安城已经……”
“是,”殷乙起身,“平安城已是瓮中之鳖,守不住了。”
听着殷乙的话,容萧惶然往平安城方向看看,再回头望望上方鸦雀盘旋的树林,良久,又低头盯着自己微微颤抖的双手。喘口气,她用力闭上眼。
“如果我只是在做梦该有多好……”
“公子?”
容萧抬头,看进殷乙关切的眼。四周凉风拂动,林木婆娑声声,她渐渐能静下心来,脑子里那些混乱的、纷杂的思绪虽然还在纠结,可是理智已开始一点一点重建。
“那女孩子——”她看向殷乙,“那女孩是什么人?看她的气度风范,身份一定不普通。她既然带人截杀了敌国的士兵,应该也会——援救平安城的军队也许已经在路上了……”她的声音,在殷乙始终沉重的表情里渐渐低弱,最后再也说不下去,“怎么……?”
“那少女——我只管行刺,不管缘由,”殷乙低头,“目标行踪背景,有他人查探,我只知,她是南国贵族,即便此刻截杀围困平安城敌军,应当并非为保城而战。反而,依我猜想,他们隐瞒身份来到我国边陲,其心可诛。”
容萧张张嘴,半晌:“我弄糊涂了……这世上,究竟有几个国家?我究竟是在哪里?”
殷乙抬头,目中有诧异,但随后还是俯身拾起树枝,在身前地面比划:“平安城,是我国北方边城,国都在平安西南,据此千里。围困平安城的,是北方魏国,如同那先生所说,魏人尚武,天下闻名的武将皆在其土。那少女,应是南方梁国人。梁国地势优越,国力雄厚,尽揽世间名士。东边有齐国,都城阳,是名镇四方的商都。我国,”殷乙看一眼容萧,“国力最弱,国号秦。”
容萧听着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词语,竟比得知自己被丢到一个怪物环伺、不见边际的密林还要茫然惶恐。
“秦……么?”她喃喃道,愣愣看着殷乙在地面划出蜿蜒线条,置身于另一个时空的感觉,前所未有的鲜明起来。秦,耳熟能详的字眼,所代表的,远不止一个国号那样简单。可是如今再次听到,却已是陌生。同样的字眼,全然不同的含义。她发着呆,不觉间手上用力,直到臂上尖锐刺痛才回过神,看着白狐慢条斯理从她手臂上收回尖牙,飘散的思绪倒也因此收回。她轻揉着被白狐咬痛皮肉,目光落在地上那代表“秦”的线条上。
“……人类的征战好斗,到哪里都是一样。”她喃喃道,语气间不经意带着厌烦。话才出口,忽然警醒,抬头望向来时方向,“……平安城守不住,那城里的百姓怎么办?”
“若是侥幸混战中不死,”殷乙顿了顿,才道,“只盼魏人不要屠城立威。”
容萧震惊站起,膝上白狐因此掉落。她本能伸手搂住,重新坐回去。
“——屠城?”
城中老幼妇孺、无辜生灵……
她喘气,惶惶然只是悲凉。
殷乙上前一步,微弯腰:“公子,不能再久留。若是大军入城,混战之中,我怕不能保护公子平安。”
是了,还有她身体里的所谓宝贝。混乱之中,还有无数藏在暗中,也许修为胜过此时殷乙的非人,正在虎视眈眈……这才是她此刻应该担心的事情。已经努力了这么些天,总不能现在放弃。
“公子?”殷乙又催。
容萧眨眨眼,却排挤不掉眼里的干涩和刺痛。她抬头,看看远方,又看看平安城的方向,再闭眼,许久睁开:“殷乙,我要回平安城。”
、第三十章 报信 (2673字)
容萧声音不高,但清晰坚定:“我要回平安城。”
“公子!”殷乙焦急。
“你听我说。”容萧喘口气,“我不是自不量力以为自己可以救城于万军压境。不过只是想,把消息传过去。城里的人,还在千方百计想要出城南下,却不知道南下的路已经是绝路。至少,要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们,让城里的官员看看还能不能有什么办法可以想。我不想知道了这件事,然后什么都不做就走掉。我只要把消息传过去,然后马上离开,殷乙你这么强,还有——”还有强大如斯的狐狸。她顿一下,“我保证,一旦有什么危险,就跟你离开。”
“传了消息又如何?”殷乙站直身体,眉际桃花暗淡,眼中光芒逼人,“留在城中同样是死。你为求良心安宁,却要自投死路?”
“可是一辈子带着愧疚不安,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容萧哽咽了一下,“我不想充什么英雄,只是觉得,如果就这样走掉,实在不能安心。”
殷乙静静看她:“若是我不答应,你便宁可自己回去?”
容萧抬头:“是。”
沉默许久,殷乙浅浅一笑:“好,我随公子回去。”
容萧松口气:“要是真的危险,你要先顾自己——”
“不用再说,”殷乙打断她,“我既已决心跟随你左右,便不会弃主偷生。”
“弃主?我——”
容萧还要说话,殷乙已经转身。
“要回去,就快些。”她抬手劈开了挡在前面的大树,直直穿过去,回身等待。容萧连忙起身快步跟了上去。
很快,那段被吞噬了荆棘丛的新鲜土地重又出现在视线里,正巧,几个人影在前方一闪而过。殷乙抬手示意容萧,接着身形一晃无声追去。等容萧循了方向赶到,远远就见寺院后墙的小门边,殷乙背对这边,身前站着两人。因为之前印象深刻,容萧一眼便看出正跟殷乙说话的那个,就是之前吞食荆棘的男人。
见容萧过去,那两人神色一变,恭敬俯身朝她行礼,口中称“上神”。容萧虽然知道他们恭敬的对象是怀里的白狐,可仍旧非常不自在地顿住脚步。
“他们也要回城。”殷乙道,指着那人,“他叫子车旬。”
子车旬随即颔首,对着容萧道:“我们在城中住了许久,四邻右舍一向交好,左思右想,终究放不下,因而……”顿了顿,他又道,“这位小哥,城中有我们前去示警,你便离开罢。”
看他对上自己视线,容萧一愣,转眼看看殷乙,正要说话,突然见殷乙和那子车旬同时变了脸色。殷乙一把将容萧拉到身后,退向小门。子车旬和同伴稍缓了脚步跟在后面,进了小门,同时将门紧紧合闭。
子车旬对着小门嘴里念了几句什么,然后回头:“应当能抵挡一阵。”他那同伴皱眉道:“怎么来得这么快?”子车旬道:“我们快些罢。”边说,脚下不停,沿着之前离城的路返回。他们脚步不大,频率也不是很快,可是容萧拼尽全力也无法赶上,两人很快便消失在视线之外。
殷乙就走在容萧身后半步,时刻警惕着周围。很快,越过之前推倒的屋墙,穿过空空的院落,容萧重新站在了拥挤不堪的街道上。
南城门似乎已经开启,人群正源源不断朝着城门挤去。呼喊声、惊慌害怕的表情,潮水一般挡不住地往耳中眼里涌进来。空气中充斥着一股酸臭的难闻味道,令人作呕。
殷乙将容萧护着,逆行进城。等到四周终于空阔,容萧已经气喘吁吁,几乎软倒。殷乙看看她:“稍等。”说完闪身不见。不等容萧喘息平定,她又返回,手中牵了一匹有些惊惶的马儿。
“上马罢。”她让马儿停在容萧身前。
“哎?”容萧看着那匹比自己高出许多的大马,一阵阵心跳,“我,我不会骑马。”
“无妨,”殷乙将她扶上马背,牵了缰绳就走。那马儿虽然惊惶,却不敢反抗,乖乖迈步。殷乙加快步伐,马儿也跟着跑起来。容萧一手搂着白狐,一手紧紧抓住马鞍前部,闭嘴咬牙,担心从马背上摔下,拼尽全力保持平衡。
“此刻要说服百姓,恐怕不可行。”殷乙边走边道,“先去找官府。”
容萧几乎没有余力回答,只觉得总是差着毫厘,自己便要从马背上被抛下来,摔在坚硬的地上。
北城门与南城门情形迥异,城门楼上下只剩了士兵和衙役来往,都是行色匆匆、如临大敌。也许是守卫们忙乱中无暇顾及,殷乙牵着马,竟一路无阻,径直到了城楼之下。
“城上的大人,小人有事禀报!”殷乙朝着城楼上高声喊。喊了几声,才有士兵注意到,将武器对住了两人:“什么人?”殷乙又将刚才的话说了一遍,士兵们将信将疑。这时,城上有人喊了声:“带上来。”就有士兵仍旧用武器指着,来将她们两人领上城楼。
才离开马背,容萧几乎控制不了双腿,眼看着不过两层楼高的城门阶梯,竟然上得无比艰难,还要殷乙时时伸手搀扶。
城楼上,几名身着官府制服的人站在一起,等士兵将容萧两人带过去,一齐回身来看。中间一人年纪比较大,须发斑白,身着文官袍服,另一人正值壮年,穿军服。容萧虽然看不懂服色,但看旁人态度,知道这两人应该是这里阶位最高的官员。
“见到大人,还不见礼?”旁边有人低喝。
殷乙手肘碰碰容萧,示意她跟着自己一起跪下:“草民殷乙,见过大人。”
“草民容萧,见过大人。”容萧也学着开口。
“你二人为何来此?”说话的是那文官,声音低沉苍老,“怎么不随众人离城?”
“大人,我二人方才已出城,见到魏军斥候,所以回城禀告大人提防。”殷乙指指城南方向,“魏军先锋正攻打梁子口,出城的百姓,少时必与魏军遭遇,还请大人决断。”
那官员神色沉重,半晌点头:“本官已经知晓,此刻城南大门应已关闭。”他举头遥望远方,“与其困于城内等死,不如出城一搏,或能逃生……可惜——”
“大人!”他身旁一人这时扑通跪在他面前,“如今敌众我寡,下官方才提议,还请大人三思!”
“你要本官出降?”官员顿足,“那是万万不能!本官奉皇命镇守平安,岂能负君失节?今日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大人!”那人还要说。官员怒吼一声:“住口!把他给我拉下去。”立刻有士兵上前,将那人拖下楼去。
片刻情绪缓和,官员重又回头,视线在容萧怀里白狐身上停留片刻:“这是——?”
殷乙随他眼光看看,道:“我家少爷养来玩儿的,舍不得丢弃,所以带在身边。”
官员看看容萧,神色更是黯然,流露出悲哀痛惜,半晌,点点头:“你二人,还是快快逃命去罢。”
殷乙低头:“是,大人。”随后拉住还要问什么的容萧,转身就要离开。
“慢着!”那官员突然又道。
、第三十一章 战城南 (2272字)
两人回身,却见官员脸色不对,抬手指着殷乙的背,厉声道:“你们究竟是何人?平安客栈血案,与你二人可有关联?”
容萧吃惊,顺着那官员视线,看到殷乙负着自己的背包。殷乙显然也已明白那官员的态度变化缘故,侧头看着容萧,目光中带着请示的意味。
这时,几名士兵充满敌意地围上来,殷乙目光一凛,戾气顿生。
“殷乙!”容萧脱口而出。殷乙看她一眼,没有动手,任由士兵们上前将她们围在中央。
那官员指着士兵从殷乙身上夺下仍在地面的背包喝道:“这包袱是平安客栈中搜出,本官亲自过目,暂存于县衙物证库房。你二人竟敢私闯官衙,偷盗命案物证——”
话未说完,突然,隐隐地,大地震动,明明天空晴朗,却有雷声仿佛自地底传来,官员一愣,变了脸色,几步冲到墙边,往城下看去。那名军官早已看过回身,眼眶几欲迸裂:“传令!弓箭手——!”
城楼上顿时乱起来,士兵们被军官驱使,扑到城楼边,扬起手中弓箭迎战。忙乱中,有人将容萧撞得失去平衡,怀里白狐几乎脱手。殷乙一把扶住她拉在一边。因为靠近墙边,可以看到,城下远方,地平线上烟尘漫天,且来得极快,片刻之间,明显看出近了很多。
那官员扶住墙,僵立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