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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阿笑婆婆拉住她手臂。
“婆婆替我善后吧。”容萧轻轻挣脱开,抬手将跪在地上那人伸手拉起,折身走开。几乎同时,高空里一声如龙吟般长啸,片刻后圆方卷着狂风降落。不等它落地,容萧纵身跃上了鸟背。
“疯丫头要做什么!”白冠跃过来落在她身后。
容萧没有理会,拍拍圆方脖颈。太朱鸟振翅升空呼啸而去,留下地面一片惊声哗然。
……
……
太朱鸟温热的背脊,像是母亲怀抱,容萧放任自己松懈下来,倚伏在柔软的羽毛中,意识不知何时模糊。半梦半醒间,似乎被人抱起,安置在床榻,仿佛又看见,黑袍如夜的男子,站在一旁嘲讽低笑,好似有谁,握着她的手腕,渡来暖热的温庶……虎口忽然刺痛,她朦胧睁眼,视线里,晃动着一抹清俊的身影。
“……狐狸?”
“要犯相思病,请往别处寻医。”冷淡的声音,伴着她虎口又一下刺痛。她眨眨眼,坐起身来,眼睁睁看着涂修阳干跪拨走她手上的银针。
“……”她望望四周,“我怎么会在这里?”
“我倒还想问你。”
“叔——!”幼儿稚嫩的声音传来,孩子的脑袋在一旁的窗口冒出,一脸兴奋。在他脑袋后头,暖阳洒落的偌大庭院里,圆方拍着翅膀仰首打着呵欠……屋内屋外恬淡悠然的气息,美好得令人喟叹。容萧坐在榻上,有些发愣,一时间,以为自己不过大梦一场醒来,其实什么都不曾发生。
“疯丫头醒了?”白冠的猴脸也在门口探了探,“再睡下去,那几颗人头可就白掉了。”
容萧低下头,浑身本就没有多少的气力顷刻散尽。她往后倒在榻上,紧闭了双眼。白冠撇撇嘴,拉了穆康回去院中玩耍。
“你这又是何苦?”涂修阳在桌边坐下,垂眼看着她。
容萧抬手遮住了眼,半晌挤出一句:“先生,我难过死了。”
“我此前同你说过,既下了决心,去做便是,瞻前顾后,优柔寡断却是大忌。别说事前你便一丁点也不曾有遇见这样境况的念头。我以为,即便真的蠢钝,你也未曾蠢钝到如此地步。”
“先生就不能说几句宽慰的话哄我一哄?”
“我是医者,能医病痛,医不了心。”涂修阳不为所动,“——或者,你如今是后悔了?”
“后悔?”容萧放下手来,“没有,只是难过,觉得怎么突然间就变成自己都不认识的一个陌生人了。”
“当真如此,那此刻摊在我这里半死不活的又是谁?”
容萧噗地一声笑:“先生好狠的心。”坐起身来,“我认了先生做哥哥吧。每次难过了、想不通了,便来找大哥受一通骂,比药灵。”
“我是不打紧,就怕哪日你觉得拖累我了,又叫后悔。”
容萧抱着头一声哀呼,随即起身跳下地:“大哥在上,妹妹有礼了。”
“免了这套。”涂修阳单手一个巧劲,将她从地上托起来,“要我认你也可,替我将后院里药圃里的杂草尽数除了去……”
第一百二十四章 当我屹立高峰
蹲在泛着不知名清香的草药苗圃里,容萧握着一把小刀除草,因为注意力不集中,终于在一次猛然醒神时,发现锋利的刀刃已经割坏手边一株药草的叶片。她看着裂着个刀口流出碧油油汁液仿佛流血的药草发愣,考虑着是否要报告给旁边背向她的涂修阳,一时想着不说他也不会知道,一时又想着肯定是瞒他不过的,若被发现,一定会被他瞅空拿各种怪药折磨死……主意还没拿定,眼前多了两只靴尖。
“你做什么?你这样望着,杂草便会自己去了?”涂修阳的声音在上空响起。
容萧叹口气,移开身体露出被她割坏的药草:“我弄坏了先生的药草,认打认罚。”
“好。”涂修阳干干跪跪应了,自顾自转了身。
容萧握着小刀,瞪着那株看来极其无辜的药草,半晌喃喃道:“先生说,我这样做,究竟对不对?”
久到以为不会再有回应,涂修阳才侧身看了她一眼,淡淡道:“这世上之事,若是一件一件要论对错,又如何论得过来?你既不觉得后悔,对与错,又有何关系?”
“先生——”容萧将脑袋埋进双臂臂弯,手搁在膝盖上,哀声叹。
“你这样做,无非两种结果。”涂修阳语波平静,“若是成,你得偿所愿,若是不成,前功尽弃丢了性命。无论你做与不做,秦国内乱已是无法避免,你做了,或者还能占据主动,毕竟你如今拥有力量,天下间也是难有敌手。”
容萧抬起头:“先生是在说好话宽我的心吗?”
涂修阳丢给她一眼:“难道你不是只为求一两句好话宽心才跑到这里来?”
容萧窒了窒,半晌站起身:“我回去了。”走出一段距离,听见涂修阳在身后说了一句,“你只问问自己究竟为何要这样做。若是值得,又何必多想其他。”容萧止住脚步,垂首站在原地,许久之后,开口轻轻说了一句:“自然是值得的。”
或许最开始,还有几分冲动的成分,但事情真正开始之后,就已渐渐认识到,无论再来多少遍,只要她还是她,就会做出现在这样的选择。令她烦躁不安的,是因为自己忽然拥有了操控他人生命的能力,而当它真实在眼前上演之后,因之产生的那种没有尽头的恐惧——对自己的恐惧。
她害怕会有一天,她会因此忘记了本心。
……
……
一月之间,吏部衙门前的刑台移到了宫城外的正阳门,斩人头无数,血腥味漂浮在空气中,久之不散。京城内外,日夜有手持长公主号令的人,四处巡查,镇压暴动。每日太阳落山,城内街道就无比清冷,家家门户合闭。容萧所要的人人自危的局面,果然铺展开来。
然而,最初几日的惶恐之后,民众渐渐发现,那位心狠手辣的长公主,似乎只是将目光投注在了京都官场,被拿上断头台或是投进大狱的,往往是朝廷奉职的官吏,越大的官,刑罚越重。
那么多官员被摘了乌纱,空出的官职或者精简,或者由副手、候补官员补缺。新旧交替,有人欢喜有人愁,但恐怕谁都明白,国家的权力,正在这样的更替中,汇聚到长公主容萧的手中。
每位京官,或多或少都与地方官员有私交、有各种关系。牵一发而动全身,京都的事,自然会迅速引发地方上各种明里暗里的动荡,然而这个时空还没有无线电、没有卫星、没有互联网,一月的时间,不足以让京都的变化,蔓延到全国,等到地方能够做出反应,京城之内,已是万事成定局。何况,容萧身周以阿笑婆婆、明月为首,汇聚了越来越多的能人异士,或明或暗,或隐秘或大张旗鼓,不过短短时日,俨然聚合如一支军队。
就在这样的变化里,一月之期到限时,容萧重新返回秦都北郊宣武军军营,仍是平平静静地站在了一月之前曾经站过的地方,望着即将要冠上容姓的宣武军。
相隔一月,观礼台下广场中的宣武军将兵,也同样静静自盔下举目,看着高台上一袭素袍的容萧。她在京都官场的作为,自然会波及到京城驻军,此刻眼前的这些人,淡漠外表掩盖着的,会是对她的憎恨,还是恐惧?可显然,不管是憎还是恨,不管一月之前她曾在这里留下怎样的印象,掌握了生杀大权的她的手,如今就要稳稳抓住这些人的命运。
“我还想着,今日来军营,不知要杀多少人。”容萧开口,在场下一片寂静之中,慢慢说道,“还好,比起朝廷里头的官老爷们,你们的确很好。不过,这还只是开头,可千万别松了劲。我宁愿你们死在自己人手里,也不愿看你们在战场上被敌人像牲口一样的宰杀。”
一月时间并不长,并不足以改变某些事情,但能成为一个令人满意的开始。
容萧凝注目光,沉默着,在目所能及的范围内,注视着台下每一张铁盔下的坚毅面孔。队伍中间,那一双双精芒半隐的眼、裹在森冷兵甲中干锤百炼的躯体,不言不语,却流露着隐约的兵戈杀伐之气。十年之前,韩景钰与他的宣武军,曾经名动天下,十年之后,劫后余生的宣武军旧人,没有了青春昂扬,却仍旧再次捡起钢铁般强悍的血性,饱经风霜之后,怀抱着对“宣武军”三个字的膜拜之心,将自己锤炼成锋芒内敛的杀器。他们投注向观礼台的目光是清晰而冷静的,剔除了前途不明而生出的浮躁,仿佛有崭新的血液,注入了身体深处,与从来不曾退缩迟疑的灵魂交融在一起。而在他们周围,那些年轻坚毅的面孔,又一点点地,将那血液与灵魂交融的精魄,炼铸进自己年轻的身体,直至将它传递下去。
相较于复杂纠缠的官场,军队,才是个纯粹的强者世界。
今后一段时日之内,这些人的生命,将会因为她一念一语之间,在生死一线游离,这些人的亲眷,也会因此挣扎于无休止的喜痛悲欢。此刻活生生站在她眼前的人们,有一日,将会变成战报上一个个冰冷的数字,转眼间,就埋没在漫漫黄沙之中化作枯骨,遗失在人们的记忆中。
生命之重,在于唯一,在于失去亲人后活着的人无法驱散的悲哀。
场下一片寂静,没有人动摇丝毫,连呼吸也不能闻,只听得到军旗被风扬起拍打的脆响。
于是此刻,心境一变,面对着万千铁骨铮铮,她放弃了伪装的外壳,任由另一个容萧站出来,任由哀伤涌上心头。
诸位,她在心里,一字字地吐出承诺,今日容萧,以头顶青天为证,你们的忠诚和生命是我强行索取。不管诸位自愿或是不甘,交付于我的,你们军人的荣誉,交付于我的这支军队,我一定尽我所能,用心珍惜。我做不成韩景钰,做不成你们的大将军王,甚至可能在你们交付一切之后,却只换来一场失败,但无论成与败,我都不会轻易动摇前行的决心。不管最后结果如何,我会握着诸位交付于我的一切,尽力坚持下去,直至终点。
“雪生。”她唤,“把东西还给他们吧。”
“是,姑姑!”人参娃娃蹦跳着过来,将手中抱着的东西高高举起。
“挂起来。”容萧看着他一笑。
“好!”人参娃娃高声应着,忽然跃起,手中的东西在他飞掠时迎风展开,片刻之后已高高挂在杆上,随着风舞动,劈啪作响。人们不自禁仰着头,看着一月前被拿走,如今焕然一新迎风招展的军旗。
“拿酒来!”容萧高喝。朱三和巴郎闪身而去,片刻之后,两人携了无数酒坛返回。夏岚为容萧斟起一盏,送至面前。容萧接过来,忽然只手一掀长袍,在身周一片起落惊呼抽气声中,朝着观礼台下密密麻麻的身影单膝落地,手中酒盏高举向天,“三日之后,是我的册封大典。于大秦,我是长公主,于此刻在场的各位,容萧愿做宣武同袍,与你们盟约生死。就请诸位,与我一起,试着看看,能不能将这片天空下的一切,执掌在我们这双手中。”她仰首,喝尽手中烈酒,将酒盏抛落高台。清脆碎裂声中,她起身,朝着众人一抱拳,然后迈步头也不回地离去,如同一月之前,将标尺一样巍然静立的众人留在了校场上,留在随风散开的酒香之中。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不如随心而动
“……上天不公,有人费尽心力却一无所获,有人轻易便得偿所愿。”注视着容萧离去的背影,一向不爱开口的少年明月,忽然一叹,“三言两语之间,便轻易将人心笼络在手中,自己却浑然不觉。这位容姑娘,倒是实在令人应接不暇。”
阿笑婆婆一笑:“幸与不幸,如人饮水,旁人再如何窥探,也不能洞察。这丫头,运气的确很好,但也可以说实在太差。大幸者,恐怕也是大苦,放置于我,倒宁愿平淡庸碌。我瞧她的性子,也该是个求和求静的,只可惜大概身不由己了。”
“原来阿笑是当真喜爱这姑娘。”明月转而笑道,“是我迟钝——若不喜爱,阿笑这些时日如此尽心却又不知为何了。”
阿笑婆婆浅笑:“尽心——却也未必,再看看罢,日子久了便会知道可当真值得尽心。”侧首看一看走在不远处的白冠,“如今只是觉得,老白也这般不倦不悔地跟着她,恐怕并非全然是九殿下之故。”
“我喜欢这位姑姑。”明月怀中揽着的人参娃娃仰头道,“她身上的气,闻起来舒心得很。”
明月轻笑出声,轻抚着他的头顶。
“雪生是饿了吧?”阿笑婆婆掩嘴,“可记着那位姑姑千万是吃不得的……”
放弃了马车,独自步行在前头的容萧,自然不知身后关于她的一场谈话,只是在不停歇的迈步中,躁动的心绪渐渐平息下来,原本沉重的脚步开始趋于正常。她目光平抬,直视着前方将道路接纳不见的绿色,明白心头的那一抹坦然,源自于不知道何时衍生的归属感。浑浑噩噩被丢来这个时空,身不由己地脚绊着脚狼狈前行,却也在这样的折腾里,将自己过客的心境,调换成了别的。没有再抱持着随时会离开的念头,或者有是如今她将自己与周围的人和事牵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