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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秉性多疑的曹操,却是不会相信,刘协这究竟是真疯,又或者是假疯,毕竟他小时候也曾经因为装疯卖傻,而坑害过他的叔父一次,并且从那之后,他这位曹阿瞒也算是过得更加自在。
虽然这么多年,刘协一直都在他的手中为他掌控,让曹操有了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大义所在,而且在这些年中,刘协也是多次努力的想借着朝中一些个还依旧忠心于汉室的文臣士子们和他曹操相搏。
尽管屡次的图谋都让曹操在不经意间给扫灭了,毕竟天子如今只是他手上的傀儡,并没有太多能够借用的实力,这才是他们这对翁婿间斗争的胜败关键所在。
不过这位天子少年时的英锐表现,还是让曹操始终不能让刘协轻易的有所举动。
就像此时的刘协虽然发疯了,在曹操的心中未尝没有想过,这是否又是这位天子想要玩什么花样出来呢?
如今又是四年过去了,曹操的实力这几年也是得到了极大的提高。
得益于当年从雍州迁移回来的大量的人口,从其中曹操又得了精锐的骑兵十万之中,而后又从公孙康那里,拿到了辽西诸郡所在,至此北方中原,算是全盘的纳入了自己的手中。
不过这些地方上的收获,还算不得什么,最让曹操感到得意的还是,这些年中,朝廷中敢于反对他的人却是越发的少了,有更多的人已经能够看到如今的朝中局势,当然这其中也免不了像,董昭,华歆这样人物的鼓吹,还有贾诩为他在暗中主持。
如今的朝堂之上,却是基本上没有人像当年的孔融,以及崔琰之辈的人物敢在朝堂上直面曹操,看看而言。
这样的威势之下,却也有董昭,王朗等人开始上表天子,为曹操进位魏王铺垫。不过到了这个时候,却是这位天子闹出了这么一出。
故而此时的曹操对于天子疯癫一事的真假,还是不敢轻易的确定。至于那些太医所属言说的病情,曹操却是从来不会怎么轻信的。就像当年的那个吉太医,本为太医院中医术最高者,却是对他始终不满,竟然还敢借为他治病之由而行刺于他。
如今天子疯癫,未尝不可能有哪些当年吉太医的徒子徒孙们给他遮掩一二。
想象一下,刘协并不是个无能之人,在曹操的眼中看来,若是在太平盛世,或许他曹操终究会成为当年许劭口中所说的治世之能臣,而以刘协的聪敏胆识,纵不比汉武,光武一列大汉先帝,但是当个文景之辈,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些四年来,曹操多在邺城养病,朝中并没有什么大的情况发生,而自建安二十年初,曹操却是见臣下有人上表为他请封魏王,这才从邺城回到许都。
倒是自有上表之处,天子便开始了求仙了道之举,虽然自曹操在宫中的耳目给以的回报,刘协却是服用丹药不少,而且他的神情举止在和那些所谓的方士屡有接触之后,变得迥异,可是世人皆知他曹操诡诈,他又怎么不晓得别人也会施展诈术。
刘协跟在曹操身边这么多年,当面之时总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然而背地里何尝没有做过类似于衣带诏之类的事情,知人知面不知心,即便是他曹操,又岂能真正的看透他人之心。
并且据他知道的,如今他那个被他一手送入刘协身边,本来只是为了更加的掌握刘协的生活起居,而今又已经被尊奉为皇后的女儿曹节,如今对于他这位父亲,却也看上去比以往在家时显得疏远了。
至少在和刘协在争夺曹节,这位曹家女的战场上,曹操却是觉得自己还略有不如这位看上去怯懦的的末世天子。
而今闹出这么一出,又怎么个能够不让曹操费心猜测刘协之意此时坐在丞相府中的曹操却是正在思索着。或许是如今的曹操已经年近花甲之年,加上他固有的宿疾,使得他不能全心全意长时间的思索些事情,不过这个时候他依然做着一副沉思的神情安坐其上。
见曹操这般作态,对曹操的心思已经算是了如指掌的贾诩自然知道这个时候的曹操在想着什么。
不过他却是自己知自家事,谨记着自己的身份和地位,不敢也不想做那个多话之人,这确实他的安身立命之道。
双眼微闭之间的贾诩,却是偶尔余光一扫,打量着对面那个虽然年纪轻轻,却是平日的行动做派却更像是个老头子一般的司马懿。间或两人的目光倒是能够相遇,不过司马懿却多是暗做避让。
人老成精,贾诩自从董卓乱汉之时,便处身这熊熊的乱世之中,由来却是已经将近三十年,又是经历了几任主公,到如今又有何人的心思能够逃得过他的那一双毒眼。不过向来贾诩的为人准则,便是处身中立处,翩然棋局外,任这世上之人你争我夺,但求不沾染到自身。
司马懿自是平日里一味的低调,他自是知道如今他所侍奉的主公,对于他还是多有疑忌之心,这却还是他司马懿自找的。谁让他当年在曹操征辟他的时候,还故作聪敏的想要借病遁,对于这样有才却又不想为己所用的人物,曹操自然不会手下留情的。
不过如今的司马懿毕竟年轻,在做稳重,能够隐忍,还是有些难免年轻人的激动。
就像此时已经知道了天子发疯这一消息的时候,看着座上的曹操沉吟不语,另一边的贾诩故作假寐,司马懿却是觉得心中有话想说,在这样压抑的气氛下,却又不敢轻易开口。
试想如今的曹操麾下的诸多谋士,荀彧已然被曹操留置府中,荀攸却又多病,程昱刚直狠辣却又不适合做这些阴司之事。郭嘉自是天纵奇才,不过他为人虽然也洒脱放荡,万事不由心,然而他却也不喜于这些朝廷内部之事。
还真就是贾诩,司马懿这样的人物在这个时候能够让曹操招来商议。不过在曹操的心中,这些人中若论最能让他放心的还属荀彧,荀攸,不过荀彧对于汉室的忠贞,就像他对于自己的朋友之坦诚一般,并不偏颇。
而今曹操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能够荀彧一起的志同道合之人,故而为了免得两个人之间发生不可预测的将来之事,荀彧被曹操束之高阁,也算是眼不见为净,为了全一份当初的君臣之义吧不过如今朝中有人举曹操为魏王,却是曹操又发现,荀攸也向他的那位叔叔一般,还对于大汉的天子有着很深的期许,幸得如今荀攸有病在身,若非如此,曹操又不知道是否该如何对待这叔侄二人了。
曹操此时自然也看出了堂下两人的作态。对于贾诩,其为人,其心腹,曹操自是不去关心他,在曹操的眼中,这些谋臣之中,或许只有贾诩才是他们之中的最聪明之人,时时可以保持着一种中立之心,却是因为贾诩从来都不会为物所制,为名所累,对于这些在贾诩的眼中都不过是狗屎一般的存在,而且贾诩还惜命,这样的人物自然不会妨害他曹操。
可是司马懿却是让曹操在用他的时候,还需要防备着他,毕竟如今的他已经老了,而司马懿还很年轻,像司马懿这种人,若是用得好,可以为他曹氏之翼助,若是不能,或许便是将来另一个他。
“仲达,可是有话想说?你且说来,此时如何行事为妥”曹操发话道。
“禀丞相,以在下愚见,天子有恙,丞相为大汉计,为天下苍生计,这个时候丞相更要勉为其难担当更大的责任才是”
“此时天子自然不能理政,然天下不可一日无君,不然天下定然不安,既如此,若是平常之事,以丞相之才自可独断,若是有重大事情或可与皇后商议而定,如此一来定然能够不违国事”
“除此,为了让丞相名位相符,自然需要先让丞相从善如流,由皇后先下懿旨封丞相魏王之位”
“之后,定要查访名医为天子诊治才是啊”
“至于此时是否要将天子有恙之事,昭告天下,在下以为,却在丞相一念之间,若是昭告天下,自会有刘备等人以此为借口,诘难于我不过我等自是天心朗朗,那些流言蜚语,不过是过眼云烟一般”
“若是不明示天下,虽然与我等并无不妥,然而总是会有些名分上的不妥”
“仲达之言,倒也算中规中矩啊”曹操却是说了这么一句,不见动用,也不见反驳,另一边的贾诩依旧一番不动声色。
“且不先昭告天下,当先之事还是需要在许都城中,求访名医国手为陛下诊治才是”曹操却是说道。
“就让五官中郎将去操办此事吧”
说完曹操却是挥了挥手,自是让贾诩和司马懿先退下去。
待两个人下去之后,曹操却是没有动作,拿起身边的一本古卷,开篇有云:刑以伐之,德以守之,非所谓天官时日阴阳向背也。黄帝者,人事而已矣。
想起在宫中那天子寝宫中,曹操似乎也看到过这本书,却是让曹操心中又生出无限的猜测。
之后数日内,虽然大汉朝廷依然,并不见什么动乱,毕竟这么些年来,虽然每天上朝之时,天子端坐龙座,不过对于朝中的文武官员而言,他所拜礼的方向,却是不敢正对天子的。
而今那个地方空了,倒是让大家伙觉得方便了许多,眼睛似乎也不用来回的摆动,倒是免得让上首处的那位觉得自己这些人的眼神都是游移不定,心思悱恻之人。
朝中无事,不过许都城中倒是因为那些四下里频频出动的求医问药之皇宫卫士,多添了不知道多少的风言风语。
都知道宫中贵人得了怪异之症,如今太医们都无法应付了,这才开始向从民间找些良方以救治。至于宫中的贵人是谁,却是老百姓们无人得知,不过人们的联想和想象都是非同一般的,自是能够无限的接近于事情的真相。
就在这无限的猜测之中,一座很是冷清的府院之中,却是有一个面相清矍的文士对着一丛丛,此时正在争奇斗艳的百花,做着叹息。
这位自然便是当年的荀令君,而今已经被曹操弃之不用,却又不让他隐归田园的荀彧。想以往之时的他,为曹操的势力,劳心劳力,索求着不过是为了想通过曹操之手来恢复大汉一统,而今见得他当年那些辛苦却都成就了如今曹操在朝中无人能治的威势,也只能为之兴叹。
并不是他荀文若,识人不明,应该说这一切都是这个乱世造就了如今的这个局面。此时的荀彧却也在这些年的沉寂中想得太过通透了,人非圣贤,世间百样人,总是想求得高处之风光,却与其他多已忽视了。
人的志向却也不会一成不变的,乱世之中,道德沦丧,人心冷漠,自是会有贪心不足,欲壑难填之时。
即便是他自己,何尝在一开始的时候,不是先想着辅助曹操稳定一方,为民谋福,然后再凭着他们的力量,为大汉一统诸侯的心思,这人的想法总是会在不经意间得陇望蜀。
“文若,却是好雅兴,春来赏花,夏夜听雨,秋月说丰年,冬日藏福”
“呵呵,你小子什么时候都是这么贫,何必呢?”虽然说笑,可是荀彧文雅的脸庞上总是隐忧不减,“看过公达了,他如今如何了?”
“还行,不过是老毛病了,深思过度,操劳太甚,加上这年纪不小了,总会有了头晕脑胀的事情,索性拿同仁堂的华安也是有几分本事,而且他们那里所售的银杏叶,很有些神效,每次冲饮之后,倒是让公达的病痛稍缓”
“这总不是常法啊,不是说那银杏树叶向来稀少,售价也是不菲,可是每次那同仁堂总是对我等优惠颇多,却是不妥”
“文若,你这是何必,长安那小子,可是从来都不会吃亏的,他虽然给你便宜,却也不是为了什么,不过是净重你那份忠于天子之心罢了受之无愧的”
或许在许都这里只有郭嘉这位荀彧的好友,才会这般放肆的说着这些话。毕竟他们的交情,已经如水一般,虽然无味,却是无时不在。
“可是天子真的出事了”荀彧待郭嘉近到身前和他一起看着眼前的牡丹,才问道。
“或许吧”
从郭嘉的耳中居然听的这般答案,荀彧多少还是有些意外的。
这些年中,荀彧却是不再出府,这却不是他清高,也不是他对曹操有什么怨气,不过是为了他心中的那份坚持。这般类似于大隐隐于市的情形下,他对于外界的情报自是不怎么聆听,不过从偶尔下人们的只言片语中他还是能够察觉到一些个蛛丝马迹的。
就像此次。
当然荀彧平日里也只是和荀攸,郭嘉相近。毕竟当初为他所举荐给曹操的那些个英才,如今却是都被曹操委以重任,分处四方的多。
而郭嘉虽然如今依然为曹操所重用,不过曹操的麾下如今都是人才济济,江山代有才人出,对于郭嘉这位特立独行,不符合世家道德准绳的寒门子弟出身的人物,虽然他们也会对郭嘉在曹操麾下的成就表示佩服,但也对于曹操给以郭嘉的那份纵容很是嫉妒。
故而郭嘉于这些人物中的交情却也不广。不过即便如此,荀彧如此相问,郭嘉这般的回答,还是让荀彧感到有些莫名。
“怎么,还有别情?”
“以天子的秉性,你相信他会在这么短时间内,就迷上什么求仙了道的事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