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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心曲-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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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出逃起兵后,豫王你才肯见我,对我坦露真相。我自然顺水推舟,投靠了豫王。其实我们墨剑门弟子本善于守城,可嵚州被围时,我们已然来不及多派弟子去,幸好马斌正在嵚州城,暗中教了邱绎不少守城之法……”

“那教百姓做弓箭的,也是马大叔么?”碧落问道。

“正是……”高中举颔首,“后来豫王要强渡暮江,直取曲靖。却正中皇上下怀,我发出号令,召集弟子赶到阳平。马斌恰好在路上遇见你被两个无赖欺凌,他问清了你的身份,怕你再出意外,才索性先带你回了豫王大营。”

邱绎顿时一惊,抬起眼望向碧落,似在询问:“是谁?”碧落微笑着摆了摆手,只示意自己无恙。邱绎无奈地轻喟一声,可乔瑜却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那暮江之战那晚,我和碧落见到豫王大营里燃起了墨信,果然是高掌门你们点的?”章清在一旁,忽然出声。

“我们借口帮豫王改进战船,却暗中设了机关,趁着大雾将战船锁到了一起,又在豫王营里四处偷偷放置了改进了的昭南火油。可未待我们全部设置妥当,豫王却已经要发兵了……”

“原来那夜江上,三哥你孤身前来,并非是寻我叙往日兄弟之情,只是为了拖延时间,好叫高中举成事?”豫王一想即明,双目圆睁,高叹道,“三哥果然是三哥,从来都不曾手软过。可惜我却一时大意,错过了大好时机……”

“可皇帝杀了章清的爹娘和青鸟姐姐,又追杀墨剑门的弟子。高将军,你们墨剑门就真的这样忘了前仇旧恨,反过来帮着他么?”豫王又哈哈大笑,“若你们墨剑弟子要做这样忘恩负义之辈,那我被你们所骗,也无话可说。”

高中举喟然长叹,望了一眼皇帝,半晌才道:“豫王,当年皇上的确杀了章掌门夫妻。云掌门因此才带着阿清逃出了宫。后来的事情,乔胜都见到了,皇上确实要对我们墨剑门赶尽杀绝。也确实有人逼着云掌门回宫杀皇上。可云掌门虽然回了宫,却不曾杀皇上。她是自尽身亡的。”

“青鸟姐姐是自尽的?”豫王冷哼一声,双肩微颤,“高将军,你莫不是老糊涂了吧?”

“当年云掌门孤身回宫,迟迟没有音信,我便晓得定然出了意外。未过多久,皇上派人寻我回来。告诉我云掌门以自己性命,换来这剩下两百多墨剑门弟子的平安。皇上亦同我说,他不会再赶杀墨剑门弟子,可将来皇上若为天下苍生有求于墨剑门。本门弟子却绝不可推脱。”

高中举说到此处,看着皇帝,面上露出不屑道:“皇上固然是未雨绸缪,可未免也太小觑了我们墨剑门上下。我们墨家宗旨,本就是为天下兴利除害。便是不与皇上立约。若有人要涂炭天下生灵,我们分清是非后,自然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决不会拘泥于私人恩怨。”

“可你却对乔胜说,是因为自己贪生怕死才苟活了下来?”豫王双目一瞪。一字一字咬着说道。

“说来惭愧,我向来喜欢钻研火油提炼之术。这才不顾两位掌门之仇,厚着脸皮请皇上让我留在了军火监。”高中举面有惭色,“说是我贪生怕死,也不为过。”

“可你怎能相信青鸟姐姐是自尽的?”豫王忽然又放声大笑,“高将军,你又不是三岁小儿,他杀了青鸟,说她自尽,你便信么?”

“豫王有所不知,”高中举重叹道,“云掌门入宫之前,曾同我在御六阁促膝长谈。我俩亦有共识,皇上虽对不住墨剑门,却从未对不住天下苍生。在下再是蒙昧,也听得出云掌门话内对皇上的爱护痛惜之情。莫说他们本是夫妻,便是为了百姓福祉,云掌门也不会杀皇上。既然如此,皇上又何必要杀这么一位对自己情深意重的夫人?”

“所以……所以……是我算错了青鸟姐姐?青鸟不是为了五哥回宫杀你?”豫王一愣,茫然四顾,“可花杏和母妃都说青鸟曾怀了五哥的孩子,又说青鸟是为了五哥报仇……”

“花杏怨恨青鸟,一直无事生非,贵太妃又多年失心疯,她们的话根本不足信,你却信了十足。二哥一向同你说这些皆是杜撰,你却偏偏不信他。可若非你一意孤行,也不能叫朕有机可趁。”皇帝叹道,“不过也难怪你,你自小便崇拜五弟,视他为英雄。自然觉得,青鸟要为他痴心才是顺理成章之事……”

“可我也问了香馨……”豫王转向孟大娘夫妇,“香馨,那夜我叫你来,你说……”

“豫王,你问我二姐为何回宫,我答你是有人逼她回宫杀皇上;你问我二姐因何而死,我答你是被皇上所害。”孟大娘面色黯然,却恨声道,“我确实没有骗你,难道二姐不是因为皇上而死的么?可你却没问我,二姐会不会杀皇上?若你问了,我便会告诉你,二姐从来也没想过要杀皇上;她的心中,从来都放不下皇上。”

她这话说完,却忽然哭出了声,转身便伏在了孟得的怀里,轻轻抽泣。孟得抱着她,瞪着皇帝,又叹了口气。

“高将军清楚青鸟,放下恩怨以天下为重;而你却以为墨剑门要复仇,留下了高将军。六弟,这场战,你一开始便已经没了胜算。”皇帝微笑道,“朕唯一只怕这战拖得时间太久,本想放弃嵚州,引你们早攻曲靖。可惜常明侯他不听朕的,否则,朕又何必等到今天才同你说个明白?”

“不过,倒也叫他和邱绎两人,勉强守住了嵚州。”皇帝看了一眼乔瑜,“朕拿这个儿子,有时候也真是没办法……”他的眼里第一次明白地露出几丝得意与欢喜,任谁都瞧得出,他这表情,便如他对乔瑜的态度:若有憾焉,实则喜之。

豫王低垂着头,半晌才缓缓道:“三哥,青鸟姐姐真的不是为了五哥回去杀你的?”

皇帝转头望着窗外,轻笑而不答。过得许久,他的手从桌上微微移开,露出了放在桌上的一张信笺。碧落瞧得明白,这信笺便是那张被一根梅花针别在了两件大氅上的,被孟大娘交给了皇帝的纸条。皇帝望了这信笺片晌,才示意碧落将这它交给豫王。

碧落手执纸条,站在豫王面前,垂眼微微一瞥,上面的字迹和那“方生方死”并无二致,只是写了一行字:

“衡俨青鸟,不离不弃,不欺不悔。”

她手微微一抖,突然觉得这简简单单的十二个字中,竟然有漫天盖地的深情席卷涌来,她顿时觉得自己竟看到了一名女子,拿着梅花针,尽敛了愁容,微笑着将这信笺别在了大氅上。

一瞬间,她又明白了乔瑜,为何会说:天人合一,情字相通?为何他会陷在那字里无法自拔?

可其实,她不一早便已经明白了么?

否则她又何必留那片残纸在怀中?又何必为了一条氅子堕下悬崖?

睹物思人,物我两忘,世上痴人皆是如此罢了。

豫王没有伸手去接这字,只是注目瞧着碧落手中微颤的信笺。

“朕杀了她多少亲朋,害得她废了左臂,失了孩子……可她从来都不曾悔过与朕的誓言。无论朕做了什么,她都不会怨朕,更不会来杀朕。”皇帝淡笑着,又示意碧落取回这纸,放在自己手里轻轻磨蹭,才收入了怀里。

“朕与青鸟之间,哪里有旁人说话的余地?”皇帝双眼一闭,嘴角牵动,微微而笑,面上柔情浮现,好象忽然年轻了三十岁。这乾极殿的众人,除了香馨,竟都是第一次见到他这样肆意情动。

他何其有幸,身为帝王,掌天下权柄;可他又何其不幸,被人舍下,落他一人在世间孤苦伶仃。而那总是一身青裙的女子何其有幸,曾有这样相知的日子;可她又何其的不幸,竟再未能有多些的相守时光。

二十八年寂寂岁月,一袭青衫,把玩在指尖的梅花针,不过只是为了这一句:

不离不弃,不欺不悔。

同心而离居,阴阳两相隔,便是这世上最磨人的相思。

与之相比,那些从未曾如过的愿,又算得了什么?

碧落眼眶通红,瞧着站在眼前的邱绎与乔瑜,而那两人也正凝目望着她。乔瑜下巴上的那道擦痕,更是一清二楚。

而章清站在一旁,仰头望着皇帝,一动不动,人早已经痴了。

 21 惨胜若败

“三哥,既然你与青鸟情比金坚,臣弟自然无话可说。”豫王仰头大笑,又侧过头瞧着皇帝,“不知青鸟姐姐为何不愿与三哥在世上做一对神仙眷属?反而执意舍三哥而去呢??”

皇帝放在书案上的左手顿时微微一震,他猛地回头瞧着豫王,豫王面上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且那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他果然天生有打战的本事,身处绝地亦有回击之力。一刀扎得皇帝惨胜如败。

皇帝瞧着他,沉默着,直到他书案上的手恢复了平稳,这才慢慢地拿起桌上的一封奏折,漠然道:“六弟,大臣们列出了你的种种罪状……”

“咳,三哥,不必做得如此冠冕堂皇。你要我死,便给个痛快吧。”豫王笑道,他和皇帝,毕竟做了几十年兄弟,又岂能不知道皇帝要做什么。

皇帝闻言坐起了身子,正要说话。一直默立在一旁不曾出言的临王,这时站了出来,高声道:“父皇,天地有好生之德,何况父皇与六皇叔血脉相连。六皇叔若肯洗心革面,还请父皇既往不咎,饶他一命。”

“那你说如何处置?”皇帝冷冷一笑,立刻瞧向了临王。

“这……不如将六皇叔拘禁在睿王府……”

“等你临王来日登基做了皇帝,再来放他广示恩德,是不是?”皇帝打断了他的话,连连冷笑,屈指不住地扣着桌案。半晌又伸手指着临王怒斥:“你那点心思,朕会不明白?朕和常明侯,为了你将来做这个太平皇帝,费了多少心力?你那点能耐,连谦王泰王都管束不住。来日朕去了,你自问自己还能约束得住他豫王吗?”

他怒气正盛,胸口起伏不平,碧落只怕他再牵动伤势,连忙端了茶奉给皇帝。皇帝端着喝了一口,又重重地放到了桌上。茶水四溅,地下一干众人再也不敢出言一声。

“皇上,四平求见。”丁有善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将这雷霆之怒挡了一挡。

“叫他进来。”皇帝面上略露讶异,缓和了声音。

四平匆匆进来,在皇帝耳边低声说了几句。皇帝嘿嘿笑了起来,对四平说:“带她进来吧。”

众人正不明所以,转眼便见到四平带了一个女子进来。她穿着一身湖蓝的裙子,怀里抱着一把半焦不焦的古琴,美貌轻盈。柳眉星目。豫王见了她。神色顿时一怔。而她只是径自到了皇帝案前,叩头便拜:“珞如叩见皇上。”

“珞如,你回来做什么?”皇帝未曾出声,泰王却一着急叫了出来。碧落和章清。也缓过神来,只是紧盯着珞如。

“皇上,珞如自知犯了大错,百死莫赎。”珞如扬声道,“可珞如决不愿遗下豫王独活,甘愿回来与豫王同担罪责。”

碧落和章清对视了一眼,都皱起了眉头。而豫王,紧紧盯着珞如手里的半死琴,眉头深锁。似在深思什么。

“你射了朕这一箭,叫朕吃了很大的苦头。”皇帝对珞如却客气地很,笑道,“不过朕却是要谢你。朕当年曾叫青鸟平白吃了一箭,如今你让朕来还这一箭。一饮一啄。朕很欢喜。”

“朕也不想杀你,你……若愿意,朕可以让你回晔香楼去……”

“小心……”四平突然高叫了一声,打断了皇帝的话。可说时迟那时快,珞如将手早在琴弦上一拍,三根琴弦突然高高弹起,前面带着细锥,白练一般,分别直朝碧落、章清和高中举而去。

殿上顿时大乱,高中举本来便站的远,功夫又高,他袖子一挥,身子后退了三尺,轻而易举挡开了这一击。乔桓一直盯着章清,见她危急,忙纵身一扑,亦抱住了章清躲开了珞如的攻势。而余下的一根琴锥,如流星赶月般地到了碧落面前,眼见便要击中碧落。

乔瑜急掠上前,寒光一闪,少黧扬声出鞘,将琴弦一卷,另一手拉住了碧落,朝邱绎一送。正迎上邱绎,搂住了碧落,闪到了一边。

乔瑜手中一震,少黧嗡嗡作响,瞬间琴弦便作寸断。却见豫王阴恻恻一笑,原来珞如手中另有两根琴弦却早已如龙蛇般,直袭皇帝的面门和胸口。

皇帝身上有伤,行动不便,而乔瑜几人已经各自被引开。皇帝面前没了人,眼见珞如要得手,忽然听到孟大娘大叫了一声,原来本站在一旁孟得急闪挡到了皇帝面前,那两根琴锥正穿过他的胸口,他晃了晃,便倒在了地上。

乔瑜手中少黧一扬,直朝珞如逼去。珞如这几招全占了出其不意之机,一击不中,便无后发之力。不过两招,她便被乔瑜的剑辉罩住全身,制住了穴道。

孟大娘哭着扑上前去,抱住了孟得,双手去按他胸口涌出的血。皇帝坐在椅子上错愕了半晌,才缓缓站了起来:“孟得,你为何……”

孟得气息衰弱,两锥正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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