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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儿为什么要乘顾妈妈不在偷溜出来?”
“因为若儿喜欢像柳树一样婀娜多姿,不喜欢像白杨树一般,直愣愣地。”
“这跟你不上课有关系吗?”
“当然有,顾妈妈自己像根筷子,就想把我们每个人都削成筷子。”
“顾妈妈怎么像根筷子了?”
“你看她,走路僵僵的,站着直挺挺的,不像筷子像什么?”
子南被逗笑了。宛君却不得不板着脸,说道:“若儿,顾妈妈是你的老师,以后不可以对长辈这般无礼。”
“知道了!”宛若咕哝道。
正在这时,御前侍卫出现了,参见完国君,说道:“君上,天子特使求见!”
“将特使迎进召康殿,寡人随后就来!”宛君应道,转身对子南说:“子南,麻烦你替寡人,将宛若送回璞玉阁。”
“好的!”子南应道。
宛君摸摸宛若的脸,把她的小丫髻理了理,爱怜地说:“君父忙去了,若儿你回去继续上课,不然母夫人知道了,可要生气了。还有,宛晴是你妹妹,以后不可以以大欺小,知道没有?”
“若儿明白。”宛若颔首道。
宛君大踏步走开了。
子南过来拉住她的小手,那小手软乎乎的,攥在手心,有种异样的温柔在心里漫溢。
“来,子南哥哥送你回去上课,上完课咱们再来玩。”
“子南哥哥,来!”宛若招呼他。
“怎么,害怕回去被顾妈妈骂,要哥哥给你求情啊?”
“不是,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子南好奇地蹲下去,宛若贴近他的耳边说道:
“子南哥哥,你长得真俊!”
“这就是你要告诉我的秘密?”
“嗯!”宛若郑重其事地点头。
瞧,这马屁拍的,一点不着痕迹。
子南也想如法炮制,就说:“那哥哥也告诉你一个秘密。”
7窈窕淑女 寤寐求之(五)
“我长得真漂亮,真可爱,是吗?这已经不是秘密了,大家都知道。”宛若说着得意地,一蹦一跳,走到前头。
子南听后,哭笑不得,真不知道,她刚才说得那句夸他的话,究竟是赞美还是讽刺。
“顾妈妈很严厉的,你不怕回去受罚。”子南又说道。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不过,你不许告诉我君父。”
“什么?”子南觉得自己很好笑,因为他,心里竟然不自觉地有了防卫意识,防范再次被她捉弄。
“我们在背后都管顾妈妈叫麦麸馍馍。”
“麦麸馍馍?”
“就像麦麸做的馍馍那样艰涩,生硬。”
“她平时对你们很不好吗?那你今天可得小心了。”
“我的功课挺好的,顾妈妈不会为难我,别得姐妹跑出去玩,顾妈妈会让她们中午罚站。
“
怎么,对你得另想新招?”子南有些幸灾乐祸地说。
“每次出去玩,被顾妈妈找到,她都会带我去她绣楼。”
“关黑屋子?”
“不是。”
“训你?”
“不是。”
“打你?”
“没有。”
“请你吃甜点?”子南嘲讽道。
宛若听出她话里的挖苦意思,白了他一眼,说道:
“她让我站在她身边看她绣花,不许走动,不许说话。”
“这倒是治你的好办法。”子南咕嘟道。
“你说什么呢?”
“我说,那我就不用替你担心了。”
离璞玉阁很远,就听到里面传出叮叮咚咚的声音,嘈嘈切切错杂弹,丝丝缕缕,大多不成调。宫商角徵羽,在她们手下,还只是一个个音符,一声声错落的高低调,而不是一首优美动听的曲子。一听就知道这帮小公主正在练习弹奏。
忽然,零碎的弹奏停止,一首悠远、美妙的琴曲如空谷绝响,从璞玉阁里飘出来。
“糟了,母夫人摆驾璞玉阁了!”
“你有千里眼呀?”
“我没有千里眼,也不用顺风耳,可我知道母夫人来了。因为只有母夫人才能把《高山流水》弹奏得这么美妙。”
“你母夫人凶吗?”
“不凶,可她不怒而威,我最怕她了。”
“没事,你再撒娇,就万事大吉了。”
“这招对君父还行,对母夫人就不灵光了。”
“为什么?”
“她小时候天天这么做。”
“你君父告诉你的。”
“不是,我猜的。”
“这还传承啊?”
“当然。”
“那你可得小心了。”
“没事,对付母夫人我另有高招。”
宛若自信满满地浅浅一笑,小酒窝里可以倒出满满一杯的甜美。
果然,璞玉阁门口,一群嬷嬷、侍女守候在门外,除了国君夫人,谁还会有这么大的排场。
他们进了璞玉阁。
宛夫人赫然在座,顾妈妈和金姑姑毕恭毕敬地侍立左右。
子南刚来宛国时,就跟随虞君会见了宛君夫妇,那时宛夫人盛装华服,美艳端庄。今日的她,双环高髻,一袭紫色浅绸,面似芙蓉,眼含秋色,身姿袅娜,十指青葱,丹蔻流光。正所谓虎父无犬子,美妇不出丑女,一看宛夫人,再打量宛若,可以想象她将来必定也是个绝代佳人,甚至青出蓝而胜于蓝,也未可知。
“见过宛夫人!”“见过母夫人!”子南和宛若分别行礼道。
“是虞公子,快请起!”
“君侯托我送宛若公主回来。”
“烦扰虞公子了。哀家正有事找你,你在这稍候一回。”
顾妈妈在宛夫人的左前方摆上一个席子和一个小案几。正好,子南也想看看。
“若儿,你去哪儿了?”宛夫人冷冷地看着宛若,说道。
“去后花园玩去了?”宛若如实说道,那模样异常乖巧。
“金姑姑教的琴曲可都会了?”
“是!”
“你去试试!”
“母夫人,我想弹奏一曲《高山流水》,可以吗?”
“为什么?”
“那些练习曲太简单了,我没兴趣。”
“嗯?瞧你张狂的!不积跬步何以致千里?”宛夫人生气的训斥道。
“母夫人息怒,若儿知错。”
“《高山流水》,你真的会了?”
“经常听母夫人弹奏,耳濡目染,心中已有曲谱,不对的地方,还请母夫人指点。”
子南暗笑,这小公主拍马屁的功夫总是这么高明,为了安抚宛夫人的怒气,连《高山流水》都敢尝试,这首曲子,没有一些功力和悟性,弹出来的曲调,不知会是什么叽叽喳喳的声音,到时候,恐怕就不是高山流水,而是闹市泼水了。
子南抱着看好戏的兴头,心中暗中嘀咕道。
“好吧,你到母夫人这儿来。”果然宛夫人的口气变得温和多了。她站起来,准备把好琴让给宛若。
“是!”
见宛夫人站起来,子南不好坐着,正欲起身。宛夫人温婉地说:
“虞公子,你坐着,不碍事!”
宛若煞有介事地坐下,顾妈妈在她右边又摆上了一张席子,请宛夫人坐下,以便就近指点。
一组流畅的曲调,从宛若的指尖漫溢出来,叮咚悠扬、蕴含深远。
子南心中从暗笑,开始惊异,直到钦服。
后来,子南每每回想起来,总觉得,那时的宛若周身闪耀着光芒,就像日出东方,彩霞满天。也许就在那一刻,他刚刚萌动的情丝就有了系属,他刚刚跃动的心就被俘获了。
那年他十八岁,宛若才十岁。
八年来,他拒绝了无数上门的求亲者,只为等宛若长大。
八年来他对宛若的感情就像院子里的那株榕树,长势旺盛,满眼的绿,浓墨重彩,咄咄逼人。
承元三十六年,七月。宛国派使者到虞国求援。不过旬日,虞国就征集粮食万担,准备救济邻国。子南自愿请命押运粮食。运粮的队伍前行缓慢,子南带着问荆迫不及待地先走了。他们马不停蹄,将队伍远远地落在后面。
子南这么紧赶慢赶,其实有一个私主意,他要绕道向阳城。他听说向阳城的紫式琴庄,有一把传世的古琴,名曰绕梁,他想买下来,送给宛若。愿望没能实现,不能说不遗憾。
宛国遭遇百年难遇的天灾,是不幸,可谁曾想到宛国的真正浩劫不是天灾,竟是人祸。
堂堂的天子为得到一名女子,就要悍然发动一场惨绝人寰的战争。
他自命为天子,豪夺天下的财富,蹂躏天下的百姓。他高高在上,骄横跋扈,睥睨天下。现在,他竟然连一个小小女子的青春也要践踏,一对有情人的幸福也要剥夺。他自命为天子,难道老天居然坐视不管,那天理何在?
子南在内心愤恨地诘问。他揪心地想着他的心上人,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
8有美一人 清扬婉兮(一)
宛姓氏族世代聚居在淇水两岸的这片土地上。几百年来,他们的部族靠顽强坚韧,繁衍下来,在与周边氏族和土著的流血和融合中,成为一个大诸侯国。他们以凤凰为图腾,有极其灿烂的文明。
宛国有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南部地势高洼,山脉像一条威武雄壮的巨龙,蜿蜒开来。山势起伏延绵,群峰雄峙,云漫雾绕,树木繁茂,物产丰富。北部是冲积平原,沃野千里。
宛地物华天宝,人杰地灵,是个出人才,出美人的地方。
今年,老天似乎跟宛国开了一个玩笑,连续大旱,年初到现在滴雨未见。北部山岭的大片水稻,秋收寥寥无几。南部凭借淇水灌溉,庄稼一直长势良好,却不期遭遇蝗灾,几天之间庄稼被洗劫一空,颗粒无收。
宛国国都坐落南部的宛西山地和宛中丘陵交错相接的边缘地带,背靠凤凰山,凭陵作固,紧邻淇河,依山傍水,东西夹壁,进可攻,退可守。
宛国国君已经年近花甲,膝下多儿女,嫡夫人,又尊称为小君,生有二男一女。大儿子名曰宛麒,已到而立之年,被立为太子。二儿子宛麟,一身孔武有力,是个急先锋。女儿就是宛若公主,如阆苑仙姝,不但貌美如花,而且聪明乖巧,是国君的掌上明珠。
几个月来,国君一直斋戒,祭祀神灵以求消灾降福。并数次带领氏族公卿,筑坛祈雨。
可是;高阳依旧恶狠狠地盘踞天顶,天上的云似乎都躲起来了,只见零零星星的一些白点,看起来像朵朵细小的白花,撒在高远而辽阔的蓝色天幕上。
连风也似乎都停止了。只有秋蝉在无精打采的树上,像是故意一般,歇斯底里地叫着,把人的心情搅得更加烦躁了。
面对举国的灾荒,国君食不甘味,夜不安寝,殚精竭虑。他派出特使到商阳,先行面见了王后,希望她能帮助说服国君,免掉今年宛国的税赋。
随后国君就到全国巡视,安抚百姓,号召里长,组织基层百姓,上山打猎,出海捕鱼,为过冬尽可能储备些许粮食。并派出各路使节,向邻邦求援,希望人民不至于挨饿受冻,不至于引起骚乱,都能平平安安地度过这灾荒的年头。
半月后,天子让宠臣公卿端木亲自押运,向宛国派送五百单的救急粮食,他本想让天子免税已经是奢望,却万万没想到竟然得到天子救济,虽然有人说那是王后仁慈。可是天子此举,雪中送炭,他真的为此欣慰了很久,以为天子顾念他是王后的娘舅,格外开恩。
可国君怎会想到端木大人运粮到宛国,不是来救灾,而是猎美的。
公卿端木是天子的佞臣,为取悦天子,他四处搜寻年轻貌美的女子进宫,他不但从中渔利,还混水摸鱼,也为自己网罗一群美女,供养在行宫淫乐。他早就风闻宛国国君有一位姿容绝色的女儿。端木知道宛君是个老硬骨头,碍着王后的面子,一直心里有所忌惮。这次逮着机会,他终于以押运粮食的机会,来到宛都。
为了能亲眼目睹宛若公主的容颜,他煞费苦心,思来想去,才想出一个可以亲自见到宛若公主的好办法。他自掏腰包,搜集了一些奇珍异宝,以王后赏赐为名,让国君带着嫡子女来领赏谢恩。
宛若公主的出现,让猎美这么多年的他,心中暗暗啧啧称奇,慨叹真是世间尤物!端木这人,除了溜须拍马,八面玲珑外,还有一项绝活——临摹美女,过目不忘。他的所谓“云香阁”就悬挂着许多美人的画像,纤弱的,丰腴的,抚琴的,对弈的,做女工的,凌风起舞的,望月哀叹的,姿态各异,个个摇曳生姿,个个风情万种。
端木见到宛若,如获至宝,屁颠颠地跑回商阳,悄悄地将宛若的画像呈给承元天子。猎美无数的承元天子,竟然没有视觉疲劳,一见画中的宛若,身姿袅娜,姿容奇美,那种分毫之间的完美,让人相信哪怕把她剁成碎末,飘落下来的也会是朵朵娇艳的桃花瓣。
承元垂涎之心顿起,八百里加急,派特使去宛国。特使在子夜时分到达宛都,中间换了五次駃騠,量他身体健壮,下马时,也被颠地肠胃翻涌,手臂抽筋,腿肚子打颤。
才在驿馆休息片刻,特使就要星夜面见国君。这样紧急的会面,竟是要求将国君的爱女宛若纳为天子嫔妃,宛君气得差点吐血,感觉自己就像是卖女儿去换天朝的区区那五百单粮食。他虽然老了,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