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雎鸠声声-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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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展成颓丧地回到宫里,想起子南对他的指责,想起子南说他没有真真切切地爱过一个女人。他内心思潮涌动,谁没有年轻过,谁没有在爱情面前真实过,冲动过,浪漫过。只是那些记忆似乎太遥远了,许久不去翻阅,俨然已经蒙尘,蒙诟

 55所谓伊人 在水一方(二)

二三十多年前,虞展成还是一个孟浪的纨绔公子;他带着随从周游天下。那时候承元还没继位;在位的是建昭。建昭天子为人宽仁治国;天下人安居乐业。

年轻的虞展成;放荡不羁,颇为自己的一些歪才自傲,游玩名山大川;也一时兴起的沾花惹草。反正那时的社会风气都自由的很;尤其是在仲春之会,到处是春情荡漾的姑娘。他又长得风度翩翩,仪表堂堂,《诗经》里的爱情诗;更是烂熟于心,当他用那些或迷离,或婉约,或热辣的诗词,温情脉脉地对女孩子吟诵时,没有几个人能招架的住他的魅力。

直到在有莘国遇见西泠的时候,虞展成才知道,他以前之所以如此放荡,是因为没有遇到能让他收心的女人。

遇到西泠的时候,正是牡丹花开,春天绚烂的季节。

西泠带着侍女在牡丹园中赏花,

虞展成还能清楚地记得,那天,西泠穿着一件紫色的沙罗,一条白色的披帛,搭在腕间,随风舞动,名花倾国,相得益彰。

虞展成的眼睛随着她的身影在牡丹园里移动,一向见着漂亮女孩,就像蝶恋花一样的他,面对眼前那个美女,他竟然不敢有半点造次,脑中纷飞无数个跟她搭讪的措辞,都被自己断然否决。最后他竟然傻傻地站在远处吟唱《硕人》: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西泠回头冲他莞尔一笑,他觉得三魂七魄都开始飘忽了。

后来他就像天下所有男子遇到爱的女人一般,想尽办法的接近她,搜肠刮肚地赞美她。她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主宰了他一天的喜怒哀乐。

他坚持不懈地追求,和为伊消得人憔悴的不悔之心,终于打动了她的芳心。

最后,他和西泠终于相爱了,爱得缠缠绵绵,爱得如胶似漆,爱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他准备回虞国,向君父和母夫人,禀明此事。

可是一回国,才知道他在游荡外面半年多,母夫人因为思念,记挂,生了一场大病。君父严厉训斥他的自由散漫。

他跟西泠恋爱的事情,因为他在母夫人生病当口,有所顾忌,不曾跟君父提起,只等到母夫人久病初瘥,他才向母夫人回禀此事,母夫人告知了国君,国君同意他到有莘国提亲。

整整半年,虞展成一去音信全无,西泠日夜辗转,伤心欲绝,一打听之下,世人都说虞展成一向是浮萍心性。西泠以为自己也不过是他过眼的云烟,悲痛过后,就任随自己的父亲做主自己的婚姻。

于是西泠嫁入了天朝王室。

西泠就是有莘国的公主,也就是现在的母仪天下的王后。

虞展成因此失魂落魄了很久,他的母夫人不忍心见一向乐观、阳光的儿子继续颓丧下去,就又放他出去浪荡去。

那年的仲春之会,虞展成来到宛国。

宛国的美女虽然如春天般万紫千红,可他却再也没有猎艳的雅兴了。

春回大地,万物葱茏,桑间濮上,人群兴致勃勃地涌动。

虞展成带着侍从,在明媚的春日里,懒懒散散地闲逛,他被人群簇拥着来到了女娲娘娘庙的广场上,这里正在演绎激情洋溢的《万舞》。

《万舞》浪漫、野性,人群汹涌而躁动。

他看见前方有很多贵族青年,在向一个青年女子献媚,那女子在人群中间,背向着他,他只看见她匀称而修长的背影,如瀑般的黑发泼洒下来,髻间别一朵粉色的垂丝海棠花,敢如此不经心打扮的女子,肯定都是绝色的美人,这是虞展成猎美多年的经验。要是以往,他肯定早就舔着脸,凑上去,施展自己魅力,力压群雄,夺得美人心。

可现在他为失去西泠,万事都变得意兴阑珊。

他百无聊赖地看着眼前那般人的闹剧,觉得只是可笑。

那美人丝毫不理会身边那些狂蜂浪蝶,等《万舞》一结束,她从侍女手中接过羽觞,旁若无人地走上前,把酒杯递给刚才领舞的那个健壮的小伙子。

那个小伙子冲着人群,兴致勃勃地对着心仪他的美人,唱起了《关雎》: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

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

那个小伙子就是后来的宛国国君宛施泽,那美人就是现在的宛夫人。那时的宛施泽不过是一名普通的王室子弟,宛夫人却是上大夫家名闻遐迩的窈窕淑女。

时间是治理伤痛的良药,虞展成终究还是从失去心爱人的阴霾中走了出来,他顺利继位,有了嫔妃无数,群英蝶舞。经历曾经沧海,此时的虞展成已经只是欲动,而心不动。

后来宛施泽继位,携夫人访问虞国。

当近距离接触宛夫人时,虞展成还是为宛夫人的美丽和气度,惊诧不已。

宛夫人风华绝代,身姿如垂条婵媛,袅娜多姿,她的出现让虞展成的后宫佳丽,浑然无色,虞展成觉得自己很没面子,为此悒悒不乐。

在晚宴上,为了刁难宛君,虞展成亲自捧着一个虎皮席子,对宛君说:“按照虞国的习俗,初次宴请贵客,只能给客人一席之地。所谓入乡随俗,只能委屈君侯和夫人了。”

列席的士大夫都面面相觑,在寻常人家给客人一席之地,当然可以。可是今天来的是一国国君,他有许多随行官员和侍从,一席之地只能猫着国君和夫人,在大庭广众下,堂堂一个国君,局促在一个小小的地方,伤的是国君的颜面,失去的却是一个国家的尊严。若宛君当场翻脸,又有失风度和体面,伤害两国之间的感情。

在这跋前疐后的情景中,大家都睁眼看着,有人幸灾乐祸,有人暗自嗔怪虞君故意刁钻。

只见宛夫人优雅地站起来,接过席子说道:

“就一席之地。”

“是的!”

“谢君侯盛情!”

宛夫人向随从的侍女嘀咕几句,侍女拿来一把剪刀,宛夫人把虎皮席子剪成一缕一缕,头尾相接,摆在地上,圈出了整整一亩地大小的位置,随行官员和仪仗,都有了宽松的地方驻足。

虞展成不禁叹服宛夫人的聪慧!

今天,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成全承元对宛国公主的觊觎。也许宛如说得对,在权益面前,他永远选择理性。

当年,他如果有心,他不会失去西泠,就像现在如果他努力斡旋,子南也可以如愿以偿地和宛若完婚。可是他为什么那么做?他在刻意纵容承元的恶行,他耿耿于怀子南对宛若的痴情。

也许还有不忍拒绝西泠对他的恳求,因为他辜负这个女人,他有愧与她。

在去商阳会猎时,他私下拜谒了王后,西泠已经不再当年青春华茂的西泠,她需要一个拐杖来支撑她摇摇欲坠的王后地位,而这个拐杖她希望是宛若。

西泠祈求他成全她,他允诺了。

可他,却因此伤害了他最疼爱的儿子,他一直以为子南会像他当年一样,慢慢就会忘却,慢慢就会练就在情爱中,游刃有余,不会为情所困,不会为情不可自拔。

但是子南的反应出乎他的预料,甚至挑战他的忍耐力!

虞展成还在浮想联翩时,光陆深夜谒见,想是他听说子南的事了。

虞展成让把光陆宣进来。

光陆进殿,先行礼道:

“参见君上!”

“想必你听说了子南的事。”

“君上,殿下年轻气盛,一时意气,你不要放在心上,过段时间他想明白了,也就释然了。”

“子南的执拗已经超出大家的想象。”

“君上,让臣去追回他,劝劝他吧。”

“他现在是一匹犯倔的马,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殿下,向来明事理,假以时日,他一定能理解君上的良苦用心。”

“但愿吧,寡人已经派人去追他了,你也去看看吧。”

再说,子南单枪匹马,不顾虞展成的开解,毅然地,星夜离开还处在喜庆中的瑾瑜宫。

夜漆黑而冷峻!

子南举着庭燎在直道上奔驰,耳边风在呼啸,远处的群山,就像一个个巨大的怪兽,向他迎面扑来,又在他面前一闪而过,那张牙舞爪的气势,不过是唬人的招式。

他从心底不能原谅君父和光陆的欺骗,这种欺骗比刀劈箭射,更让他难受。

想起自己对宛若的食言;想起宛若那单薄的肩膀扛起那如山般的重负;想起她无奈答应进宫时,承受的那份痛苦和纠结。

当自己最心爱的人,需要他的时候,他在哪儿今天他竟然还高高兴兴地,去拜堂成亲。君父,光陆,你俩真的害我不浅。

想到此,他的心就像被猛兽撕裂,啃噬般痛楚。

子南愤慨之余,无法顾及君父的感受。他竟然敢那样申斥他一向敬重的君父。君父一定被气得不行,可是如果按照君父安排的那样,若无其事的结婚生子,他子南肯定做不到,首先他就无法原谅自己对宛若的背弃,更无法无视天下悠悠众口对他的道长论短。

他将离开虞国,也许这一走,归期是何期,他都不知道。他的内心在苦痛的同时,感到无限的悲凉,也许这次离开虞国,君父不久就会下诏褫夺他的继承权,从此他真的就将成为一名浪荡公子。

虞国是生养他的地方,他对这里眷恋无比。

他不知道母夫人若还在人世,会赞成他这样做吗?也许母夫人在世,刚才那场不该发生的闹剧就不会上演,毕竟母夫人会了解他的,他确信。

子南在马背上颠簸,焦灼,煎熬,惨怛于心,千般滋味,杂揉于心。

秋风吹散了美的诱惑,纷飞的落叶,像人心带着枯竭的疼痛,剥离树木。

难道他和宛若,真的要受命运摆布,以美丽的开始,以凄楚的结束,子南他何其不甘!一朵朵落叶,迷茫的前路,所有的往事和心伤散落了一地,寒风吹过,揉碎了岁月。

 56所谓伊人 在水一方(三)

“殿下!殿下!请留步!”

子南正在怅怅不乐时,后面传来纷沓的马蹄声和呼喊声。

子南回头一看;见苍茫的夜色中;远方的直道上;有一个马队举着庭燎;向他奔腾而来。

他急忙跳下马背,闪进树林,借着黎明前;一时还浓重的夜色掩盖;躲在了岩石和大树后面,将自己和马隐蔽起来。这里是进山的入口处,这是天虞山脉的北端,地势从平原;慢慢开始抬升,蜿蜒到武关时,就出现群山崚嶒,峭壁巉岩。

也就半盏茶的功夫,足有二三十人的马队,靠近了他所在的区域。 为首的那人是虞展成的车左姬延。子南和他的私交不错,虞展成知道,子南一向很看重朋友的情义,虞展成派他出来追子南,想必又是故技重施,又是想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只听姬延说道:“我刚才明明看见前方有一盏火把或明或暗,在移动,应该就是世子殿下,这回怎么不见踪影了!”

“头,世子殿下应该没有走远。”旁边的人附和着说。

“我们赶紧追!”几个人说完,扬鞭飞逝而去。

等他们走远,子南才从隐蔽处出来,他知道君父不会这么轻易放他走,怎样逃脱君父的追捕,成了他当前必须考虑的问题。

他得思虑出一条万全之策。

他牵着骅骝马在直道旁边的小径上,徘徊。

马乘机吃点草,补充体能。

天已经快亮了!东方已经露出冥蒙的曙光,折腾了一夜,子南突然觉得好乏力得很,可能是昨晚酒喝多了,他感到头昏沉沉的。他躺在僻处的一个草坪上,枕着手臂,看着天。与宛若相处的点点滴滴,一幕幕轮番辗转在脑子里,这些记忆越是美好,越是刺痛他。

他越想越痛心,酸楚之余,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滑落下来,无声无息地隐没在泥土中,谁说男儿有泪不轻淌,只是未到伤心处罢了!

半晌,他突然豁得起身,暗自懊恼自己。一个大男人光在这伤心有什么用,他得赶紧行动。尽快赶到前面的小镇,换个行头,乔装打扮一番,逃脱君父的掌心。不管宛若身在何处,他都不会轻易放弃。

他骑上马,往山道上奔驰。

此时晨曦微露,东方,山脉的尽处,太阳还没有崭露头角,却将霞光慷慨泼洒,巨大的苍穹像飞翔着血色凄艳的花朵

骅骝马进入一个隘口,正撒蹄往前跑,忽然,马一个踉跄,栽倒在地上,幸好子南反应迅速,一个翻身,从马背上跳起来,在地上打了个滚,站了起来。要不是他身手快,不摔死,也得落个残废。

天!是有人在路中突然拉绳索,把马绊倒了。

就在子南拉起骅骝马的当口,呼啦啦,前后左右,围上了百十号人,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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