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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牛饮进的水,上千人牛饮之后,个个东倒西歪,丑态百生,承元高坐着捋须睨视,享受着所有人对他匍匐在地,俯首帖耳的威福。
瑶宫里庭燎辉辉,烛火耀耀,群僚世卿齐集一堂,天子和王后齐肩并坐在大殿高台的御座上。天子高冠衮服,刚毅的脸盘隐约在九串浑圆津润的珍珠冕旒(miǎn liu)后。
千翠年初的时候擢升为惠夫人,紧挨着承元,坐在另一席上,其她嫔妃依照位分,分列左右。
富丽堂皇的瑶宫,看似一副海清何晏的太平盛世场景。
一时间钟磬泠然,琴瑟和声,舞乐齐乐。
《大武》是这种场合必须的节目,它规模宏大,气势磅礴,最能昭示大天朝鞭笞四海,睥睨天下的大气魄。
煌煌《大武》之乐既终,王后借故离席。接着有《云门大卷》、《咸池》、《大韶》、《大夏》、《九招》等大型舞乐,一一精彩呈现。
歌舞喧嚣,热闹非凡!
可承元天子似乎不在状态,脸上流露着不耐烦的情绪,他扬手示意侍女倒酒,一仰脸,灌入满满一爵玉液,额前的珠串冕旒,左右推闪,琮铮有声。
“让端木卿过来回话!”天子向身边的侍女吩咐道。
“诺。”侍女应声,碎步下台,移到端木跟前,说道:“端木大人,陛下宣您过去!”
端木一听,噌地跳起来,撅着屁股,哈着腰,快步来到天子跟前。
“端木,宛国公主怎么还没来觐见孤家。”
“陛下,这事由王后娘娘安排。”
“行了,你退下吧!”天子烦躁地挥挥手。
“是!”端木倒退着,下了高台,心里暗自嘀咕:“王后搞什么鬼,到现在了,也不让今晚的主角出场,就像开宴了,光给客人喝汤,真是纯心吊人胃口。”
端木刚退下,王后就笑吟吟地回座了。
“陛下似乎心里不畅快。”王后说道。
“怎么不见宛国公主来觐见孤家。”
“陛下急什么,好戏都是压轴出的。”
“王后如此精心筹措,这是要考验孤家的耐性。”
王后莞尔一笑,不作答。《九招》九幕舞蹈,已经一一过场了,入夜已经巳时。
王后站起来,说道:
“将瑶宫内所有烛燎熄掉,所有人等一律坐着原处,不要擅动。”
“王后你这是要干嘛?”天子不解地询问道。
“一会儿陛下就知道了。”
侍女、内侍们照吩咐把所有的庭燎熄了,宫灯吹灭。
瑶宫登时陷入一片夜色暗沉中。
群僚不知王后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叽叽咕咕,议论纷纷。就在这时,一曲悠远的笙箫合奏从瑶宫大殿对面的峰巅上想起,乐音袅袅,缭绕而来,如飘丝,如飞絮。
瑶宫大殿登时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投向那座山峰。人们的目光所及之处,突见,一弯弦月,在山头浮现,洁白莹润,月上似有一人影,坐着。
月从山头徐徐向下,月上的女子也渐渐变得清晰,鬓发峨峨,衣袂飘飘,长长的披帛随风舞动,婉转幽柔,恍如广寒仙姝天降。
眼前如梦如幻的一幕,让在场所有人,瞪大眼睛,愕然不已。
月在清波池缓缓停下。
人们可以清楚地看见那月原来是一个月形平台,尖上镶着一颗硕大的夜明珠,如月光般洁白温润,平台上立着一位玉质柔肌,媚态冶容的女子,风吹过裙袖轻飘,全身散发着一股红尘之外,傲然独立的飘逸,又透着薄纱青绸般的风流娇俏。难描难画的昳丽容貌,如月下聚雪,与月光洁白齐润,美地令人窒息,圣洁地令人不由地心生膜拜。 几串零碎的琴声响起,像一把珍珠抖落玉盘上,琮琮有声,在所有人屏息翘望中,撩得众人心里一惊。
笙箫合音,幽幽而去。 随即,一段悠扬的古琴曲,漫溢出来,琴声婉转缠绵,如轻纱笼罩,若彩绸飘舞,在水波潋滟中,女子在月中翩翩起舞,蹁跹袅娜,洁白清越,轻盈如惊鸿,飘逸如游龙。
渐渐地,琴声变得急促,密密匝匝狂涌出来,像九天飞瀑倾泻,铺天盖地,让人喘不过气来,琴音一波又一波,一波更比一波急,女子甩袖随琴音飞速旋转,那瞬间仿佛要舞尽繁华,舞动苍茫。
突然琴声如玉被击碎般叮地一声,戛然而止·····
62瞻彼日月 悠悠我思(三)
目光回到虞国天泽城。
虞展成下令设置重重关卡,阻截子南;可是子南仍然不知所踪;宛如的生死也没有准信;虞展成在凤凰阁忧心如焚;寝食难安。
虞展成继位之初,因为发生了令尹虞天明谋反一事,后来虞展成对朝中的三公六卿都心存芥蒂;他不敢说要事事亲力亲为;但至少都要事事了然在心。
自从子南愤然出走后,所有朝中的大大小小的事全都压在虞展成身上,加上连日来的打击和煎熬,虞展成身体已经觉得有些吃力;处理起军国大事,也显得力不从心,这让他更加惦念子南,有子南在的时候,他只要在大事上把握方针,具体实施就让子南去督办就行,可是现在总觉得身边连个可心的人都没有。子元和子恒,已经成年,子元被瑶姬骄纵,为人、做事总落着轻浮的痕迹,。子恒急于想讨好他,做事不免毛糙,欠周到,其他孩子年齿善幼,难堪大任。
究竟是谁试图谋害子南?这事还一直悬着。光陆一方面安排全国戒严寻找子南的下落,一方面追查此事,可是始终没有眉目。光陆几经周折找到小凌子入宫前的家庭所在地,向他的兄嫂打听小凌子的音信,却被告知小凌子自从入宫,再没有回过家。
光陆不得不失望而归,他延请内务府石总管一起查办此事,向所有跟小凌子关系密切的人打听关于小凌子的点点滴滴。可得到的消息,却让人失望,小凌子性情腼腆,很少跟人主动打交道。他刚进宫时,是宫中一名卑微的染人——做染布的粗使。因为身量小,又胆小怯懦,所以经常被其他人欺负。有一次,小凌子被打得鼻青脸肿,被如姬娘娘撞见。如姬狠狠地训斥了那些人,并让石总管关照小凌子。
石总管把小凌子从染人,提升为跑腿的内小臣。
这些年小凌子一直勤勤恳恳,宫里也再没有人欺负他。小凌子感念如姬娘娘的恩德,知道通风报信极其危险,也毅然前去。
从目前的处境看,光陆觉得小凌子可能凶多吉少,也许已经遭人毒手了。
石总管经过详细盘查,得到一条重要的消息。据守卫宫城的侍卫说,前几日,紫檀宫有两三个太监,更深漏尽时,要求开宫门出宫,其中有两人抬着一个大麻袋,领首的公公说,是宫内兽圈里的梅花鹿患病死了,要赶紧抬出去掩埋。
石总管大喜,问守宫门的侍卫,可否记得那些公公长什么模样。
侍卫说,他起来时还睡眼惺忪,后面抬东西的人站在墙根的暗处,他没看清。但是跟他说话照面的公公,他有印象。
石总管问他,见着能认得吗?
侍卫说:应该可以。
石总管以领取当月禄银为名,把紫檀宫的太监分批招来,命那名侍卫在暗处观察,辨认。果然那侍卫认出了那名太监。
他是管理后宫女子的寺人名叫齐林,是瑶姬的心腹。
石总管和光陆突审齐林。齐林眼小,眉细,两腮无肉,鹰鼻,薄嘴唇,一望就知是个阴险的人,他非常狡猾,一直装无辜,矢口否认,还话里话外点明他是瑶姬的人,打狗得顾主人面。石总管内心有一丝胆怯,毕竟在后宫,瑶姬不可一世,不好惹。
光陆冷笑不已,将齐林押到刑房,结结实实地绑在铜柱上,舀起一勺高温烧融化的铜汁,叉着齐林的脖子,将他的头扬着,抵在墙上,厉声斥骂道:
“我告诉你,你吓唬谁!你别以为,你可以倚仗瑶姬的尊崇忘乎所以,到这个时候,你想当一条狗,你的主人也未必就肯认。为了自保,牺牲一个奴才算什么?你不老实说话,我就把这火红的铜汁,一点一点地给你灌下去,让你尝尝什么是生不如死的滋味。”
“光陆,你个武夫!我没犯罪,你敢擅用酷刑?”齐林尖叫挣扎道。
“试试你就知道,我敢还是不敢。”
齐林被光陆声色俱厉地一吓,直觉得铛间一热,一股腥臊味扑鼻而来,他跑水了。
光陆轻蔑地一挑嘴角,说道:
“就这点胆量,也敢在本大将军面前咋呼。快说,你那天晚上出宫干什么去了。”
“我们只是把病死的梅花鹿,抬出去掩埋了。”齐林还在试图挣扎。
“埋哪儿了?”光陆耐着性子追问道。
“埋到城外的乱坟岗了。”
“真的?”
“不是,不是,我们给扔到护城河里了。”
“真的?”
“千真万确。”
“扔在护城河的哪一段?”
“金水桥那儿,不过护城河连着酉水,估计现在早就随着水流飘走了。”
“你继续胡诌。”
光陆说着把装着滚烫铜汁的长勺,端到齐林的嘴边,说着就要往里灌。
“大将军饶命!”齐林连忙求饶道。
光陆冷笑一下,长勺一倾斜,几滴铜汁滴到齐林的大腿上,登时,齐林凄厉地惨叫,随即一股焦味,冲鼻而来。
一看,齐林的下裳冒着几股青烟,大腿上出现几个烧焦的大洞。
“我说,我说。”齐林脸上冒着汗,面目因为疼痛,皱缩在一起,急忙哀求道。
“早这样,何必受苦呢?”
“大将军你放开手,我什么都说。”齐林讨饶道。
光陆放开手,退后几步,把舀着铜汁的长勺,放回原处,和石总管交换一下眼神,正等着齐林如实供述,得意的神态掩饰不住。
突然,齐林大叫一声,拼劲全力用后脑勺撞向铜柱,只听“砰”地一声,齐林的脑壳破碎,脑浆四溢。齐林瞪着小眼,把眼球都挤出了眼眶,没有挣扎,就一命呜呼了。
那情状惨不忍睹!
案件刚刚有了一些突破,随着齐林一死,又陷入了僵局。
光陆和石总管将事情的经过禀报给虞展成,虞展成听了甚是不悦。
光陆想小凌子肯定已经被谋害,现在即使找到他也是一具尸体,对案件的侦破丝毫没有意义,光陆想着改变思路来突破案件的死结。他率领卫士,再一次亲临子南遭遇袭击的现场勘查情况,他不相信,那些行凶的人不会留下蛛丝马迹。
现场的状况再一次让他失望,山上伏击射箭的人,埋伏过的地方,除了草被押得七零八碎外,连根当事人的毛都没找到,河谷里,到处是箭,现场被封锁多日,所有死去的人,都被整齐地码放着,等待焚化。
问荆带来的人,经过瑾瑜宫的侍卫头领辨认,已经招呼家属认领走,国府为他们的家属发放了丰厚的抚恤金,告慰家人。
剩下的人就是要截杀子南的行凶者。光陆先找来负责宿卫宫中的郎中令,辨认尸体中是否有熟识的人,郎中令看后,表示这些人根本没有在宫中当过值,也许只是江湖上的混混,被收买来行凶。光陆让附近的亭长、里老出来一一辨认,也都是摇头。
光陆陷入万难中,看来背后策划阴谋的人,部署周密,为了不漏半点马脚,可谓处心积虑。
光陆想现在唯一能找到线索的就是这帮被灭口的截杀者,如果他们被掩埋,那这个阴谋有可能真的就石沉海底,不见天日了。光陆召来宫廷画师,画下这上百号人的画像,向全国张榜悬赏认领。
可是,遭到乱箭射杀的这些人,好多人已经面目全非,再说人死之后,眼睛都闭着,画师根本无法捕捉到他们的神态,描出来的画像可能与真实的人相差甚远。张榜公告多日,竟然没有人来指认,当然,家属害怕被连累,不敢认领也是有的。
光陆为案件迟迟没有进展而焦心,那日,他一回到家,他年幼的小儿子光仪就跑上来,腻着他,伸着小手在他怀里摸索,看他是否给他买新鲜玩意了,就光仪的这个小举动,光陆登时灵光一闪,他想,或许可以搜那些死尸的身体或许能有收获。
他们在勘查现场时,见所有死者的身上都插满箭,就跟刺猬似的,因此大家都疏忽在他们身上进行搜查。
想到这,光陆高兴地把儿子举国头顶,狠狠地把宝贝儿子得瑟一番,然后就让下人领走,正准备去被封锁的河谷,命令卫士,将所有死者进行搜身。
就这这时,国君虞展成传令让他进宫谒见。
光陆急忙整装入宫,被直接领到了凤凰阁。
虞展成见到光陆,劈头就问:
“子南有消息没有?还有如姬有音信了吗?”
“君上,臣无能!殿下、娘娘暂时还没有音信,臣已经遵照君上指令,全国戒备,通关盘查。相信很快就会有讯息,请君上宽心为是。”
“都快半个月了。你一次次用这样的措辞搪塞寡人。”虞展成愀然作色道。
虞展成一向面对局势,是个能拿的住的人,今天他似乎有些狂躁,他鼻子里哼着粗气,背着手在地上踱来踱去。随即,他狠劲一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