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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看来我来得不巧,这是在回事儿呢?”
外头传来广袖的声音。
“谁呀?”莫嬷嬷听出来了,却还故意问道。
广袖领着杨洪才家的就进来了,依旧是满面的笑意。
“这不是大奶奶身边的广袖姑娘吗?”莫嬷嬷扬声道,“这是什么风儿把姑娘吹到我这一亩三分地来了?”那话里话外掩都掩不住的得意。
广袖却似的没听懂莫嬷嬷的故意炫耀,举止得体,礼数十足道:“妈妈如今是贵人事儿忙,我一个小丫头,那能同妈妈比的,自然有闲工夫四处去的。”
莫嬷嬷见广袖认低做小的,心里没有不受用的,端着架子也不说话了。
广袖不在意,让杨洪才家的将盒子捧了上来,“这里头的三样东西,大奶奶说瞧着不喜欢了,让我拿来还了库房,再借几样好的回去摆放。”
莫嬷嬷听了道:“也是,大奶奶如今身子金贵,这是眼里心里最是不能受一点委屈的。”说罢,大笑了起来。
这是在暗话宋凤兰的人被她顶了,宋凤兰心里头正不高兴,就是看摆设也不顺眼了。
广袖脸上的笑意僵了僵,到底忍下了,回头对杨洪才家的道:“还不快把东西给妈妈的。”
杨洪才家的捧着东西,满面笑容地将东西递给莫嬷嬷。
可莫嬷嬷不接,就这么晾着杨洪才家的好一会子,这才放下茶碗抬手去接。
杨洪才家的还是舔着脸笑着,把盒子又往外送了几分,“妈妈可要拿好了。”
就在这时,众人就见盒子在莫嬷嬷的手上掉了下来。
“咚哐,咔嚓。”盒子整个摔地上了。
杨洪才家的惊叫道:“妈妈你怎么没拿住。”
莫嬷嬷一时有口难言的,她虽一手去接盒子是不对也不稳当,可杨洪才家的却故意把盒子给偏了,且一递过来就撒手,让她来不及去接稳当,盒子岂能不摔的。
广袖又说话了,“听声,似乎不好了。”说着忙蹲地上,小心地翻转盒子,再慢慢地打开盒子。
众目之下,都看见里头粉碎的瓷片。
这莫嬷嬷也是见过些东西的,一看那些瓷片,心都悬上了半空,“这……这……原先是什么东……东西?”
广袖拿起一片瓷器道:“妈妈糊涂了不成,这不是现成能瞧出来的吗?正是青花抹红海水龙纹碗一对,和定窑黑釉梅瓶一只。”
果然是,莫嬷嬷险些厥了过去。
这三样东西就是把莫嬷嬷一家子都发卖百来十回的,不够赔。
于是莫嬷嬷忙指着广袖和杨洪才家的,推脱道:“这同我不相干,是……你们自个没拿住,摔……摔的。”
杨洪才家的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道:“哎哟喂,幸亏在场的可不止我们三人,要不我就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明明就是在妈妈你手里摔的,大伙都瞧见的,怎么就往我和广袖姑娘身上栽的。”
莫嬷嬷又道:“放屁,我还没打开瞧过呢,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先头就摔坏了,如今趁机栽赃给我的?”
两家一言不合就扭打开了,又有一堆唯恐天下不乱的媳妇婆子们在一旁煽风点火的,这两人打得就不分伯仲的。
见这势态,自然有人赶紧去回霍韵了。
霍韵一听,怒道:“好呀,都反了。”一甩绣帕,自个就来了。
远远就瞧见,围得乌压压一片的库房楼前,人堆里什么动静,霍榷瞧不见的,挤又挤不进去。
霍韵气了,一叉腰指着那堆围得密实的仆妇婆子们,喊道:“都围着做什么,还不散开。”
众人这才给霍韵让了一条道,就在人堆里头,莫嬷嬷和杨洪才家的还在打得乌天黑地。
“住手,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快拉开她们。”霍韵命道。
这两人这才被分开。
再瞧这两人,脸面上都十分精彩的,因着打时都只管往对方脸上招呼的。
霍韵自然是有心要偏袒自己奶娘的,可如今她有差事了,霍夫人让她在面上还是要公正些的,要不按霍韵往日的性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先拿杨洪才家的处置了。
“这是库房,不是你们撒泼的地儿。”霍韵一面教训,一面坐莫嬷嬷原先的位置上,睥睨望向跪在地上的莫嬷嬷和杨洪才家的,“就为这个,你们就少不了一顿板子了。板子暂且先记下,我只问你们到底出了什么事儿,谁要是敢说不清楚,就连刚才的板子一并打了。”
莫嬷嬷和杨洪才家的一阵辨说,霍韵终于听懂了,心中咬牙道:“宋凤兰,又是宋凤兰。宋凤兰这是明着让我的人吃亏的。”
霍韵没经历这等事儿,该如何处置的,霍韵心里没底。
只蓦然想起,昨儿个霍夫人教训冯环萦的话来,霍韵就自以为有了主意。
霍韵一阵冷笑道:“我当是什么东西,不就是一对碗和一只梅瓶吗?这些我来替我奶妈妈陪了就是了,但是我头回管库房,今儿敢有人来打架生事儿,明儿就有人敢来杀人放火的,所以此风不可长。来人,把杨洪才的媳妇给我拖去打二十板子。”
霍韵又对广袖道:“你回去,只管将我的原话说给你们大奶奶知道,要是不服的,也大可到太太跟前说去。”
广袖忙应是。
霍韵又找来管瓷器摆设的管事婆子,“你算算这几样值几个钱,回头到我屋里找桃红要钱去。”
婆子也不客气,拿出个小算盘了敲敲打打了一会子后,道:“回姑娘,拢共一千一百两银子。”
愕然闪上脸,霍韵忙问道:“你说多少?”声音都拔高了。
在霍韵心里,这些个东西自她记事儿起,就满屋子都是,都说不值什么,所以霍韵才没个概念,也才敢豪气地说帮自家奶娘垫了,没想却是这般大的一个窟窿。
婆子只得又说了一遍,道:“这定窑黑釉梅瓶倒是还寻常,也就值一二百两银子,就这对青花抹红海水龙纹碗少有,如今就听说宫里有,外头就是喊两千两银子都没处买去的。奴婢这都是折了一半算的,得一千一百两银子。”
霍韵顿时傻眼了,她以为这堆破烂顶天了也不过是几十两银子的事儿,所以她才甘心自个赔了银子,亦要打宋凤兰的人还宋凤兰一个耳光的。
可不曾想要赔上上千两银子的,霍韵一个姑娘家家,每月就那点子月例银子存的体己,想也知道是没那么多的。
而当初霍夫人留下被架空了的库房领头大管事婆子,就是要宋凤兰的人在这等时候背黑锅的,霍韵却擅作主张把人给打发了,所以这事儿只有她们自己承担了。
广袖瞧见霍韵脸上的颜色,心里爽快得很,道:“二姑娘英明,奴婢这就回大奶奶去。”
原想还宋凤兰一个耳光的,最后反倒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霍韵一阵恼羞成怒的,揪着要走的广袖就是一通撕挠,“我要撕了你这蹄子,竟敢坑我。”
回头说袁瑶。
袁瑶从宫里出来,霍榷早守在宫门外,两人一道回了府,可才进了大门,就见包民家的找来了,“二奶奶可算是回来,太太让赶紧到寿春堂去。”
霍榷听包民家的说得紧张,随即也跟着一块过去了。
也不用袁瑶细问,包民家的一路上自己就都说了。
又是宋凤兰。
可有件事儿,袁瑶这两日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的。
按说,宋凤兰在多些年后,好不容易再得身孕,自然小心安养才是,可宋凤兰却不然,四处招惹是非的。
最奇怪的是,当日宋凤兰是因着官陶阳才进的家庙,如今出来了,竟也没去找官陶阳的麻烦。
袁瑶是越想越不明白。
过了穿堂,袁瑶和霍榷远远就听到寿春堂上房里的哭闹声。
上房里,广袖蓬头散发跪在地上,衣裙外可见之处的皮肉上,纵横交错满是抓伤。
屋里除了霍老太君和霍夫人,还有冯环萦、霍韵和宋凤兰。
霍韵正同宋凤兰争吵,宋凤兰的状态有些不太寻常,兴奋莫名的。
突然间,霍韵抬手推搡了宋凤兰一把。
宋凤兰应声倒地,看着摔得不轻,可地上是柔软的红毡,摔得不会重,可半日不见她动弹。
霍韵冷笑道:“就看你装。”
袁瑶和霍榷刚好进来,宋凤兰正倒在他们脚下。
借着门口的光,袁瑶清楚地看到宋凤兰的面上、口唇、耳廓等处一概紫绀,袁瑶只觉不好,连忙蹲下扶起宋凤兰。
就见宋凤兰全身绵软,人还未昏厥过去,瞪大着两眼,瞳孔急剧收缩,口吐白沫。
袁瑶再摸宋凤兰的呼吸,表浅而时有时无,在放手在宋凤兰的脸面上,感觉宋凤兰的体温正在急剧下降,汗水也出得有些吓人。
这些个症状正好袁瑶在书上有看过,不禁慌忙大喊道:“不好,快,快去请太医。”
这时众人才紧张了起来,特别是霍老太君,“可是动了胎气了?”宋凤兰的腹中到底才是霍杙正经的嫡出子嗣,霍老太君还是紧张的。
袁瑶惊恐道:“不,不是,是中毒了。”
顿时屋里头的人都倒吸了冷气一口,惶恐地看着自己手边的茶碗。
就是霍榷都紧张了起来。
这时宋凤兰拼着最后一丝意识,对袁瑶道:“她……她果然……又……动手了,帮……帮我……”还未说完,宋凤兰昏了过去。
宋凤兰说的大伙都听见了,只是她们都以为宋凤兰说的“她”是霍韵,唯袁瑶不这般认为,袁瑶联系前后猜测宋凤兰说的“她”,是官陶阳。
就听袁瑶忽然大叫道:“二爷,快,封院,封府。”
霍榷登时一凛,道:“谁都不许出这院子,擅离者,杀。”
袁瑶又猛地恍然想起,“二爷,找人回漱墨阁取我案上那本名为《花集》的书来。”
听罢,霍榷并未假手于人,疾步冲出寿春堂。
没一会子,府里的侍卫统领铁头带着府中的侍卫包围了寿春堂,其实不但是寿春堂,府中各院各处都被围了戒严。
霍荣领着霍杙和霍榛来了,见袁瑶抱着宋凤兰蹲地上。
霍杙急忙上前道:“凤兰她怎么了?”
袁瑶忙阻止道:“别碰她。”
从寿春堂后院走,离西院也近,霍榷很快便取来了书。
袁瑶就着霍榷的手,抖着自己的手翻开书页,找了一会子,用颤颤的嗓音念道:“二爷,取甘草六钱,防风三钱,半边莲一钱八分,万年青一钱两分,预先煎好的人参一钱八分,五味子一钱两分,麦冬两钱四分,用水煎煮。”
霍榷对袁瑶极是信任,他问都不问就紧忙带人去捡药煎药。
“这是什么方子?”霍杙一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袁瑶因也受惊了,两眼有些恍惚道:“大嫂怕是等不及太医来了,这方子或许能救她。”
“到底发生了何事了?”霍荣厉声问道。
可屋里的人都蓦然静止,霍韵更是脸面苍白的被霍夫人护在身后。
霍榷命人急火煎煮汤药,好了亲自将汤药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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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两更,还有一更在这章上面,请注意点击阅读。
第二七回死性不改(八)
正给宋凤兰喂药的对襟忽然想起一件事儿;忙向屋里的主子们道:“……我们大奶奶有每日用阿胶炖野雉的习惯;今日正旦原就事儿多;一时也有顾不上小厨房的。奴婢给大奶奶端阿胶炖野雉时;小厨房里头什么人也没有,就福姨娘从里头出来。当时奴婢也不疑有他;如今想起;就觉着可疑得很。”
闻言,霍老太君松了口气,只要不是官陶阳便成,这下轮到袁瑶得了霍老太君的冷哼。
在这些人心里,福姨娘是如何一人都想不起来了模糊得很,只有提了霍化;这才都想起是霍化的生母。
霍杙怒道:“把那贱人给我带来。”
下头的人却支支吾吾地回说,不见福姨娘了。
按说一大活人,那能说不见就不见了的,可方才府里上下都被搜过了,福姨娘又能躲那里去?
“门房上今日可见过可疑的人出入?”霍荣问道。
不多时,就有门房的来回话说不曾见过。
霍荣听了眉头锁得越发的紧了,道:“那就只剩下一处了。”
霍杙问道:“那一处?”
霍榷冷声道:“寿春堂。”
没错,府里上下都搜过了,只有寿春堂还没。
霍老太君怔忪了一下,道:“我这怎么可能藏了人。”却也没拦着人去搜。
须臾便有婆子来报,“回老太太,福姨娘就在官姨奶奶厢房里。”
霍老太君觉着眼前要黑,忙又撑了过来,“她这是害完了老大家的,又要害陶儿去了,快,快去救人。”
不待霍老太君把话说完,福姨娘和官陶阳就被一堆媳妇婆子给带进来了。
福姨娘给宋凤兰下了药后,就来找了官陶阳,不想宋凤兰毒发时,袁瑶让封院,她便被留在了寿春堂。
福姨娘焦黄枯瘦的脸面上很平静,似是早便知道会有今日的,所以进来她便跪了下来。
官陶阳则是满面惊恐,仿若适才经历了劫后余生的人是她,进来便扑向霍老太君的怀中,低泣了起来。
“陶儿莫怕,莫怕,福姨娘再也做不了恶了。”霍老太君轻声安抚着官陶阳。
霍杙上前就给福姨娘一脚,狠声道:“毒可是你下的?”
福姨娘抚着胸口从地上爬起,又跪正了才道:“没错,正是婢妾。”
“那当年大奶奶怀仅哥儿和大姐儿时,你是不是也下了毒?”霍杙想起因着没个康健的子嗣,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