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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丹挥兵南下攻破宁武关，横扫直入，冯家的马场难逃劫数，血本无归。
正因如此，冯家娘舅们被霍夫奚落到这种田地，亦要厚着脸面为霍夫出头的。
霍荣也不和他们口舌上争锋，等他们自说自话消停后，才道：“《大汉律例》虽有众位舅兄弟所说之条，但也有‘其父母许令分析者，听’一条。”
霍荣这话一出，冯家一时就没话说了。
这条有两重说法，一是诸子可提议分析，父母若是“许”了，便能分家。
二是，父母可直接“令”诸子分家。
最后那“听”，自不用多说了。
霍荣都这般说了，冯家也没什么好说的，他们到底是外姓。
就霍荣要拍板定论时，就听霍夫忽然道：“不许。”
众登时皆向霍夫看去。
只见霍夫面色苍白，强作姿态端坐上，只那紧握太师椅扶手上发颤的手出卖了她的心绪。
“娘。”霍榛有些焦急地唤道。
霍夫不理，拧头向霍荣道：“公爷说‘父母许令分析者，听’，可却是不许的，他们就不能析居出去。”
“就是这话。”一时间冯家又附和上了。
霍荣瞥了霍夫，道：“婆媳不睦，家宅不宁。正是因的才要分的家，倒还敢说出不许来。”
霍夫一窒。
可冯家不知里头的是非，只道：“若说到是因婆媳不睦，自古就只有做儿媳的孝敬供奉婆母的，会同婆母生隙公然不睦，礼理都是大不孝。只有是儿媳的错，绝没做婆母的不是。也只有教训之，或休离之，岂有因此而令诸子分家的话？这说不通。”这话里的意思，就差没直接说袁瑶她们三个不孝，能教训就教训，管教不来的就下堂。
“若是旁自是不敢说的，环萦虽小，可最是尊重她姑母的，没有同妹妹不睦的道理。”冯四郎赶紧补充一句，将自己女儿摘清楚了。
暗指有婆媳不睦的不是宋凤兰就是袁瑶，反正就和他们家冯环萦没干系。
霍荣放下茶碗，道：“既是如此，也不怕外扬家丑一回，今儿就讼结一桩，都来分证分证到底是谁的错，又是谁的不是。”
冯家自然也是又这意思，且他们已暗下决心，不论对错，一概偏袒霍夫就是了。
霍荣开口便道：“听说大将军府里还有一株依兰……”
霍荣的话只开了个头，就听霍榷蓦然大叫道：“娘。”
就见霍夫一手捂胸，口唇发紫黑，些许白沫溢出口角，整个抽搐。
这症状就同霍老太君心疾发作有些相似，霍榷也不懂让挪动霍夫的，打发去请太医外，又让赶紧到寿春堂去取几丸救心丹来。
救心丹果然是有效，才服下一盏茶的功夫，霍夫便恢复了神智。
只见霍夫忽然紧抓住霍榷的衣摆，口齿有些许不清楚，“拔了，烧了，去，快去……”
霍榷知道霍夫说的是大将军府里的那株依兰花，也知道倘或他不去，霍夫也不能安下心来将养的，只得去了。
霍榷做事没有不干净的，等到他从大将军府里回来，太医已来过又开了药方，煎了药个霍夫调服了下去，霍夫一时已好多了。
见到霍榷回来，霍夫也不多问什么的，只巴巴地望着霍榷。
霍榷点点头，“都妥当了。”
霍夫这才放下高悬的心来，面上的疲倦越发了，一时也还不能入睡的，只得闭眼养养神。
“娘，不管前事如何，公爷是决计不会害了和三儿的，只望娘不要再忤逆了公爷才好。”霍榷小心地劝道。
霍夫却猛地睁开眼，“不成，他不就是想把和三儿都赶出去，好留他那死去的心肝肉生的儿子做世子的吗？真当不知道他同老太太的那点子打算了不成了，就偏不许了，他若是一意孤行，拼个鱼死网破，两干净就是了。”
“娘。”霍榷很是无奈地唤到，“这回不说是和三儿，公爷就是连大哥也一并要分出去的。”
霍夫冷哼一声，“这也信？”
霍榷叹了一气，道：“娘，这回里头事关朝廷了，若是一个处置不当，怕是会祸及一家……唉！”
霍夫一听心下吃了惊，“阿榷，可是朝里出了什么事儿了？”
霍榷摇摇头，“儿子一时也和说不清楚的。只是娘啊，就算儿子分了出去，也不过是和镇远府隔了个胡同口而已。”
可霍夫觉着到底还是心酸的，“是迟早要分出去的，娘也不担心，只有弟弟他……不放心。”
“那娘就不让三儿住远了就是了。”霍榷说到，“前些年便留意了一处宅子，不过就们府前头大街而已，就买下了。当初想的就是未雨绸缪，如今到底派上用场。分家后只管让三儿住那里就是了。”
霍夫听霍榷都准备妥当，还能再说什么的，也有默默落泪的。
……
分财异居，自然少不了主持、受产、中见和代书。
主持自然就是镇远公霍荣。
受产霍杙、霍榷和霍榛。
霍杙虽嘴上还说不愿远离父母的，可一旦决议要分家，霍杙却也是不甘落后的，唯恐少得了家产的。
而袁瑶、宋凤兰和冯环萦，就连霍韵亦有到场的，只是都避了里屋。
中见除了有冯家的那些个娘舅，还有霍氏族中的族长少君伯等外，霍荣还请来了一些德高望重中的耆老，一起做见证。
而代书，霍荣则请来宗正府的大宗正。
有了这些，按理来说也是公正的。
可霍杙觉着他同霍榷和霍榛一比，却显得势单力薄了，竟然还请来了大皇子。
霍杙事先并非告知霍荣大皇子要来见证的，故而大皇子的忽然到来，到底把都惊动了。
都说这下霍荣多少都会有些偏袒霍杙了。
霍荣做为主持，开场道儿女已成家立业，已尽全抚养之责，他权衡斟酌利弊之后，决意让三个儿子分家当过。
这些按《大汉律例》都是允许，众外自然都不好多说的。
场面话后，就是品搭家财的重头戏了。
第三二回析产分家（七）
《大汉律例》有文；“嫡、庶子男，除有官荫袭，必是嫡长子孙，其分析家财、田产；不问妻妾婢生，只以子数均分。”
镇远府能荫袭的就是霍荣的爵位了，可霍荣今儿不说爵位的承袭，就只谈家财析分。
按律例；若是霍榷他们有庶出的兄弟；也是要同他们这些嫡子均分家产的。
只是他们没有，三皆是嫡出；所以更无争论了。
而要析分的家财有房产、田产；就是茅厕都其列，而金银、器物、家具、牲口、债务等等自然也是要分的。
除了镇远府是天子所赐，有荫袭爵位资格的才能得，所以不再析分之列。
霍荣将能分的家财都一一当众念了出来，后道：“以上一分为五，其一做老太太的养老之用，其二做与内子的养老祭祀之用，余下三份由他们兄弟三自取其一，日后自行打理。”
为今日之析分家产，霍杙事先可是去下过了大功夫的，家中应有多少家财他都心里的有数的。
只是没想到霍杙，满心期待之下分到手的却只有这么些而已，让他有些难以置信，不禁道：“怎么只有这些，知道的京郊庄子，们家就有四处，怎么这账上却只记了两处？”
霍荣道：“那两处，一处是老太太当初的嫁妆，一处是如今母亲的嫁妆。这些都是她们的体己，不入公中的，日后她们要给谁，亦是不能置喙的。”
霍杙还不死心，拿出自己查来的清单，一一对照都不果，最后又道：“按常理，长孙亦可坐与，既是得半份，俍哥儿怎么没有？”
冯家觉着终于是他们说话的时候，道：“什么时候庶出的也能和嫡长孙一概而论了。”
霍杙一时就跳了起来，“俍哥儿可是长房长孙，又是记内子名下的当嫡子养的，有什么不能的？”
冯家的却很不以为然，道：“庶就是庶，若嫡庶能这般容易就颠倒了，那奸生子亦能登堂入室了。所以若是论起来，真正的嫡长孙应是们佑哥儿才是。虽不是长房所出，却最站得住脚跟的嫡出，要坐与，也是应当是佑哥儿。”
这些都有意无意地忘了仅哥儿，这些话听宋凤兰耳朵里，可想而知是个什么滋味。
袁瑶就坐宋凤兰身边，厅堂里她不能说话，可到底还是能安慰宋凤兰几句的。
宋凤兰苦笑道：“也不用劝，这些年也习惯了，仅哥儿和大姐儿都会有好的一日，好歹也有盼头了。”
此时外头争论得面红耳赤的，就是大皇子也说话了，为以示他作为皇子的公正，大皇子道：“按理说得都对，俍哥儿是长房长孙是不必争都是清楚的，而佑哥儿更是占足了嫡出的名分，既然各占着理儿，一道坐与就是了。”
霍荣一直没说话，就听着霍杙和冯家出尽口舌锋芒的。
就是现下大皇子说话了，霍荣也不做声的，只听有了起哄道：“那就一分为六。”
霍杙一听，自己与争论半日，还不但没得多分一些家产，反被分薄了去，虽说若细算下来，他还是有赚的，可到底心里不舒坦了，霍榷一句话没说，却占尽了便宜的。
霍榛原本是高高兴兴的，因着一时手头上得了那么财物，他还真不知该如何花销的，正美着呢，也才眨巴两下眼睛的功夫就发现自己应得的那份一再减少。
于是霍榛就不乐意了，“那怎么办？”
少君伯笑了，道：“？儿子那里？”
霍榛愣了愣，“……儿子……现是还没儿子，可保不齐以后没有的。”霍榛这算是据理力争了。
霍杙冷声道：“胡闹，就算以后有儿子，又占的是什么名分？还能算是长孙吗？”
霍榛张了张嘴，到底是找不出理儿来为自己说话的。
可霍榛是真不服的，霍榷是他的同胞兄长他不能去计较，可霍杙不是，他霍榛得不成的，他也不能让霍杙给顺心了。
霍榛忖度了片刻后，道：“觉着若是按这理儿来坐与，教后世子孙都学了去，那可不得了了。”
冯家的知道霍榛有话说了，便霍榛的话茬问道：“如何个不得了法？”
霍榛道：“俍哥儿若是能坐与了，那后世子孙为多得家产，定也会效仿之。不就是比谁先生出儿子来吗？那时也就不管嫡庶了，一气先生了再说。妻到底不过一而已，那里能同那些妾室比，自然生不过妾室的，这下长的定都是庶出的多，然后再都让庶长子记妻室名下做嫡子养，就多得家财了，那不是都乱了套了。”
“没错，那这样的理儿，嫡庶不能乱，不能叫后世子孙都乱套了。”冯家的附和道。
听有认同他的说法，霍榛得意了起来，“若算起来，唯有仅哥儿才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孙，可惜他是不得坐与的，所以能坐与的只佑哥儿不可。”
“……”霍杙着实被气得不轻。
一直默不作声的霍榷说话了，对霍榛道：“这是什么嘴脸。如今上有国法可依，下有家规为例，且不说堂上还有大皇子和众位长辈此，何时轮得到这胡言乱语，妄自评论后世之事的？”
霍榛立时就蔫了，又觉委屈的。
冯家的面上也有些过不去的，直道霍榷是个不懂情面，不通情世故的。
喝了半日茶的霍荣，见争论总算休止了，这才道：“旁的家如何，管顾不到，镇远府里还是说了算，只*理，外头一概的什么常理，长孙坐与的*，这是一概没有的。”
这最是公平了，要不得坐与就一概都不得，就都不好再争的。
罢了，霍荣拿出五分已品搭过的家产，给众为中见证。
看过的都道还算是公平的。
可若细说起来，到底也是有些高低不同的。
又按喜好说，像霍榛就喜欢现银多些的，霍杙就喜欢商铺多些的。
霍榷是唯一无所谓的，他自信以后是没什么是自己挣不来的。
所以那一份该给谁，才是最公正的，就是学问了。
霍荣到底是想过了的，他把五分家产都制成了阄，每个阄又编了号，分别是仁、义、道、德、礼五个号，谁抓得哪个阄号，就得那份阄号上的家产。
因着都是自己抓了，最后会得了那份家产去，一概怨不得谁。
而他们自己所抓得阄号，以后也会算是他们族中这支的名号。
霍杙自诩是长子，所以他要先去抓。
五份阄号前，霍杙犹豫比对了半日，就是下不了决心。
按长幼排，霍榛是最后一个抓的，就觉着到那时都只剩下残羹剩饭了，老早心里就不爽了，见霍杙还磨磨蹭蹭的就愈发不舒坦了，道：“大哥，这是评估那上头的五个字，哪一个较能名垂千古，流芳百世的？”
这话一说，顿时堂上就有笑了，就是霍榷都忍不住的，笑骂霍榛道：“就贫。”
霍杙到底是被说得不自了，最后选了个以“德”字为阄号的。
见霍榛老早就眼巴巴的，霍榷道：“去吧。”
霍榛登时乐得颠颠就过去了。
看着剩下的仁、义、道和礼，霍榛忽然有些明白霍杙的心情了，想拿仁吧，又怕义的那份更好。
霍榛真是拿不定主意的，最后心一横，一扬手，“给拿把戥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