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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榷早早便出了门,亲至于南山寺等各家寺庙,请来得道高僧禅师一百单八人在镇远府向南的大厅前诵经念佛,超度亡魂,免亡者生前的罪过。
又请来三清观中的法官仙长九十九位,在寿春堂内,打四十九日的洗业醮。
霍老太君灵前亦有高僧高道各五十众,开坛做法。
再加各家来探的,进进出出,虽是白事,却也显得热闹了。
与霍家全府举哀比之,二皇子府虽无新丧,却也是哀同镇远府。
昨日二皇子果真是遇刺了,且伤势甚重。
祯武帝派去的御医皆断言,因伤在心肺,及关节,若不小心怕是落下终身残疾。
南阳伯王諲一听,立时心都凉了。
因自古有那位皇帝是残疾的?
在一面为二皇子寻医问药,一面又给王皇后递好的王諲,如今想进宫见太后也不能了,一时间就觉着孤立无援,多年的付出都付之东流了。
而大皇子多少有些做贼心虚,在祯武帝回来了,交接清楚国事后,就以因同遇刺受惊为由,在大皇子府中闭门谢客。
对于祯武帝,大皇子到底是畏多于敬,所以哪怕他如今已闭门在家中,依旧寝食难安,就怕祯武帝的人忽然围了大皇子府,让他走投无路。
大皇子的心腹也知他在担忧什么,不时有劝慰,“大皇子不必如此,曾义权这人最是谨慎,就说他在二皇子府中蛰伏这些年未露出一丝一毫,便可知了。且大皇子对他有大恩,如今又照顾了他的家人,没有把大皇子供出来的道理。”
这些大皇子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他还是更相信死人的嘴巴,就见他一拳打在书案上,道:“就怕他嘴再硬,也硬不过刑部那些个刑具。要是当时那剑刺中了他,就没今日之患了。”
心腹想了想了,在自己脖子上做了以剑刎喉的动作,道:“若是大皇子实在放心不下,就悄悄让人把他给……”
大皇子一口就否决了,“不成,这无疑是让我不打自招了。”
心腹又道:“那就让人去提点下曾义权,让他自我了结了。”
大皇子这才点了点头,“只盼他是个机灵的。”
……
祯武帝归来的首次早朝,就绕着二皇子一再遇刺的事,各方研讨开来。
这才一人提起,众人就纷纷口诛笔伐起刺客来。
都一致以为应严查严办,绝不可姑息。
可二皇子的施计陷害霍荣,而大皇子的将计就计,祯武帝心里都清楚得很。
这两个人是要教训的,只是祯武帝还有更要紧的事儿要做,不然霍荣所蒙受的冤屈和牺牲就白费了。
但“遇刺”的事儿,查还是要查的,给百官和天下一个交待。
故而祯武帝面上高调地要刑部查办,但这到底还是皇家的丑事儿,私底下就让人就这么干吊着,迟迟不结案,让大皇子整日提心吊胆,不得安宁。
待二皇子这一件才揭过,王諲出列了。
王諲这人最是小人,任何事儿都不会亲自出头,但今日他出亲自出马了。
只见王諲义愤填膺一一弹劾起薛大头和丁大新等,霍荣的旧部来。
一参薛大头等擅离职守,二指对太后不敬。
王諲此次弹劾的人数之多,牵扯之广,就是大汉开国以来都没有的。
千和殿中哗然之声,一时难绝。
若是祯武帝把王諲弹劾的这些人都拿办了,那霍荣一系就彻底倒台了,大汉的军权也就垮塌了半边了,更有兵变之嫌,那可动摇了大汉江山了。
王諲也深知这里的厉害,他不过是借此抛砖引玉,试出祯武帝的态度罢了。
若是祯武帝真全数拿办了这些人,就说明霍家这下正要倒台了。
这继马家之后是霍家,而霍家之后,就剩下他们王家了。
王諲多少有些兔死狐悲之感。
就群臣以为,祯武帝不过是对三大营申饬一番就作罢的,没想祯武帝雷霆大怒。
“……你等护卫京城,却擅离职守,这让人不禁后怕。原来每每朕酣睡之时,竟然是门户大开的,这让朕如何安心。”祯武帝挥袖一指,“来人,把他们都给拿下,收押监牢,日后再审。”
哗啦的一气之子,殿上武官之列被拿下了半数之多。
群臣震惊,都觉着祯武帝是操之过急了,便有人劝谏,跪求让祯武帝收回成命。
王諲在惊诧万分之后,却又发现了机会,这些人下去了,空出的位置之多,够他一番作为了。
这般想的,自然不只王諲一人,可不等这些人打算出来,那些空缺又被祯武帝立时补上了。
而补上这些空缺的人,无益不是霍荣旧部的儿子,都是年轻得不得了的一辈人。
大局立时又安稳了。
可祯武帝的此番,却让不少人愈发看不明白了。
祯武帝到底是要做什么?
更看不清楚霍家的前途了。
这里头的用意只骁勇伯萧宁和霍荣明白。
霍荣在请命治水之时,便知会有今日了。
而萧宁在早朝之后,被祯武帝传到御书房,祯武帝伸出三个指头对萧宁道:“霍荣会回南边守制三年,朕答应过霍荣不能伤了那些人,朕只能收监他那些人三年,所以朕也只能给你三年,倘若三年之中,你不能把那帮小兔崽子收服了,便一切都全功尽弃了。”
萧宁这才明白了祯武帝的所作所为背后的用意,更明白了在未来三年内他肩上担子之重。
十一月初九,正是霍老太君的尾七。
这日来人就越发多了,这月余下来袁瑶没用不累,只是越到这时候越不能松懈了,袁瑶只得强打起精神来应付的。
因明日就发引了,自然有来伴宿的亲友堂客。
袁瑶就在里头置两班小戏。
一府上下虽有些不安宁,按众人却被款待得周全十分,无一错漏。
待到清晨之时,禅师僧仙道各自灵前默诵接引诸咒。
天方亮起,青衣请灵,霍荣摔丧驾灵,霍老太君出殡。
霍老太君的椁柩摆设,都给光鲜艳丽的,一色摆开就占了半条街。
再加上送殡的官客,男女老少皆有,大小轿舆,同霍家的车马,跟了一列,竟摆了二三里地去了。
霍荣如今看似前程不明,可到底还有不少人敬重他的。
只见走了没多时,就见不少搭起的彩棚,摆了路祭的人家。
霍荣领着三个儿子上前一一谢过,才出了城门,就一路往码头去了。
这是要乘船,顺着水路回南边去了。
霍荣和大房自然要一道的,而霍榛,霍荣是不放心他的,就一并把三房一起带走了。
转眼,霍荣这房就只剩下霍榷这一支在京城了。
袁瑶和霍榷站在岸上,不断挥手目送船舟远离。
虽也不知,在登船之时,有人给霍荣回话说,霍夫人没了。
霍荣只给那人一句话,“我一日没死,她一日也不能‘死’。”
许多年后,霍榷才知道,霍夫人早便不在了,是霍荣一直压着不让人知道,这才没让霍榷在最紧要的关头,也跟着去职丁忧。
霍荣坐在霍老太君的灵柩旁,望着慢慢远离的儿子,他默默地对霍老太君道:“娘啊,能做的我都为大汉,为霍家,为儿子,都做了,许也快是我闭眼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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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九回蛮夷和亲(一)
就在霍荣就要收回目光是;就见送别的人群中,一个幼小的孩童,骑着一头小老虎;身后跟着师叔小厮沿着河岸一路追来。
“爷爷;呜呜;俍哥哥;呜呜;仅哥哥……”孩子一面追;一面喊,一面哭。
霍荣一直都觉着自己心肠硬实,能让他落泪之事十分之少,可见到此番情景,霍荣眼眶立时就红;心酸得很。
霍榷唯恐佑哥儿有不测,策马追来,将佑哥儿抱起。
可佑哥儿无论霍榷怎么哄劝都不听,大哭着不断用力地蹬着腿,伸着手向越渐远去的霍荣他们。
因着霍老太君的事儿,佑哥儿他们堂兄弟几人太小,这月余来都让他们堂兄弟几人一道相处。
霍荣也早没了应酬外头那些人的心,每日亦同孙子们一块,给他们讲太皇太后,讲霍家,讲很多很多也许佑哥儿他们还不懂的曾经过往。
见感伤时,佑哥儿会把他最喜欢的玉老虎给霍荣,让霍荣别难过。
那时候,霍荣抱着佑哥儿总觉着亲不够啊。
那只老虎总一日一变样,霍荣又亲手给佑哥儿做了一个马鞍,给佑哥儿骑老虎。
佑哥儿是今后能再整霍家军驰骋沙场的唯一希望了,霍荣唯恐袁瑶和霍榷把佑哥儿给保护过头了,没了这份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性子,没少叮嘱袁瑶和霍榷的。
听到佑哥儿的哭声,俍哥儿也哭着跑到了船,不住地向佑哥儿挥手,“佑佑快回去,别追了,哥哥会给你写信的。”
仅哥儿也让他奶娘抱出船头来,哭得接不上气来,伸着两手用力地挥动着。
霍荣暗暗地抹抹眼睛,打虎亲兄,小兄弟几个能有这般情谊,佑哥儿日后也是个助力,霍荣很是欣慰。
行船虽慢,可到底还是远去了,直到再也看不到,佑哥儿把嗓子都哭哑了,伏在袁瑶的怀里不住地抽噎着,还不停地唤着爷爷,哥哥。
袁瑶和霍榷又一一谢过来送殡的人,等人都散了,袁瑶和霍榷带着佑哥儿又回到了镇远府,这里不久就要被朝廷收回了。
霍榷抱着佑哥儿同袁瑶一道看着曾经花团锦簇,鼎盛一时,曾经的家,如今白茫茫、空荡荡的还一片。
从正院、东院、北院、浣花阁、小祠堂、西院、寿春堂,霍榷带着佑哥儿慢慢地走了一遍,也不管佑哥儿懂不懂,霍榷从他小时说起,说着每处的人的和故事。
袁瑶跟在他们后头,想着那些曾经在这里头的女人们,正院里的霍夫人、包民家的、左姨娘、窦姨娘、水乡;东院的官陶阳、郑婆子、乔明艳、福姨娘;北院的冯环萦、张玲珑;浣花阁的霍韵;西院的王姮、韩施惠、郑翠、田嬷嬷、王娥、冬雪、夏日、秋风、揽月、清风、叶影、飞花、沈娆;寿春堂的霍老太君、彩云、彩玉、彩萍、彩月,彩绸等等。
如今这些女人们,都或死了,或散了,阴阳相隔,各散东西了。
绕府一圈走下来,王永才正在外头等候着他们一家。
王永才身后的几个内侍正抬着一块匾额,匾额上书——镇远府。
王永才满是歉意地微微躬身向袁瑶和霍榷,“伯爷,夫人,小世子爷。”
袁瑶和霍榷都知道王永才想说什么,道:“公公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
说罢,袁瑶将镇远府中的钥匙都给了王永才。
王永才无声地叹息了一气,“圣上心里有本帐,上头都清清楚楚的。”
霍榷没再多说什么,带着袁瑶和佑哥儿回威震府里去了。
才到威震府,就闻报丁四奶奶来了。
青素嫁给丁四丁有才,才月余就有了喜讯,只是因早年青素没保养好,身子十分不牢靠,故而出了还这样大的事儿,袁瑶都不许青素回来的。
如今青素胎气稳固了不少,就迫不及待地回威震府来了。
除了回来看袁瑶和佑哥儿外,袁瑶知道青素也在担心她的公公丁大新。
只是如今这形势,多少人都看不清楚的,袁瑶也不敢多说,霍榷也只说了一句,都无虞。
青素这才稍稍安心了,又陪了袁瑶说了一会子话才走的。
那之后,朝堂之上似乎就王家一系独大了。
可一日早朝,南阳伯王諲被祯武帝留下,也不知说了什么。
次日王諲便告病龟缩在家了。
然,事却未了,先是王諲的四女婿,如今宁武关的总兵洪吴天被贬黜收押了,接着是王諲的次子王珩私卖军马被拿办了。
王家一系中也有不少人或这或那的落马了,有人就不连夜到南阳府去向王諲求救。
外头都以为王諲告病在家,不过是敷衍之词。
当有人见到王諲时,才知王諲是真的病了。
如今是什么时节?
寒冬腊月的,可王諲却满头汗水,时而说热,时而说冷,人也憔悴不堪,萎靡不振。
想要进宫求见太后,太后却因轻微中风而口齿不灵,不便见人。
出了腊月,又到了年。
今年威震府除了必要的亲友,送些年礼外,其余的一概谢客,三位主子也只围坐吃了团圆饭,虽不像别的人家那般热闹喜庆,却也十分满足了。
正旦是十皇子满周岁,祯武帝大办了一场,让韩施巧和十皇子在宫中的地位越发水涨船高了。
而王諲,听说似乎疯了。
过了年,霍榷就忙了许多,转眼又到了五月,眼看着端午至,接着六月佑哥儿就满两周岁了。
霍榷在内廷越发举足轻重,兵部尚书又于清明之后上书告老,祯武帝隐约有让霍榷接替兵部尚书一职。
自然是有人反对的,可霍榷年少就为官,到如今的资历有,功劳有,接掌兵部大势所趋。
因此袁瑶在京城权贵妇人圈中,可是炙手可热的,若不是都知道她还在齐衰不杖期,怕是给她下帖子的人家,都要把威震府的门槛给踏破了。
可就是这样,人情送往还是有的,不是东家婚娶,就是西家诞寿,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