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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有剩艰难地再叩首,“回青天大老爷,草民罪该万死,可草民身负血海深仇,若能为冤死的家人寻回公道,草民甘受万死。”
“那害你一家之人,你可还认得?”霍榷道。
张有剩,抬起头,信誓旦旦道:“那人就是化成灰,草民亦认得。”
“空口无凭,稍后我令人取了画像,你可敢认?”霍榷道。
“草民问心无愧,无甚不敢。”张有剩无畏道。
“好。”霍榷等的就是这句话。
少时,皂隶捧场上百的画轴,一一悬挂在堂内四壁,各皂隶手中亦展开不少。
郑琦等人看着那些画像,里头有不少熟悉同僚,更有几位亲王和皇子。
郑琦刚正不阿,虽气恼民告皇亲大逆不道的张有剩,可若是张有剩真有冤屈,他也不会不秉公办理的。
故而郑琦见霍榷悬挂出这些人的画像,唯恐霍榷有私心,鱼目混珠的唯独就少了锐敏王的画像,无不细心查找的。
一圈扫看下来,郑琦不但发现了锐敏王的画像,且还不少,道霍榷未徇私,便再无异议。
霍榷指着那些画像,“这些画像里头有皇亲,有命官,有士庶,既然你说那人就是化作灰,你亦认得,那你便从这里头将那人认出来。”
不论是堂内的官员,皂隶,还是堂外围观的百姓,都觉着这法子公道。
张有剩战战巍巍的从地上站起,按习性从右往左一一看去。
不多时,张有剩就看到一人眉眼同当初他看的那副画像肖似,道:“应该就是他。”
霍榷只看了眼张有剩所指的那画,冷声问道:“应该?你可要瞧清楚了,别怪本官未给你机会,那人已死有十年了。”
郑琦等人对张有剩,不禁皱了皱眉。
张有剩闻言,自然要改口,忙道:“谢大人提醒,草民一时昏花,竟然认错了。”
罢了,张有剩也知道,不可再贸然出口指认了,机会不能再有第三回了。
张有剩凝神静心,不敢再大意,细细看过没一副画像。
越是细看,越发现竟然有不少肖似的,让张有剩越发不敢确认,就越发糊涂了。
故而到了真正锐敏王的画像前,张有剩就错过了。
两刻钟过去后,百副画像张有剩全数看完,可他却依旧找不出锐敏王来,不禁心下着急,可越急越看不真切了。
所以当霍榷再质问张有剩时,张有剩自以为急中生智,锐敏王贵为王爷,自然着蟠龙袍的,故而张有剩立时将双眼定于一副画像,斩钉截铁道:“回各位大人,正是此人。”
郑琦等人循张有剩所指看去,立时面色都变了,方要责问,却听霍榷道:“三位大人稍安勿躁,且再问清楚才是。”
“果真是他了,不改了?”霍榷问张有剩道。
在见郑琦等人面上颜色有变之时,张有剩就越发肯定他指对了,立誓道:“正是,这回草民绝不会再认错了。”
众人见张有剩坚定不移,故而也不再多问。
霍榷问郑琦等三人,“三位大人,以为如何?”
郑琦道:“既已如此,还有什么好审的,结案吧。”
其余两人附和。
让张有剩在文书上按过手印,就把他再囚监牢。
在张有剩回道监牢后,一来因他伤势过重,二来以为班倒锐敏王事成,他家血仇得报,再无生志,竟然在夜半咽气了。
而霍榷在看过结案文书后,道:“有劳三位大人,随进宫去走一遭了。”
郑琦等人皆道应该的。
霍榷等四人进宫后出来,没多时忠守王被召进宫。
忠守王这些时日事事顺遂,祯武帝对他越发依仗,可谓是春风得意。
得召见旨意时,忠守王正在军中,未曾来得及回王府,便匆匆进宫。
待忠守王到御书房前时,见不少人在等候觐见,可王永才见他来,立时就让他先行进去了。
忠守王正得意,随王永才在前引领,一脚才跨进西次间,迎头就飞来一砚台。
按说,忠守王是躲得过去的,可一想到掷砚台的除了祯武帝别人他人了,忠守王又不敢躲了,生生受下了。
忠守王额角立时就破了,血红混同砚台上的朱砂墨一道慢慢流下,却不去擦,忙跪拜,“父皇请息怒。”
祯武帝从大案后走出,将霍榷的结案文书掷于忠守王面前的地上,“你自己看,你自己看。”
忠守王不敢迟疑,捡起文书低头细看,当瞧到张有剩指认的是他的画像时,就有些傻眼了,忙道:“父皇,儿臣冤枉,这是有人要陷害儿臣。这张有剩原是告三弟的,怎么突然就翻供指证儿臣了?这里头定有不可告人的隐情。”
祯武帝重重地哼了一声,“陷害?隐情?那你说谁要陷害你?这里头又有什么隐情?”
忠守王想了下,道:“定是威震伯,想来前时曾和他有过节,他一定是在此案中做了手脚,或利诱了张有剩翻供。”
祯武帝笑道:“过节?你是说威震伯夫人劝劝阻皇后莫要将你记于她名下,做嫡子?”
忠守王面上赧然,却不敢承认,“不,自然不是,儿臣不敢有那心思。”
“那是什么过节?我倒是没瞧出来威震伯会同你有生什么过节的。”祯武帝肯定道,“就算威震伯同你有过节,郑琦等人与你也有过节不成?”
另外那二人如何,不敢说,但郑琦这人最是清正廉明,绝不会同任何人同流合污,所以是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霍榷舞弊的。
忠守王一时语塞,无可辩解。
祯武帝近前来,稍稍俯身故意压低了声音,对忠守王道:“你以为威震伯为何奏请四司会审,就这等着你。就你一个当世人皆是有眼无珠的,还自以为是做得天衣无缝,却不知是别人眼中的跳梁小丑。朕若是你,就算威震伯不意为你所用,亦不会将其得罪了,给自己树这样一个对手。”
忠守王一时羞愧难当,恨不得地生一缝,他埋头就钻进去。
祯武帝又站起身来,“你错不该陷害你的兄弟,事儿既然是你自己闹成这般的,朕亦不好包庇。常言,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忠守王吓得跪爬到祯武帝脚下,央告着祯武帝恕罪。
祯武帝负手睥睨着忠守王,又道:“可你到底是朕的儿子,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传朕旨意,褫夺忠守王亲王爵位,徒三千里,回京后,闭门忠守王府思过。”
与此同时,霍榷已回到威震府,正同袁瑶说今日公堂之事。
袁瑶听了感同身受的,自然欢喜得不得了,只是她怎么都想不明白,张有剩怎么就认定了忠守王的画像了。
霍榷笑道:“看过看糊涂了,认脸认不清楚了,就从衣装上辨认。可平头百姓能识得什么皇亲贵胄的冠服礼服的,不过就看戏时瞧过蟠龙服。”
那百副画像里,众人虽衣着各异,就算是样式相同的,颜色也不尽相同,故此郑琦等人便不曾留意,那里头唯独忠守王的画像,是着蟠龙服的。
所以,张有剩忽然指认忠守王,并非无缘无故的。
只是这缘由,怕是忠守王等人就是想破了脑袋都想不明白的。
忠守王在宫中便当场被褫夺了亲王尊位,回府收拾行装,准备明日启程,徒放三千里。
恰巧霍杙又至,忠守王将所有的屈辱都发泄到了霍杙的身上。
次日,百官早朝之时,忠守王已启程。
祯武帝当朝宣布锐敏王的清白。
而经过边塞探子深入胡丹境内查探,胡丹因大雪受灾严重,蛮夷赖以生存的牛羊冻死不少,损失不小,今年怕是会比往年更早来犯。
祯武帝下旨,锐敏王和骁勇侯萧宁,立时奔赴边塞,以抗击即将侵袭而来的胡丹大军。
清明前一日,袁瑶出月子。
霍榷带着一家子祭奠过霍氏先祖后,又至忠国公府,祭拜袁家。
过了清明,霍榷也
281111日的在这里
第四三回自掘坟墓(六)
当年要不是袁瑶的激将;也不能有如今司马空的。
自然若司马空无那辅弼帝王,济苍生;安社稷之心;谁也拉扯不动他。
如今司马空虽热衷于仕途经济;但看这些年来多少登门求学的无功而返,便知司马空无心于此。
只是不待霍榷设计司马空收佑哥儿为学生;便传来了旨意;佑哥儿进宫伴读,于五月入宫。
与谁作伴?
自然是韩施巧之子——镇南王。
镇南王小佑哥儿半岁,如今也不过四周岁半,但看宫中先例,这年纪启蒙也算不得小了。
大汉天家子弟,入学起便要早朝听政。
但也只是听,不得议。
早朝散后,才到书堂去上学。
可见从此早朝上,会多个小团子。
五月初一这日的早朝,百官列队徐徐贯入千和殿之时,小镇南王头戴小小的中缀五彩玉九缝乌纱皮弁,身着绛纱袍小朝服,手持小巧的玉圭,有模有样地立于众皇子之列首。
因大皇子忠守王被徒,二皇子为太子,立于祯武帝御案旁,三皇子锐敏王正于边塞外,四皇子早亡,五皇子被终身圈禁,六皇子左辅王和七皇子右弼王亦随锐敏王征战边塞,余下的八皇子和九皇子虽年长于镇南王,但尊位不及镇南王,只得皆居于其下首。
在祯武帝登上龙椅,百官跪拜山呼之时,霍榷真担心镇南王小团子会同佑哥儿一样,跪拜个礼滚满地都是。
许是韩施巧和宫里的礼官教授得好,镇南王小团子礼数十分端正,并没一磕头就团成一球滚出来。
霍榷松了一口气。
而居高临下的祯武帝,亦满意地点点头。
这里早朝所议,是胡丹罗老王不满汗王稽粥龟缩不出,独率罗老部来犯大汉边塞。
今年稽粥为何会一改往日的作风,按兵不动,便成朝议重中之重。
这些镇南王小团子自然是有听没懂的,只得两眼茫然四顾,让祯武帝看着一时竟乐了。
早朝散后,镇南王小团子便迫不及待回韩施巧宫中,换去朝服改着赤红四团织金蟠龙的常服。
韩施巧才给他戴上乌纱折角向上的翼善冠,小团子便匆匆拜辞韩施巧,一面跑一面喊道:“佑哥哥来了,让他等着急了。”
吭哧吭哧地爬上他的小凉步辇,小团子让小火者赶紧往书堂去。
众皇子的书堂位于皇极门之南,近东宫的撷芳殿。
如今还在书堂里读书的只有八皇子和九皇子,这两人自然也有伴读,只是都名不见经传。
八皇子生母庄嫔,庄嫔父亲是一知府,名傅时,这一出身令庄嫔在辈出显赫身世的妃嫔当中,就算不得什么了。
八皇子的伴读正是其娘家的嫡系。
九皇子出身尴尬,其伴读是光禄寺卿之子,听是好听却安传光禄寺卿这子,原是私生子,后才认祖归宗的。
今日头回进宫入学,为方便佑哥儿动作,袁瑶给佑哥儿着的通袖云遥У囊啡觯反鹘鹩裨诙サ膴L檐帽,这样不论是上午的读书习字,还是午时后的骑马射猎,都十分便宜,且还不失身份。
王永才这御前大总管,也是个有心,知道佑哥儿今日头回入学,早吩咐下去要小心服侍,故而佑哥儿进宫后,随身服侍佑哥儿的小内侍,没有不尽心的。
那厢镇南王小团子急,佑哥儿头回入学也觉着新鲜,自然也急,就见佑哥儿迈着短腿一路小跑,身后跟着四个小内侍,捧着佑哥儿从威震府里带来的书笔文物、食盒、衣裳等等一路追,“哎哟,小世子爷,慢着点。”
进了撷芳殿,佑哥儿看看正殿,又看看东西两配殿,最后还是小内侍们告诉的佑哥儿。
撷芳殿正殿是祯武帝视学之用,而大汉亲王和皇子的读书仪又是不尽相同的,亲王郡王读书一概在东配殿,皇子则才西配殿。
佑哥儿这才奔东配殿去,只是此时镇南王小团子还在赶来的路上,其余亲王郡王一概都不再京中,所以此时殿中无一人。
佑哥儿扶着门框,跨着短腿迈进东配殿,只见里头书案数张,皆面东,所面之处一张黑油的大案,可知是讲学之用的。
让小内侍们将他的书笔文物放置妥当,就听西配殿传来声响。
佑哥儿从小便是坐不住的性子,就又奔西配殿去了。
佑哥儿好奇地探头往里望去,西配殿中也不见八皇子和九皇子,只两人分别遥对端坐两侧,手捧书卷研读。
此时一年越十三四的少年人看见了佑哥儿,只见少年立时就放下书卷,从书案后站起,满面和善地向佑哥儿走来。
少年作一揖,道:“小世子安康。在下是傅扆。”
服侍佑哥儿的小内侍就给佑哥儿解说道:“傅公子是八皇子的伴读,里头那位是九皇子的伴读,叫戚为关。”说罢,颇为指使地想里头那位还在不动的戚为关道:“戚公子,还不过来给小世子爷见礼。枉读了这么些书,竟还这般不懂礼数。”
并非戚为关托大,目中无人,说来他也是个苦命的,自小被人称是私生子,也是认祖归宗后才有的机会进学,所以十分珍惜,只要手中有书,就心无旁骛了。
戚为关一听也是这是才听闻有人叫他,恍然醒来,这才慌慌张张地过来给佑哥儿见礼。
佑哥儿有模有样地抱拳,“这位哥哥也好。”
不论是在家中,还是在宫中,没谁对戚为关有好脸的,佑哥儿这般真诚地以礼相待,让戚为关吓得不轻。
佑哥儿不解,但傅扆不想佑哥儿过于关注戚为关,便岔开道:“早便听说小世子要来书堂,我等无不翘首以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