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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施惠依在窗内,越看外头热闹越心里堵得慌,不由大喊道:“慧喜,慧喜。”
慧喜掀帘栊进来,福身道:“奴婢在。”
韩施惠指着对面的漱墨阁,“你去问问,对面到底谁要住了?”
慧喜是个老实本分的,所以不管是韩施惠风光还是如今落魄了,她也未有半分要再攀高枝的念头,对韩施惠依旧恭敬有礼。
看了眼苑门外,其实慧喜也不清楚,不,应该说全府上下除了霍夫人和夫人身边得力的嬷嬷,没人知道那漱墨阁的新主子到底是谁,但有一样大伙都是知道的,“回姨娘,听说是二爷娶的二房。”
“二房?”韩施惠如遭雷噬般,“那我算什么?我是什么?我是什么……”就这一句我是什么她便念了好久,猛地又似得了失心疯般,突然抓着慧喜就是又抓又挠的,“你胡说,你胡说,我才是二房,我才是……”
慧喜一开始还能忍着,可终究是人,疼了就会躲,会叫,会哭,这番动静把山嬷嬷给引来了。
山嬷嬷一看就知道韩施惠这是一时痰迷心窍了,拿起炕桌上的凉茶就往韩施惠脸上泼去。
此时以深秋,寒意渐浓,兜头凉茶泼来,韩施惠霎时冷战,但总算清楚过来了,扑在炕上的座褥上嚎啕大哭了起来。
因袁瑶怀了身子,日子不能定得太后,而要准备的东西多,时间又紧着实很是为难了霍夫人,但总算是顺利的,还有两日便是吉日了。
侯府的聘礼早便到了,真真是实打实的,看得唐家两位夫人咂舌不已。
经这些日子的相处,唐家两位夫人和袁瑶成了至交,将袁瑶当自家妹子待的,自家又是开绣坊,就添了五抬绫罗绸缎和两副头面给袁瑶做嫁妆。
加上这五抬,和原来太后和韩施巧给的三十抬嫁妆,还有霍家的聘礼,总算场面上是过得去了。
本来唐家两位夫人见袁瑶就一个丫头、一个媳妇和两个嬷嬷,进侯府绝对是不够使的,还要再给她人的,袁瑶却拒绝了。
因以她这样身份的人进府,侯府里的老太太、太太总是不放心的,多少都会安插些人到她身边的,既然无论如何都是要安人的,一个是府里耳目,两个也是耳目,正所谓虱多不痒,债多不愁,就干脆让她们都安来吧,自己也省了这份心。
就是青素、田嬷嬷、苏嬷嬷和郑翠,这四人她也不能一概带去,特别是郑翠。
当日给霍榷报信的,除了郑翠绝没旁的人了,倘若带这么人在身边,应付明枪暗箭之余还得防家贼,如何受得了。
想起今后将步步为营,还有在宫中四面楚歌的韩施巧,也不知是否是怀孕的缘故总觉着累。
袁瑶揉揉眉心,对站她跟前的四人道:“此番,青素自然是要随我一道进府的,按说田妈妈和苏妈妈是有年岁的人了,本该让留你们荣养的,可二位都是经验老道的人了,不论是今后我的饮食还是出行,旁人我信不过,只得委屈两位妈妈在我身边再呆些年了。”
田嬷嬷道:“是姑娘收留,奴婢们才有了活路。这些日子以来,姑娘待老奴们那是没话说的,自是该尽心服侍姑娘才能报答了,再有些别的心思那就真的是不识好歹了。”
苏嬷嬷连连点头,“姑娘如今有了身子不比寻常,就算姑娘让老奴荣养去,也是日日记挂着的,倒不如跟在姑娘身边反倒安心些。”
袁瑶点点头,“那便劳烦两位妈妈再辛苦几年了。”后又看向郑翠,“翠姐。”
郑翠见袁瑶终于看向自己了,欣喜地走出来福身,道:“奴婢在。”
“侯府这等高门大户,我身边就你们四个,想来是绝不够使的,只是想到我要是进了府,这院子没人看顾必是荒废了去的,便不忍。再想当初,你家兄弟就因侯府规矩大怕你受委屈,才求的我收留你,不曾想如今我反倒是要进侯府了。既然如此,你不如就留下给我看院子吧。”袁瑶这话非询问,而是不容置疑的肯定语气。
闻言,郑翠面上煞白难看得很,她千方百计使劲儿,为的就是进府去享福,不想临了却被撇下了,这怎么成。
郑翠突然跪下给袁瑶叩头道:“姑娘是奴婢的主子,岂有奴婢因怕受委屈而撇下主子在外头逍遥的,这不是让奴婢良心不安。”
袁瑶是决意已定的,“好了,起来吧,你以为守这院子便是轻松的差事了?这里的东西损一样都要你描赔的。”
“姑娘……”郑翠还想再说,却听到从外头传来笑声,“哈哈……海棠儿,你可别想打发了她去,我可要留着她在你身边给我做耳目的。”
袁瑶主仆向门外看去,只见夜色中,霍榷手提一个包袱大步走来,面上难掩喜色,一洗那日的憔悴颓废,再现皎月烁星般的清俊超逸。
田嬷嬷上前接过霍榷手上的东西,笑道:“哎哟,二爷,你这会子怎么来了,可是两日都等不得了?”
霍榷但笑不语,看向袁瑶,只见她垂首低眸,也不知是不是害羞的。
霍榷等青素给他解了斗篷后,这才近袁瑶道:“海棠儿,你就带郑翠进府吧,不能让人兄妹分离了不是?”
袁瑶叹了一口气,又看看霍榷,道:“既然大人……”话刚出口便被霍榷一指点上了唇,止了话。
“你唤我作什么?”霍榷故意俯身欺近她道。
袁瑶当然知道他的意思,是要她改口了,他可是她的夫君了,想罢面上一时熏红如桃瓣,好看得不得了。
霍榷见她抬眼似娇似嗔地瞪他,心上的喜欢越发了,便还故意道:“大人自然是不对的,该叫什么呢?不如就叫二郎,或榷哥哥吧。”
这下袁瑶脸上可比丹红的石榴,生生压下那份又被他挑起的悸动,扭头不去看他,对依旧跪地上的郑翠道:“既然二爷说了,你就随我进府吧。”
郑翠那是一个千恩万谢的,“谢二爷,谢姑娘。”
袁瑶又道:“既如此,你就给我找个看院子的。”
霍榷笑道:“那是自然,这院子可不能废了,以后我得了闲儿,还得带你回来住几日的。”
袁瑶立时暖暖的。
等苏嬷嬷端了热水来,绞帕子擦了手脸,吃了茶,霍榷便让青素她们四人都退下了,将方才拎来的包袱打开推给袁瑶,道:“这是我这些年攒下的银子和田产,给你做嫁妆用。”
霍榷是在侯府里长大的,自然知道府里的人最缺的是什么。
衣食是不缺的,最缺的是银子。
不说家里那些个下头的人,就是做爷的,等闲也是没宽裕银子使的,每月就三十两银子。可他们做儿子的还能到母亲那里打打饥荒。
而嫁入侯府的,若是没个丰厚的嫁妆,也就眼巴巴地等着那几两月例银子,别无他法。
韩施惠就是这一类。
像王姮那般的十里红妆他霍榷是给不了,但给她个宽松他还是能够的。
袁瑶虽未细数,可也知有不少,便问道:“可不是你全部的体己都在这了?”
霍榷笑道:“所以以后为夫可要食软饭了。”
果不其然。
说不感动,是假的,袁瑶的心怎么是一个乱字了得的。
娶二房,除了不能穿正红,不用迎亲,不用拜堂,其他的一概不少。
两日转眼便过了,侯府的轿子准时出现在小院前,吹打炮仗好不热闹。
让袁瑶未想到的是,霍榷竟然来迎她了。
金冠红缨,簪花穿红,比她还要喜庆热闹些。
终究不是正室,轿子从侯府的侧门进的,且除了霍榷的院子沾红挂喜的,其他一概平常模样,倒是府里还请了几桌亲朋故友的。
就是霍荣都未曾想到,朝里竟然来了不少清贵,霍榷的恩师——翰林院掌院于正,还有那日在星棋棋社于霍榷对弈的国子监祭酒——卫老,都在其列。
虽是来吃酒席的,但来客的面上却有些凝重,人人心照不宣。
袁瑶由喜娘扶下轿,只要她在霍榷和王姮的正院里,给霍榷和王姮敬杯茶就算是礼成了。
只如今王姮在庄上养身子,袁瑶只管给霍榷敬茶就是了。
就在此时,就听到丫头来报:“二奶奶回府了。”
、70第十三回 侯门一入(四)
想来这次早产真是的伤了王姮的元气了,如今不过是秋风萧瑟而已,王姮却拥了大毛羽缎的斗篷,银狐的昭君套,灰鼠的暖兜,坐着竹轿被人簇拥着进来的。
秋风和夏日两丫头搀扶的她从轿上下来,远时还不清;近来众人才看见;王姮面色苍白如纸,两眼无神,两脚虚虚地落的步,还三步一喘,五步一歇。
等王姮进了门,巩嬷嬷赶紧拿狼皮褥子铺正间的太师椅以,让王姮和霍榷一道,一左一右端坐在上房正间的太师椅上。
王姮进来的这功夫,下头的人早有眼色地去准备多一盏茶了。
从听到王姮回来开始,霍榷的眉头便没松开过,再看她携一身如病入膏肓的孱弱还要逞强回来,道:“天凉了,太医让你静养两月再下地出屋,正是怕你撞了风。如今倒好这一路风寒给灌得,估计把前些时日的调养都给白费了。”
王姮选这时候回来是干嘛的,不说霍榷,就是府里的人都能想明白。只一样霍榷不明白,为逞威风而不顾自己的身子,到底是为了什么?
“哼;你霍二娶二房呢,我怎么敢不回来。”王姮冷言冷语地说道,接过巩嬷嬷递来的参汤灌了一口又道:“担心我的调养白费了,还是担心我回来为难你的心肝宝贝?少来猫哭耗子假慈悲的。”
霍榷面上凛了凛;道:“回来也好;太太请了三婶娘过来,她最是会调养身子,一会你就搬过去吧。”
前文有说;在得知冬雪手里的药,是王姮在南阳府时用来整治人的,冬雪不过是代她收着的,霍夫人大感忧患,可这儿媳又弃不得,本想请来族里孀居的嫂子霍苗氏来调|教王姮的,但霍苗氏以孀居为由婉拒了。
得知这事儿,族里的三弟妹霍林氏便自告奋勇了,霍夫人抹不开面子便让她来了。
巩嬷嬷一听就知道这是侯府请来管束王姮的,出了那样的事也怪不得侯府这般谨慎了,不由得叹了一气。
霍榷见站一旁的袁瑶已露疲惫,便道:“既然二奶奶也回来,那就并敬茶了吧。”
袁瑶款款走到他们跟前,丫头将蒲团放在袁瑶脚下。
跪下,两手端茶至头顶,袁瑶声轻却清楚道:“请二爷茶。”
霍榷这才换了不悦,接过袁瑶手里的茶,袁瑶也正抬眼看他,一时两人凝望不语,如那诗句般,“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那情意,王姮看着便不快,出声道:“快些,一会子我还要给婶娘请安呢。”
霍榷睨王姮一眼,依然不紧不慢,呷了一口气,还亲手扶袁瑶起来。
再到王姮跟前,袁瑶再跪,端茶,“请二奶奶茶。”
王姮睥睨着袁瑶,她倒没故意去晾着袁瑶,很快便伸手去端茶了,不过她却故意没接稳,生生洒了袁瑶一头一面的茶水,完了还道:“大胆,我还未接你便敢放手了,竟然对我无礼,来人,把这贱人给我拖出去打。”
青素跳了出去把袁瑶护在身后。
门外,就涌入王姮的人,可却走来两位嬷嬷堵了门,看清这两人王姮便发憷,因为正是当日药倒了她往庄上送的两位嬷嬷。
霍榷脸色早现了戾气,见门外王姮的陪嫁来的那些还想要硬闯,霍榷砰的一声,拍案而起,“还不拿了这些没王法东西,更等何时。”
“你……你敢?”王姮虽怕那两位嬷嬷,但还是要死倔的。
巩嬷嬷赶紧劝道:“二爷、二奶奶息怒。想来这位姨娘也是无心……”
“住口,”霍榷立目瞥向巩嬷嬷,“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奴才,都是没规矩教养的东西。主子说话何时轮到做奴才的插嘴。”将袁瑶扶起,护在怀中,高声道:“以后她就是你们的姨奶奶,谁敢对她不敬,形同对二奶奶不敬。”
霍榷这是抬了袁瑶的身份,再压了王姮气势。
王姮张嘴便骂:“呸,她算个什么东西,阑珊坊里出来的东西,也配跟我平起平坐。”
今日府里各院可是有不少人来看热闹的,听了这话都静悄悄地回自家主子去了。
王姮这不是火上浇油嘛,巩嬷嬷知道王姮也在气头上,劝不听的,便拿了参茶来灌王姮堵嘴,“二奶奶吃口茶。”
此时门外早便捆了一地的人,霍榷看都不看王姮一眼,对守门的两位嬷嬷道:“宫嬷嬷、尚嬷嬷。”
“老奴在。”两位嬷嬷回身见礼。
“二奶奶病得实在不轻,连茶盅都拿不稳了,你们赶紧送她到濉溪院去给我婶娘瞧瞧,让婶娘多费些心,没好全便莫让她出来再撞了风。”说完便拥着袁瑶往漱墨阁去了。
“是。”
王姮想骂想反抗却没了气力,一路被夹着出的枫红院。
袁瑶知道王姮选这会子回来,必定是来给她下马威的,所以倒也不避她的发难,她就是要全府的人知道,她和王姮水火不容,日后若是有什么她和王姮狼狈为奸的流言传出也不会有人信的。
茶水是要能入口的,自然没多热,只是袁瑶皮肤白皙娇嫩,到底还是烫红了。
回了漱墨阁,袁瑶赶紧换了干爽的衣裳,散了头发拭干。
霍榷命人到他书房取了上好的烫伤药,也不假手于人,亲自给袁瑶涂抹。
田嬷嬷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