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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爷。”袁瑶努力着回应霍榷的唤,却发现霍榷哭了。
要不是霍榷努力地眨眼,想将眼中凝结起来的泪水逼回眼泪,以至于让泪水细细碎碎地沾上了他长长的眼睫毛,袁瑶一时也看不出他在哭。
袁瑶是永远都不知道,昨夜她昏倒后有多凶险。
霍榷后悔自己未能及时赶回来,后悔自傲心爱的她能够多机警多巧妙地应付所有的难题,而忘了她其实也很脆弱。
“海棠儿……”霍榷有很多很多话想对她说,可到了嘴边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除了抱紧她,还是想抱紧她,这样他才安抚自己那颗依旧惊恐难安的心,告诉自己她还在他身边,她并未远离。
“二……二……二爷?”袁瑶抬手回抱着他,听着他埋首在自己肩上的低泣声,一时间昨夜的哭喊,火光,惨叫,血腥,还有不得瞑目的田嬷嬷……
记忆翻江倒海涌回,袁瑶只觉颅内都快炸开了。
袁瑶不由得抱着头,“啊……”似乎只有这样放声大叫,才能将昨夜压抑在脑中所有惊恐释放而出。
“海棠儿,别怕,都过去了。”霍榷唯恐袁瑶伤着自己,抓住她的双手,“海棠儿,睁开眼,看着我,我就在这,谁也不能再伤害你,海棠儿,求你,睁开眼,看看我。”
在霍榷一声声的央求声中,袁瑶慢慢地冷静了下,缓缓睁开眼,纵欲泪水如雨,模糊了霍榷的样子,可袁瑶感觉到了他的熟悉,顿时放声大哭而起,抱着霍榷再也不肯放手,“二爷,田……嬷嬷,田嬷嬷……死了,就在……在我面前,都是……都是血,她……满身都是……血,都是……血,我……救不了……她,她……她最后……都……不能瞑目。”
听到袁瑶的叫声,从外头跑进来的青素和苏嬷嬷听到袁瑶的话,都又不禁扭头向一旁捂上嘴巴,无声地哭泣着。
霍榷知道她难过,见她落泪他更是心碎肠断,“宝贝,别哭,田嬷嬷瞑目了,她看到你平安,放心了。”
“真……真的?”袁瑶抽噎着。
苏嬷嬷擦擦眼泪,过来道:“二奶奶,真的,老姐姐知道二爷来了,她闭眼了。”
想起曾经那些相依为命的日子,袁瑶泪水越发的不可收拾了,“田嬷嬷,田嬷嬷……”
青素走过来,跪在床边,道:“请二奶奶准奴婢认田嬷嬷做娘,奴婢愿意一辈子供奉她的牌位。”
袁瑶在霍榷的搀扶下坐起身来,不住地点头,“好,好,好……”除了一叠声的说好,她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了。
主仆三人哭了好一会子,袁瑶才稍稍缓解了心中的伤痛,又问道:“翠姐呢?”
霍榷给她拉过了被子才道:“我到时,她已经……唉,已经让郑爽将她送回家里了。”
青素却气愤了,“二奶奶郑翠她死有余辜,要不是她,那些歹人一时半会还不知院子里有人,还有大奶奶,二奶奶救了她,她却恩将仇报。”
“罢了,逝者已逝。”袁瑶靠在霍榷身上,很疲惫地闭着眼。
“那大奶奶她……”青素义愤不过,还要再说,却被霍榷断了话,“好了,你且先出去。”在听到青素说王姮恩将仇报,霍榷皱了皱眉,可袁瑶累了再经不住了,便让青素和苏嬷嬷先出去,一会子他再去问个究竟,他绝不再让袁瑶受半分委屈了。
霍榷再扶袁瑶躺下,看她满面苍白,心有余悸道:“我真怕你经受不住,再也醒不来了。”
袁瑶带着他躺自己身边,道:“‘烹佛烹祖大炉韝,煅凡煅圣恶钳锤。’生死痛苦皆是磨难,直面磨难的锤打方能涅盘。袁家的败落,父母的亡故,世间人情的冷暖,还有什么是我经受不住的。如今我有郎君,还有孩子,往后我只会越发坚强。”
“海棠儿,”霍榷吻上她的额角,“我只恨我还不够强大,不能护你周全。”
袁瑶坐直面对向霍榷,斩钉截铁道:“都说皇上有通天之能,天下间除了他还有谁能比之,可皇上也有许多的无奈和妥协。只要二爷和我一心一体,就没什么是应付不来的。”
霍榷执起袁瑶的手,道:“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袁瑶懂他的意思,依偎入他怀中,道:“郎君若不弃妾,妾定生死相依。”
这话是袁瑶第一回明明白白地将自己的心告诉霍榷。
霍榷欣喜之余,多少也有些悱恻,为的什么,他懂,她也懂。
此时青丝又从外头进来报道:“回二爷,二奶奶,侯爷去翠湖院了,来人请二爷赶紧也过去。”
闻言,袁瑶立时坐了起身,抓住霍榷的衣襟道:“二爷,有人要害妾身,害我们孩子,田嬷嬷因此而死的,妾身不想再妥协再坐以待毙,倘若侯爷不能还我一个公道,那我就自己讨。”
霍榷揽她入怀,望向翠湖院的位置,道:“查过了,到底是谁,都心里明白,我会给你个公道。”
袁瑶深深吸了一口气,坚决道:“二爷,我也要过去。”
“海棠……”霍榷想劝什么袁瑶知道,抬手点上霍榷的唇,道:“二爷,我不亲眼看着那人的下场,意难平。”
霍榷沉默了许久才道:“好。”
纵然今日是难得暖阳高照,可霍榷到底不放心,将还能找来的大毛衣裳一气往袁瑶身上穿去,严严实实的这才稍稍放心。
出了屋子,袁瑶才知道原来身在濉溪院。
再出了濉溪院,走了大约一射之地,便是翠湖院了。
见他们到来,丫头往里头报,“榷二爷,榷二奶奶来了。”
霍榷扶着袁瑶小心往屋里去。
屋里众人皆不言语,一阵被打压过后的沉寂兜面而来。
霍老太君端着在上,见袁瑶到来,脸上微微不悦,官陶阳垂着头,看不清她面上的神色。
镇远侯霍荣坐左上首,见袁瑶来只叹了一气,未做声。
倒是坐右上上首的霍夫人见到袁瑶,让霍榷赶紧扶她坐下,不用多礼。
不见霍杙,却见宋凤兰钗堕鬓乱,衣裳不整,再看王姮气势汹汹,将宋凤兰视若血仇般的眼神,便又都明白了。
霍榷让袁瑶坐自己下首,霍老太君瞥了一眼,虽看不顺眼,可到底也没指出,只道:“袁氏你不好好歇着,一会子挺不住,又闹得一家子为你人仰马翻的。”
霍榷方要说话,袁瑶却压了压他的手,自己起身道:“回老太太,妾身能从鬼门关里回来了,还有什么是挺不住的。只盼老太太、侯爷、太太,还我们二房一个公道。”
“袁氏,你的意思是家里有人要害你了?”霍老太君再按捺不住了,喝道:“动乱之中难免有顾及不到的,别要把家里头的人都想得这般险恶。”
袁瑶不惊不怒,徐徐道:“老太太息怒,可二房被遗弃在西院是事实,妾身险象环生更是不争是事实,妾身想要个公道又有何不对?”
霍老太君质问道:“是你们危急之时还顾及什么身外物,迟迟不撤到北院来,这能怪谁?这可是当时你们院子里的人听到有人喊的,说你临到头还顾及金银之物。”
袁瑶抬头看向王姮,王姮心虚不敢看她,望向别处。
不想春雨也在,她站了出去,直指王姮道:“那是榷大奶奶为保自己脱身,故意喊的话暴露二奶奶。贱妾可作证,当时二奶奶除了带一柄剑,便再无多余一物在身。”
都没想到春雨会出面指证王姮的。
王姮顿时目光爆裂,咬牙道:“你……反了你。”
霍榷听了一掌击在手边的茶几上,茶几的一脚倏然折断,茶几倒塌。
王姮是见过霍榷动怒的,但从未见过他动手,一时就镇住了。
但此时不是追究王姮之时,袁瑶安抚下霍榷,又道:“既然老太太连这都知道,那一定也知道,打发人来让我们二房等着轮到我们撤离,可直到歹人闯进府里,依然不见有人来告知我们二房,该我们撤北院去了。”
袁瑶无畏直视霍老太君。
是的,霍老太君、霍荣和霍夫人都问过西院的人了。
起先是寿春堂的丫头来报说,让都移北院去,后来又跑了回头说,要一房一房的移,免得人多动静大了,刺激歹徒不顾一切地发狂冲府。
到底是那个丫头传的话,西院的人都指认了出来,只是那丫头死了,一时便死无对证了。
、8日的更新在这里
王姮知道袁瑶现在不欲追究她,如今齐心对付大房才是首要的,“除了他们大房在转移之时故意拖拖拉拉,延误了时候,还能有什么说法?”
这话不说王姮,就是袁瑶都疑在心头,只是无凭无据绝不可说出口,那只会令己方以被动,可王姮的嘴巴快,袁瑶和霍榷来不及制止她,她便一气说完了。
果然不其然;王姮的话刚说完,宋凤兰便满腹委屈地哭了起来。
霍老太君用力一拄龙头杖;喝道:“好啊;你们二房真是亡大房之心不死;处处挑剔你们大嫂官家也就罢了,如今……”霍老太君还有后半句;“如今又欲加之罪”;只是这话她来不及说出口了,因霍夫人忽然嚎啕大哭了起来。
“啊呜呜……他们大嫂主持中馈难免有疏漏,媳妇让她们做弟妹的,从旁提醒,以便有错改之,亡羊补牢;怎么就成了亡大房之心了,呜呜……老太太这话不是让媳妇成了居心叵测之人了,这真是让媳妇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霍夫人边擦眼泪边伤心欲绝。
都知道霍夫人这是故意的顾左右而言他,可她就是要告诉大房,不是只有霍老太君才会偏袒,也不是只有霍老太君才会避重就轻,混淆视听。
宋凤兰顿时连哭都忘了,霍老太君想反驳霍夫人,可以往王姮揪着宋凤兰的那些鸡毛蒜皮,没有那样是说错的了,若要再说其他那就有逼死儿媳妇之嫌了,一时便无言以对了。
袁瑶和霍榷紧忙过去安抚霍夫人,“这就是太太多心了,老太太这也是一心急着想弄清楚昨日之事,绝无那等意思的。”霍榷作势安慰道。
霍夫人那里是不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连忙起身想霍老太君告罪,这下谁再想揪着王姮的话说是欲加之罪也不能够了。
王姮见霍夫人偏帮她,又得意了才要再说什么,却对上了霍榷警告的目光,只得闭嘴。
“好了。”霍荣终于说话了,他娘和他妻子闹的,他又怎么会不明白,一个要偏袒大房,一个是维护二房,再闹下去就要越发说不清楚了,于是道:“言归正传吧。”
霍荣无声叹了一气,“二房说,未能及时撤离到北院,是因寿春堂的丫头先后不同的两回传话给耽误的,按理只要问清那传话的丫头便清楚了,只是如今那到西院传话的丫头死了。”
袁瑶一怔,急忙看向霍榷,只见他点点头。
死无对证,这绝对不利于他们二房。
听霍荣又道:“这回在祸乱中死的人,全是因外伤,可唯有她是被人生生捂死的。”
一时,多少人脑中浮现“杀人灭口”一词。
霍荣道:“要弄清楚这事儿,得先弄清楚这传话的丫头是否真是寿春堂的人。”
霍老太君理直气壮道:“那丫头的确是我寿春堂的人。”
众人都无异议,霍荣道:“这丫头起先传的话是,老太太让各房各院收拾些许细软立即退避到北院。”霍荣看向霍老太太,“老太太让传的可是这话?”
“没错。”霍老太君道。
霍荣又对袁瑶和王姮,道:“起先你们听到的也是这话?”
袁瑶回道:“正是。”王姮也跟着点头。
霍荣接着道:“可在这丫头传了这话走后,忽然又回来说,各房各院一齐搬动,人多动静大,唯恐刺激了歹人,老太太让一房一房轮着撤。”霍荣问霍老太君了,“老太太可说过这话?”
霍老太君斩钉截铁道:“绝对没有。”
“可西院上下都知道这话了,且都以为是出自老太太的意思,所以她们全都等在了西院,直到歹人闯入府中。”霍荣道。
霍荣扫了在场所有人一眼,“由此可见,变故就在这丫头头回传完话后,复又到西院儿传二回话前的这功夫。有人从中作梗,事后又杀人灭口,令死无对证。”
听罢,袁瑶也知道这事要难了,怕是要草草了事了,不禁心中不甘,交握的手用了几分力。
霍榷瞧见了拉过了她的手,暗中示意她稍安勿躁
少时,又听霍荣道:“那丫头是死了,怎么死的,那时兵荒马乱的的确是没人瞧见,可有人瞧见了在这丫头死前,外甥女的奶娘郑嬷嬷找过这丫头,只是找这丫头的那会子,到底是在两次传话之间,还是之后,便不得而知了。”
闻言,一直立于角落不作声响的官陶阳,立时就成了众人的焦点。
“又是她。”王姮这又字咬得极重。
官陶阳顿时如同置身寒风中,瑟瑟发抖,连连摆手,口嘴也笨拙了起来,半日讷讷不成语,只得不住的泪流,极是可怜。
霍老太君连忙道:“不可能,定是那人瞧错了,郑婆子原本的确是有意要帮着传话的,可我让她跟着我和陶儿照看俍哥儿了,她一直都在怎么可能去找过这丫头。”
霍榷见机说话了,“老太太可确定这郑婆子一直都在您身边。”
霍老太君为保官陶阳,想都没想便大声道:“一直在。”
霍榷又道:“那她为何和守西院那边侧门的人死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