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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主唇角依旧冷笑,他盯着小男孩,小男孩也盯着他,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分外地静,如一汪死水,又如一张白纸,容人任意涂抹。
之后他便挪了居处,一处华丽的院落,多了好几位侍女,照顾他的还是那位嬷嬷,她们都唤他少爷。
父亲三位妻子如今单单只剩第三房,面容娇艳的女人,提起他的母亲时掩饰不住那流露出的一丝嫉妒,见了他时,眼珠子里几乎要射出针来。他听说当年他的母亲容貌绝世无双,而他传了她的样子。
“终究是祸水。”
他听见他的三娘低声道。
之后不久,照顾他的嬷嬷死了。
下毒死的,那时嬷嬷就坐在他身边,正喂他吃糕,糕儿刚蒸好尚且烫着,嬷嬷便将那桂花糕儿掰开,自个儿尝了一口,咂咂嘴,便将糕儿喂过来,笑容挤出满脸的沧桑皱纹,“渊儿少爷,不烫了,吃吧。”
她刚说完,鼻血不自觉从她鼻孔里流了出来,鲜红鲜红的,滴滴答答落在乳白的桂花糕儿上。
这盘糕是厨房端给他的。
想来也没谁会料到嬷嬷一介下人会先尝。谁也不知这是他们的习惯,他吃什么前,嬷嬷都会先尝一尝。
嬷嬷阖眼前紧紧攥着他的手,喃喃道:“渊儿少爷,嬷嬷我呀,要去见乔乔夫人了,呆在这地方的都是怪物,渊儿少爷您啊,你若是累了委屈了,就忍着,莫在别个面前哭,啊。”
他点点头,慢慢将自己的手从老人手中抽开。
十几年过去,如今自己躺在雪山山谷下,望着这天空,也不知嬷嬷在阴曹地府是否也能见得这清澈天空。中原的天,与海上无妄城是不一样的,更加苍白,更加空旷。
如若不见,待他说与她听听也是好的。
少年闭上眼睛,连清俊的眉目都已经覆盖了薄霜,心跳微弱到听不见,他鼻尖溢出一丝气息,便渐渐散了。
咯吱咯吱。
小靴子踩在雪地里的声音。
咯吱咯吱。
走的倒是很急,跑了一会儿,离他不远处又停下来。
咯吱——咯吱——
蹑手蹑脚,偷偷摸摸。
死都不得死得清静。
他睁开眼,眼睫沉重,冷着被冰霜冻过的脸,抬了眼睑朝斜上方慢慢望过去。
视线已经极其模糊了。
即便如此他也能辩出,是一个穿白色袄子的小女孩,不过七岁上下,戴着狐狸毛帽子,一排齐刘海儿,肌肤比这雪更白,黑溜溜的眼睛因为惊讶睁得老大老大。
“走开。”
他发出声音,因失血过多而嘶哑,如兽。
“你会死。”
也不知那些刺客何时再会寻来,不见他尸身,父亲大抵不会善罢甘休。在他手上流过的生命他早已数不清,这小丫头的生死他不甚在意,只不过这小女孩一个人能跑到这儿,说明不远处有人家,多时那些无妄城刺客由她摸索到村落,烧杀抢劫一番,那夜凝宫宫主都是得了好。
他不可容那个男人再从他这里得一丝一毫的好。
女孩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眨了眨,直接走了过来到他身边,似乎有些呆呆的,仿佛看到了稀奇物事。
本就奄奄一息,方才那几个字都是虚的,再开口极为艰难,他懒懒闭上眼不再管她,罢了,待会儿他成了一具尸体,她也会自个儿走了。
此时她开口,极为稚嫩又极为清灵的声音,脆脆地问道:“这么冷的天,你只穿一件,你冷不冷啊?”
“”
女孩歪头想了想,脱下手套,白嫩的手指暴露在寒冷的空气中开始泛红,双手抬起他一只脚往肩上一扛。
“嘿呦~”
她竟然就这么将他拖着往前走去,在雪地刷出一条血痕。
“”
他脸黑了一黑。
有朝一日他竟被这般拖着走。这姿势,委实太不文雅了一些。
哐当!
脑袋磕上雪地里一块大石,他差点一口气背过去。
过了一会儿,哐当,又磕上了。
再过一会儿,哐当。
“咳”少年咳出一口血来。
女孩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将他的脚往上攥了攥,“别吵,你一吵你就更重了你知不知道?”
“”
风雪吹过,天色似乎那么暗了一些,山谷静谧,茫茫雪地中,赤红的血痕渐渐被雪掩埋,一点一点变淡,如化开消散的朱砂。
山洞昏暗,火光隐隐绰绰,明灭不清。
女孩生了火,蹲在一边瞧着少年。
她一直觉得,世界上最好看的人是村里子教书的年轻先生,这是全村女孩子公认的,好多姐姐都喜欢那先生,她也躲在一边偷偷看过。
可再看这少年,她便觉得那先生也不过如此,眼前这个才惊为天人,她打出生起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眉目如画,色同美玉,容貌端华。
唔,现在该怎么办。
总不能让这么好看的人死掉了罢。
她皱眉琢磨了一会儿,将红衣少年拖到火堆旁,他身上全是红的,伤口结了冰,她也不懂哪些是血,索性脱下自己的棉袄盖在他身上。
她瞅瞅少年的嘴唇,干裂苍白,拔出了腰间的小匕首,跑到洞口蹲在雪地上,割开了自己的手腕。
血零零落落滴在雪地中,她觉得够了便含住伤口,眼见那滩血渗进雪中一块儿结了冰,她将那一大团雪用匕首挖开,双手捧着跑进石洞,雪团在火光中化成了冰坨子,她又将冰坨子捣碎,和着血的冰碴一点一点喂进少年口中。
喂完了她继续含着手腕伤口止血,睁着大眼睛瞅着他。
火焰燃烧着木材,噼噼搫搫,少年长长的眼睫缓缓睁开。
女孩兴奋不已,“大姐姐,你醒了!”
他差点儿又一口气背过去,缓了一缓,哑声道:“你方才叫我什么。”
“大姐姐啊,大姐姐你生的好好看,灯儿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姐姐呢!”女孩手舞足蹈。
“”
少年默了一默,似乎将这个问题忽略过去,淡淡道:“你方才喂的可是你的血?”
“是呀,”小女孩点点头,毫不避讳的说,“村子里都说,灯儿的血可以救命呢,也许是因为灯儿的娘亲是巫主祭司大人罢,不过村里的人从来都是禁止用灯儿的血的,大姐姐你这么好看,就当是破例好啦,”说罢女孩嘻嘻笑起来,露出一排洁白的小牙齿,“不要告诉娘亲哦。”
他听罢后,闭上眼变态沉默,胸膛的呼吸起伏轻微到看不见。
原来还当真寻到了。
那个男人那么多谎言中,这一句倒是真的。
女孩见少年闭上眼睛,脸色惨白惨白的,赶紧蹲□去戳戳他,弱弱道:“喂大姐姐,你别死啊,死了多可惜呀。”
红衣少年重新睁开眼睛,静静道:“你想救我?”
“是呀。”女孩啪嗒啪嗒点头。
“那你且回村子,拿些我吩咐的东西来,”少年一字一顿,冰冰凉凉,他望着黑黢黢的石洞顶部,说“莫告诉任何人我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回忆篇开启_(:3」∠)_
不会很长,把缘由讲清楚就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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嘤嘤嘤【蹲墙角哭
☆、第五十七章
小女孩回来时已经是晚上了;夜里的神枢谷十分寒冷。
“我叫顾青灯!”
她双手撑在他腿上喊道;眼睛亮晶晶。
他正盘坐在山洞中,用她带来的药与纱布包扎伤口,之前他已运气调养一番,再则从小到大执行任务受伤不少;包扎十分熟练。
他低眉扫了一眼她期待似的目光,淡淡应了声。
不念我,红颜女,一世青灯;这并不是个好名字。
“这包子是我从家里厨房偷偷拿的,”青灯从怀里摸出一个油纸包;露出两个已经干冷的包子来,“美人姐姐,等我热好了就给你吃啊。”
少年眼角抽了一抽,这称呼还带进化的。
青灯拿起一根干木枝,穿过两只包子,坐在火堆前有模有样地烤了起来,一边烤一边哼着小曲儿。
少年:“”
青灯笑眯眯地说:“娘亲说了,山村野外的,不熟的东西要烤着吃。”
不一会儿,炭烧黑包子烤好了,青灯热情十分地递给他,“来,拿着,甭客气!”
少年:“”
一口咬下去,里面的肉倒是香的。
吃了一半,抱腿坐着的青灯又眨巴眼开口。
“美人姐姐,你为什么会倒在这里啊?一般人寻不来这里的。”
少年默了一会儿,道:“我被人追杀。”
“那为什么要追杀你呀?”显然小女孩还不明白“追杀”的真正含义。
“我杀了我的一位兄长,剩下的那一位怕我,便来杀我。”
青灯歪歪头,少年的声音轻描淡写,仿佛在述说一种游戏,她问:“可你为什么要杀他呢?”
“不杀,他们便来杀我。”少年嘴角扯开一条坚硬弧度,望着火光,眼眸阴霾,顷刻又将目光落在青灯懵懂的小脸上,开玩笑一般,淡淡道,“你再呆在我身边,说不准哪一日,我也会杀你。”
青灯捏着下巴艰难想了想,然后抬头睁着大眼睛望着他,说:“美女姐姐,灯儿听你自己这么说,觉得你真的很可怜。”
有人说他可惧,有人说他可恨,却从未说过他可怜。
日子如水而过,又如洞外风雪,苍茫的白,彻骨的冷,不见尽头。
神枢谷不分季节,他望向洞外,风雪小了许多,不如以往那般频繁,大抵是入了春了。
他终究没有等到刺客寻来,想来是否已回无妄城复命,若父亲当真以为他死,倒是好得很。
在洞中他大多时候拿来练功运气治疗伤口,伤的太深,他叫青灯取来针线与伤药,待她走了自个儿拿针燎了火,撩开衣裳一针一针自己缝合那延展在他右胸膛的那道长长口子。
剩下的时间这个叫青灯的小丫头片子就会过来看他,给他带点儿东西,对他来说是一点儿,对她而言可是背上整整一包,他总有种错觉,他若呆的时间长了,她说不定会把家里搬空全捎过来的。
她来了,就会坐在火堆前陪他一两个时辰,小孩子话多,她恨不得将村子里发生的所有事儿都说与他听,说完了就眼巴巴地瞅着他等待他回应,像一只可怜兮兮等肉吃的小狗。
“嘤嘤嘤我待你这么好,美人姐姐不理我!”青灯小嘴巴一撇,就是要哭的模样。
他一边打坐,扫了她一眼,道:“我如何不理你了。”
“你就是不理我,嘤嘤嘤”
“这儿离村落颇远,你跑来这儿天天与我唠叨,不觉疲乏?”少年声音平静,“你第一次救我已经足够,你若觉得我不好,不来便是,若有日后,恩情必报。”
村里那么多人,她却偏偏来找他。
“可你是我的秘密呀。”青灯眼泪汪汪地说。
“什么?”
“现在觉得嘛,就像我养了一只美人姐姐一样,可好玩了~娘亲说,有秘密的女人最美了~”青灯扭了扭短粗的腰肢。
“”
少年捂住头。
“而且呀,村里的人都不会跟我说话的。”青灯嘿嘿笑了笑,摸摸脑袋,搓着冻红的手指,“他们说我是神女,是要拿来献给修罗先知大人的,他们说,他们没有资格和我说话。”
少年抬眼。
青灯抱腿坐在地上,摇摇头,“可我觉得没什么呀,而且那个什么修罗先知是谁我都没见过,干嘛要把自己给他呀,真讨厌。”
火光中,小女孩的脸上一丝寞落。
之后两天,她都没有再来。
他想着,她大抵是听他那一番话后便放弃了。这般很好,一个小丫头片子,大雪深山往外头跑委实不大妥帖。
他再修整个几日,便可出洞离开这儿了,这伤三五个月不可痊愈,不过如今独自行走倒是无碍。
“”
“”
之前那番话,他是否说得重了些?
哪知夜里她却来了。
今夜无风雪,雪地黑夜,银灰皎白,如海上明月。
她来的时候只抱着个小包裹,眼眶红红的,也没有带帽子,一头乌黑长发披在肩头。
他从打坐中睁眼,定定瞧了她半晌,小丫头什么也没说,默默将包裹搁在一边,转身就走,他一眼望去,是件折好的男子青灰衣衫,想来是她带来给他换的。
“灯儿。”
他出声,第一次唤她的名字。
小丫头回过头,他仔细看去才发觉她的右脸肿了,应是被狠狠扇了耳光。
他没有察觉自己已经皱了眉宇,沉声道:“过来。”
小丫头踌躇一阵,乖乖走过来。
她个头小,他伸手摸摸她的红肿的脸,她痛得抽气。
“谁打的。”
“”
“说。”
少年一个字儿一个字儿凉飕飕地,青灯缩缩脑袋,低声说:“娘亲。”
他又是将她上下看了看,忽然间伸出长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