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你这一向不是都很晚回家?我哪知道你昨天反常,早早地就回去了。”看着脸色越来越苍白的言诚,她总归还是动了恻隐之心,“昨晚跟今晚一样,我喝多了,你知道我除了老板,就你一个朋友——太寂寞,所以就打了。”
平时精明干练的家伙,忽然展现出细腻伤感的一面,那张清爽的脸上布满了愁绪,言诚有些不知所措。
“你该交个男朋友。一个女人没有真心交往的朋友本来就很孤独,还没有爱人,简直就是可怜了。”
“你不是我朋友吗?没有我给你开导,你会跟以前一样,因为一团糟的家庭生活无处诉说而发疯。”苏茵的眼神微醺而变得迷离,“记得当初你找上秦永霖代理那起劳工欺诈案,我原以为你会让那个工人自食恶果,没想到表面上咄咄逼人,背地里却偷偷地给他妹妹寄学费。”
“你当时是不是觉得这个男人很蠢?”言诚笑着问。
苏茵轻轻摇头,“是觉得可惜。”对上言诚纳闷的眼神,她露出一抹顽皮的笑容,“可惜这个善良的男人是已婚,只能当个朋友了。”
言诚摇头失笑,“你能夸我一回还真不容易。”说完发觉苏茵并没有认真地听,便问道:“今天又是为什么事喝酒?”
“为新上司接风洗尘。”苏茵的脸上飞起一抹罕见的红晕,“秦永霖真大方,知道我对他没兴趣,分了个优质男人给我伺候。”
言诚见她神情恍惚,像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颇感到有些怪异。
“好像有新状况?”
苏茵点点头,“哈佛回来的,一出手就是代理上亿的海商案件——这些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她的脸上有着某种甘愿沉沦的坚定,又仿佛是因预知到了命运的不幸而伤感,“有一种男人,看到他第一眼,就会产生为他受再多伤也无所谓的念头。”
言诚听到头半句就锁住了几个关键词,他的眉头若有所思地微蹙着,“是秦永霖的大学同学?”
“是。”
“姓沈?”
“是。——你认识?”苏茵终于获得了从混沌中爬出来的力量。
“认识二十多年了,我跟秦永霖认识就是因为他。”言诚正色道,“苏茵,爱谁也别爱他。他不会爱上任何女人,只除了一个。”
“别对我用那种屈尊下顾的语气,即使你是好意。”苏茵不悦地驳斥他,“在你说出这番让我颜面无存的话以前,你了解其中多少?那个人是谁?先他一个月结婚的初恋?”
言诚看着她沉吟了好一会儿。
“是我的妻子。”
苏茵愣了愣,忽然发出一声惊诧的怪笑,紧接着又连续笑了几声,“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醉了,我送你回去。”言诚走过去把她的椅子往后拉,扶起她的手臂向外走。
苏茵挣脱开,歪歪斜斜地在他身旁走着,“他们为什么分手?”她突然转过脸问。
分手的原因一言难尽。这是赵言诚想给苏茵的答案。爱情的捉摸不透就在于它给了你各种切身感受,却无法简明扼要地提淬出精髓。即使是经历强烈炽热的爱情,拥有痛苦甜蜜的回忆,在分手后又颓废消沉过沈云涛和凌筱,他们要回想一个大概,也得需要三五天。
“只有一点可以确定,他们不是因为爱情消亡了才分手,正因为如此,他们彼此都经历了一个漫长难熬的过程——忘记对方。”言诚说。
“当时分手的情形是怎么样的?”苏茵问。
“分手的情形?”言诚握着方向盘思索了一会儿,“很出乎意料。”
当时还在南京的云涛收到一封信,不是电子邮件,而是他从信箱里拿出来的一封没有贴邮票的信,也许是凌筱专程去了趟南京,把信塞到云涛的信箱里。信的具体内容尽管没有透露给第三个人知道,想当然尔,那是一封分手信。
云涛收到那封信以后,不是立即回到北京,去凌筱的学校请求谅解,只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让他的母亲替他收拾行李,出国以前他才会离开南京回趟家。
那时即使他去凌筱的学校也是徒劳,凌筱去送完那封信后就消失了,她向学请假的理由是家里有紧急事件,向家里却是说学校要进行封闭式训练,短期之内不能和家里联系。
她在校外租的临时宿舍,常去写生的农户家里,还有她父亲在老家单独给她买的房子,哪里都找不到她。故意失踪的人少有像她做得那样彻底,安安静静地就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中。
“后来呢?她多久回来的?沈云涛一直不知道她失踪的消息,到时间就去了国外?”苏茵忍不住打断。
“遗憾的就是这点,两个爱得那么深的人,其中一个失踪了长达一个月,另一个全不知情。”言诚把车停在苏茵所住的小区门口,“凌筱刚回校时,我从实习单位赶过去找她,告诉她前一天晚上我们送云涛上飞机的事。”
“她什么反应?”
“什么反应都没有。”言诚说到这里,忽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仿佛很难受地蹙紧了眉头,“当时她一只手搭在旁边的椅子上,她的表情很平静,身体一动不动,只有手支着的那把椅子在颤动。”
苏茵同情地凝视了赵言诚许久,眼睛深处敏锐地沉思着,“那时候,除了他们,恐怕你是最痛苦的,觉得时间真是漫长难熬吧?”
言诚不置可否地淡笑。
“忘记了。”过了一会儿,他又主动解释,“因为太担心她,太心疼在痛苦里煎熬的她,反而忘记自己的感觉和体会了。”
“我很好奇那张纸上写了多绝情的话,能让两个深爱的人不再有任何的纠缠,”苏茵说,“难道是凌筱为了让沈云涛安心出国,才故意这样绝情的?”
言诚很笃定地摇头,“不是,凌筱并非是那种说一套做一套的性格,即使信上只写了四个字:我们分手。那也一定是不可挽回的了。”
“那么信上到底写了什么?”
苏茵下车前的最后一个问题,同样也是赵言诚想知道的,凌筱那时在信下写了什么,竟然让沈云涛在她最痛苦的时候放弃她远走高飞。明明了解凌筱的性格,他义无反顾地往前走,不给自己任何退路才像他会做的事,可是——
他的眼神焦虑,又矛盾地含着某种期待,“我真想知道,他这个时候回来能改变什么——”
II
独自坐在漆黑无声、上了锁的房子里,凌筱在沙发上抱着腿,仿佛只有在这样的环境下,她才能阻止自己像个傻瓜一样在房间走来走去,甚至走到外面,焦虑地等候丈夫回家的身影。
后来她堵上了耳朵,不想听见心里正在进行的争吵,如果听清楚了那些疑惧、揣测、嫉妒、极端的情绪,丈夫回到家,就会立刻演变成真的戏码。歇斯底里的哭闹,咄咄逼人的质问,整夜的失眠……
她敛声屏气努力营造的平静被突兀响起的电话铃声打破,没开灯的房间里,急促尖锐、久久不肯偃息的声音像是对她一种刻意的挑战。
她终于去接了电话,听筒里响起一个温柔而熟悉的声音:“凌,是我。”
她握着电话,再不吭声,两端僵持地沉默着。许久,那边先打破沉寂,“言诚在我这里,我们一直在喝酒聊天,现在他已经有些醉了,等会儿我送他回去,你累了先睡。”
“我去接他,告诉我地址。”凌筱脱口而出。
云涛没有马上接话,只是这么个短暂的空隙,凌筱心里被打断的争吵又开始了,在云涛开口以前,她抢先说:“当然,我是怕你麻烦。”
“不麻烦。”云涛还是那一贯温柔的语气,挂掉电话以前,他突然叫住凌筱。
“还有什么事吗?”凌筱又把听筒贴到耳边。
“昨天——”他仿佛有些难以启齿,“昨天我是不是表现得太急切了?”
她怔了怔,故作糊涂,“什么急切?”
“不用再怀疑了,凌,我回来的原因就是你心里猜测的那样。”他说,“你没必要紧张,该紧张的是言诚,如果他现在稍微清醒一点,|Qī…shū…ωǎng|就应该盘算着怎样对你更好。”
凌筱握着听筒的手微微颤动了一下,调整心绪和呼吸以后,她冷静地说:“你们都太会自作主张。我现在是已婚,再明白不过妻子的责任——”
“别激动,”云涛用安抚的语气说,“我只是想在旁边陪着你,总有你需要我的时候。”
“既然你这样说,”凌筱因他的自以为是发出不屑的冷笑。“现在我需要我的丈夫,那么你赶紧把他送回来。”
“我会送他回去。”说完他没有挂电话的意思,“你说的话我都会做到,只除了那一句。凌,即使再过个六年,六十年,我也没办法做到。”
这次他挂了电话,手支下巴望着电话沉思了会儿,他才把目光转向桌面上的那张折痕已旧的信笺,上面的一排字,无论过多久,每看一次,他看到的都不是钢笔字,而是一张满眼含泪,沉沦于悲伤绝望里的脸——
“你已经失去我了,现在和以后,你唯一能做的就是,永远都不为今天的决定后悔。”
他小心地折好,装进一个泛黄的信封里,这才又捞起听筒。
“我已经照你说的那样给他打过电话了。”
“是吗?谢谢!”
“不用跟我道谢,”他不悦地说,“我不想猜测你让我打电话的用意,也不是非得明白。眼前顶重要的是,告诉我你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公园街153号,你应该很清楚地记得这个地方,现在盖了电信大楼,二十几年前,这里是公园,我们第一次打架的地方。”
“最多二十分钟。”
他把桌上的文件整理好,临走前,他看了一眼相框里的画,赵言诚曲着膝盖蹲在笼子里,一双眼睛透过笼子的铁栅栏可怜又羡慕地望着他们。
那个不复存在的公园曾经充满了欢笑和泪水的回忆,像野草一样遍地生长的君子兰,阳光下振动着透明双翼的蜻蜒,飘浮着水草的清澈溪流,犹如水晶般纯净的氛围,他们曾整天置身于那样一个梦幻的环境之中,寻找属于自己的乐趣。
对凌筱而言,赵言诚的乐趣就是她的痛苦,是她快乐童年的阴影。
揪着凌筱粗黑的小辫子,他拖着她飞快地往后跑。他那张典型的淘气精的脸,让公园里的其他小朋友望而生畏。
凌筱哇啦哇啦地叫,嘴里吐出从学校里学来的脏话诅咒他,两条腿又快速拼命地往后挪,哪一步跟不上,她就得摔到地上。
一旦她摔在地上,大哭出声,赵言诚就马上松开辫子,在她旁边转悠转悠,一会儿揪揪她的脸,一会儿扯扯她的头发,得意地在旁边大叫着:“没用的臭丫头,没用的臭丫头。”
凌筱哭得更大声,盖过了他的欢呼,忍无可忍地说:“我要跟爸爸妈妈说,也要跟叔叔阿姨说。”
每当她宣布这句话,赵言诚再怎么恐吓都没用,回到家的下场要比凌筱要凄惨十倍。他也不告饶,只蹲在旁边,两个人难得和平又安静地待上很久。
其他的小朋友这时围拢过来,好奇地望着他们,当中有一个人发出夸张的嘘声:“哇,他们俩个相好,凌筱是赵言诚的新娘子。”
他们拔了很多君子兰的白色小花往凌筱和赵言诚身上撒,赵言诚站起来揪着当中的一个暴打,揍扁那个家伙后,他鼻子里发出气急的“咻咻”声,指着凌筱的鼻子说:“我才不要她!你们听见没有,我才不要这个臭丫头!”
欺软怕硬的孩子们又发出另外的嘘声,指着凌筱说:“哈哈,没人要,凌筱没人要,哈哈哈,臭丫头没人要……”
赵言诚很开心很满意地大笑,凌筱被围在当中,受了屈辱又逃不出去。沈云涛碰巧牵着狗经过,离他们尚有一段距离,就大声说:“赵言诚不要,我要。”
如果说赵言诚是用暴力让所有的小孩儿屈服于他,那么沈云涛就是天生就俱有让人服从的气质。他一向表现得比同龄的孩子成熟,懂的东西比别人多,他说出的话没人质疑,只有崇拜。利用这样的权威,一句话就压制住了起哄的小孩儿。
这并不代赵言诚也会受到压制,他虎头虎脑地冲到他面前,踢了沈云涛的狗一脚,才幼稚地对他发威:“不要脸,你跟凌筱都不要脸!”
“你再说一遍?”沈云涛的语气沉着冷静。
“不要脸,你们两个人都不要脸,噗——”
他的肚子结实地挨了一拳,沈云涛松开狗链,两个矮小的身体扭打到一起,在君子兰花丛里翻来滚去。
受伤的狗一经松开,一溜烟地奔向另一条远处的狗寻找安慰。凌筱比狗讲义气,赵言诚屈居下风时,她趁势去踩他的肩膀一脚,赵言诚把沈云涛摁在地上打时,她就扑到赵言诚背上发狠地咬。
那天沈云涛的狗丢了,他和凌筱寻到吃晚饭未果,才回到各自的家。凌筱先去赵言诚家里告状,然后去沈云涛家里,他因为丢了狗被罚跪不许吃晚饭。
凌筱撒谎要云涛教他功课,顺利地把他救出来。她回家拿了面包和牛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