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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与他本就是一心同体,如何不是同一个人?”听寒倒退一步,身体如破灯笼般晃了晃,如此一捅就破的摸样,让苏月白一阵心疼。
她扑过去,搂住即将摔倒的身体,连拖带拽地把他按到唯一的一个凳子上,眼神焦灼地嚷道:“我信,我信你们是同一个人,这种时候就不要逞强了,让我看看,你到底伤了哪里。”
“你还算有点良心。”听寒忽然侧头冷笑,他的眼神掠过苏月白的脸,却被她那焦急的眼神震住了。
苏月白拉过他的身子,随便乱摸,并忧心道:“你受了内伤?”
一直盯着她的听寒被这双眸子瞪住,眼底的红光微微一闪,马上爆出剧烈的咳嗽,整个身体都歪进了苏月白的怀里。
“内伤我治不了……但是总有可以医治的人……咱们出去,我带你找大夫。”苏月白轻轻地抚摸他的后背,声音里也带了哭腔。
先不说眼前这个人有多么罪大恶极,但至少她不愿意看到他死。
“你走吧……”
怀里颤抖的人,忽然伸出手,用力地将苏月白推了出去。
苏月白本就重心不稳地搂着他,如此一推反倒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她抬起头,面前低垂的眼睛却再度变成了绿色。她撑着手爬过去,半跪在他的面前,哆嗦着嚷:“你这副模样,我如何能扔下你不管?”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十一章 伤逝
“趁吾还清醒……快走……”
听寒再次推了苏月白一把,但是这次的力道明显小了很多。他弓着身,剧烈的咳嗽摇撼着他那单薄的身体。
苏月白自地上爬起来,走到他身前,毫不犹豫地将他圈进了怀里,颤抖道:
“至少……应该告诉我……你的身上发生了什么?”
听寒止住咳嗽,自她的怀里抬起头,瞳孔的颜色还是绿的。他大口地喘着粗气,艰难地开口:
“沧拔……是吾的……心魔……你……他对你……恐怕……”
“可是我现在不是好好地活着吗?”
苏月白帮他顺着气,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听寒的瞳色之所以会变化,恐怕就是他在与心魔做斗争。
她借着烛光环顾着四周,想要找个可以让他躺下来休息的地方,但是这间棺室虽然宽阔,却只有水晶棺,连张像样的床榻都没有,而且这里的温度比较低,以听寒现在的体质,寒气还是会侵入身体的。
虽然再次经历了生死,但是苏月白很清楚,听寒没有要她的性命。他不想她死,这份心思在事情还没有搞清楚之前,便是她坚持留下来的原因。
听寒在她的怀里感受着难得的温暖和平静,一直绷紧的神经缓和了下去,也就无声无息地睡着了。苏月白害怕自己乱动将他吵醒,便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僵硬地站着。她的身体没有异常,也不像是刚刚经历了剜心的人,甚至连痛感都没有。
她抬起手看了看,竟然也是有血有肉白皙光泽的皮肤。究竟是因为何种原因她能够再度还魂,这具身体又是何人的?这些疑问一直穿梭在她的脑子里。但是,唯一知道真相的听寒,现如今却是遍体鳞伤,她不好发问,只能在心底猜测。
许多想法层出不穷,让她心神俱疲。不一会儿,竟然也跟着睡着了,而且还保持着站姿。
苏月白是被怀里那双游动的手惊醒的。听寒本来搂着她的手,竟然毫无预兆地探进衣衫,凉得她一个哆嗦,也就醒了过来。
低头时,怀里的听寒已经变成了沧拔,赤红的眸子闪烁着不怀好意的光。
苏月白警惕地跳开,退到桌子对面,借着白烛的光打量着他那红彤彤的眼睛。
“我听听寒说过了,你是沧拔……是他的心魔……”苏月白低低地发话,揉了揉站得酸痛的双腿。
沧拔勾着唇角,调笑道:“他倒是心疼你,恐怕会劝你离开他吧!”
“你……为何占据了他的身体?”
苏月白皱眉,不想针对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浪费时间。她比较关心听寒的身体,对沧拔却还是有些顾虑的。
“是他占据了吾的身体!”沧拔挑了挑眉,自椅子上盘膝而坐,唇角的血迹有些刺目,但他却不以为意。
苏月白虽然觉得难以置信,但仔细看看,除却满身的蝙蝠,沧拔的样子倒是没有多少变化。她局促地搓了搓汗湿的手,往前靠了靠,问道:“那听寒的肉身呢?”
“你在用!”沧拔答了一句,转而阖上眼,貌似在凝神打坐。
苏月白哽了喉咙,只觉脑门发烫,她走到冰棺前,借着反光望着自己的模样。并非听寒的容颜,但那身黑色的袍子却是听寒的。想必在附身时她依靠魂识的力量,转化了身形。如果当真如此,那便是听寒用自己的身体将她的魂魄温养,以求得她的复生。
“你想我死?那为何不毁掉我的魂魄?”苏月白调转身,冷冷地盯着沧拔。
他没有睁眼,沙哑的声音仿佛自地底传来,阴寒的很。
“你若死了……他会伤心。”
“若你当真为他着想,又何必几次三番的置我于死地?”
苏月白依旧淡淡地看着他,心情很复杂,好像许多往事以及恩怨都犹如奔腾的马,在她的脑袋里呼啸而过,以至于她的脑袋有些疼痛。
她并非圣母,不可能不怨恨沧拔。但是,对于听寒却是于心不忍。如今,听寒和沧拔一心同体了,她的恨便成了无处发泄的郁闷。
“吾若不用此法,你缘何能离开冥界?”
沧拔终于睁开眼,赤红色的瞳孔里翻腾着苏月白从未见过的寒光。听寒从未有过这样的眼神,仿佛当头淋下的凉水,冷进了骨髓。
她缩了缩肩膀,连声音都稀薄了。
“我……从未想过要离开冥界……那里才是我的家……”
“那你大可回去,若是想他魂飞魄散……。”沧拔滴血的眸子直直地瞪着她,没有转圜余地的威胁道。
苏月白僵住了,这威胁彻底击垮了她那左摇右摆的心。于情于理,她应该回去。但是,又不能扔下听寒不管。既然她想不出两全之法,也只能等听寒好些后再做打算。
沧拔见她不再说话,便慢慢闭眼,专注于他的打坐。
苏月白后来才搞清楚,原来沧拔把她的心交给听寒只是为让他彻底死心,却不想听寒不顾一切地将自己的肉身让了出来,用他的妖力温养着她的魂魄。而他们所在的地下棺室,正是先代妖王的陵寝。
这陵寝有天然结界,可以轻易隐藏妖气,即使他们现在是残兵败将,却依旧可以保存实力安心休养。苏月白没再嚷嚷着要回去,只想着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地下墓室没有食物,她便到外面去找东西吃,幸好墓室乃风水宝地,近旁便是一条河。有河的地方就会有鱼,而鱼又是听寒最喜欢吃的。
至于床榻,苏月白能力尚浅,还不可能自己砍树搭床,想了很久,只寻到些厚实的树叶,层层叠叠的在地上铺了很多,才勉强可以阻挡些寒气。
沧拔起初并不吃苏月白做出来的东西,对那张简易床榻也并无好感,还经常冷嘲热讽。苏月白也不计较,他不吃,那她自己吃。他不睡,她便自己睡。时间一长,沧拔竟也觉得,苏月白这招欲擒故纵让他很是不爽。于是抓了她放在桌上的烤鱼大快朵颐起来。
苏月白看着他,冷冰冰地嘟囔:“你不吃东西,身体如何能好?你的身体不好,听寒如何能够清醒?他不清醒,我又如何能放心离开?你若讨厌我,便把身子骨养好,我也好走得安心。”
沧拔自狼吞虎咽里扬起脸,鼻腔里哼了一声,不满道:“你做得东西难以下咽,吾如何吃得下?”
“你若这样说,那下次你自己出去抓鱼好了。”
苏月白转过身,将吃剩的鱼骨头包进叶子,正要出去扔掉,就听身后一阵急切的咳嗽。显然是沧拔吃得太急,呛到了。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慢吞吞地走了过去,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嚷了句:“没人与你抢。”
沧拔猛然回头,抓住她的手腕,眼光荡漾,扯开唇角冷笑道:“你可真好骗。”
苏月白愣了愣,慌忙抽手,但为时已晚,她的腰被死死地缠住,不属于听寒的鼻息凑了过来,隐隐有股鱼腥味。
她挣扎了一下,忽然笑了:“你不是讨厌我么?”
面前的脸微微一抖,沧拔像是想起了什么眼中荡起涟漪,他凑过来捉住她的下巴,浅笑着回道:
“吾不过想试试你有何手段,竟能将他迷得神魂颠倒。”
“自然不是这种手段。”
苏月白亦接了一句,别扭地甩开他的手。奇怪的是,虽然他抓得很紧,但却很容易被甩开。
苏月白自他的怀里挣开,不动声色地退回桌旁,再回神时,沧拔已经变回了听寒。她舒了口气,指着桌上的鱼骨头,淡淡地说:“沧拔吃过了,你若不饿,我便把桌子收了。”
听寒瞟了她一眼,轻轻地点头。他能察觉得到,她的肩膀在微微发抖。虽然不喜欢与沧拔相处,但为了听寒她也忍了下来。
“月儿……”听寒柔柔地唤了一声,暖洋洋的声音将墓室里的阴气都吓退了。
苏月白回过头,瞅着靠过来的人影。他的脸因为身体的痊愈渐渐褪去了伤疤,如今看起来,却是顺眼多了。她伸过手,摸着他脸上残存的伤疤,担心地问:“你身子可好些了?”
听寒点点头,握住她伸过来的手。温暖一触即发,当即传遍全身。苏月白没有挣扎,只仰着头,劝道:“这地宫并非久居之地,且此处阴寒,若是为了你的身体着想,还是外面比较合适。”
“吾只是担心……”
听寒掩了笑容,面色有些凄凉。他怕一旦离开这里,她便会走掉。他比谁都清楚,她并不属于自己。她的存在无非只是同情,更或者是义气。但是,他更害怕因为现在还无法掌控的心魔,让沧拔在她面前干出更加危险的事情。
“我和沧拔商量一下,咱们去凡间吧,那里有浊气,能够隐藏你们身上的妖气。”苏月白拍拍他的肩,像赐予力量般笑了笑。
听寒没再犹豫,只点了点头。但眼底的光芒却暗了下去,他揉搓着她那垂在额前的发丝,有些心疼地嘟囔:“吾让你受委屈了……”
“早点好起来,然后逃得远远的。至少不要再因为我,与冥王为敌。你活着,对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事。”
苏月白扬起脸,亮晶晶的眼底涌动着泪光。她在后悔,后悔自己的执念,后悔没有来得及狠下心肠,将听寒拒绝。
作者有话要说:手一哆嗦就发出去了,存稿也乱了,好吧……
发出去就发出去吧,一天双更……
压力好大( ⊙ o ⊙ )啊!
、第九十二章 死不踏实
夜还很长,但是苏月白却睡不着。她辗转反侧,最后终于自草堆中钻了出来,她望着那根白烛,若有所思地问:“你是听寒还是沧拔?”
烛下人影没有回头,只淡淡地答:“唤吾作甚?”
如此不耐烦的语气,以及爱理不理的烂性子,苏月白已经肯定,面前的背影是沧拔。她叹口气,接着问:“如果我把身体还给听寒,他会怎样?”
沧拔的背影没有回答,只慢慢转过头,赤红色的瞳孔亮了亮。
“我总归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况且自打入了冥界也没什么人生追求,如果我死了,听寒会好起来,我愿意去死。”她站起来,迈着小步向沧拔挪动。
她的脸在白烛的微光中有些朦胧,但眉眼中的决绝还是很犀利的。
沧拔拧起眉,难得温和地问:“你要辜负他?”
“我想过了,这些事都是因我而起。如果没有我,大家都可以活得很幸福。我本就是多余的人,死了很正常。”
苏月白停到他的身前,不再畏惧的直直地看过去。这些天,她经常在想,因为自己的优柔寡断,当断不断。听寒变成了魂身,而墨九君也定是怀抱自责,每日哭丧着脸。既然相爱不能两全,那她便做出牺牲,让一切回归原点。
她欠墨九君的,墨尘和墨曦替她还。她欠听寒,用这条命还。只要他们活着,她也会笑。如今,太多的琐事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本就不是意气风发的人,一心只想着天下太平,安稳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可现如今,她的存在却成了这个世界最不安定的因素。
“我的这颗心就送给听寒吧,我能给他的也只有这个了。”苏月白抿抿嘴,笑容轻如烟霞,她扬起脸,向沧拔伸出了手。
那双手没有犹豫,稳稳地停在他的眼前。
沧拔抬眉,冰冷残酷地赤瞳里翻腾着艳艳的光。他接过她的手,笑道:“你确定?若是魂魄离体,你会魂飞魄散。”
苏月白忽然抽回手,后知后觉地将指尖含进嘴里。
沧拔咧嘴一笑,嘲笑道:“你果然还是怕了?”
“我的血不知道还有没有孟婆汤的功效,但是总归残存些巫力。待我消失后,把这个给听寒喝掉。或许,他会把我忘了。”
苏月白一滴一滴地将鲜血挤进碗里,递给沧拔的时候因为疼痛,手掌有些颤抖。碗里的鲜血晕出光圈,照出几近残破的脸。
沧拔有些吃惊,眼睛微微睁大,“你……果真要自行了断?”
“要不然呢?”
苏月白无奈地笑笑,她将碗放到桌子上,伸手轻柔地摸了摸沧拔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