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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小伙子自入学军训后就开始出现头痛,还有两次癫痫发作,并且自觉记忆力有所下降。入院后经核磁共振和脑血管造影的检查证实,他的大脑半球的额顶叶长了个脑血管瘤。
准确的说是动静脉畸形( **M ),这是在胚胎时期颅内血管网发育不正常,动脉和静脉直接沟通,形成的一团动静脉混杂的血管团。
这种血管瘤的管壁比较脆弱,平时可没有什么明显的症状,但在病人情绪激动或血压升高时,就可能发生破裂出血,抢救不及时就可能有生命危险。
小吴之所以会出现头痛、癫痫等症状,是因为血管瘤的压力低,大量动脉血被分流到这里,周围正常脑组织的血供就不足了,也就导致了神经功能的减退。而且他的畸形血管团块直径有5cm大小,对周围脑组织也有压迫现象。
按照临床相关的分级,小吴的**M属于4级(最高5级),手术风险有点高。
不过脑外科就没有风险小的手术,纪主任在比较了其他几个病人的病情后,还是决定先做这一例。
他除了觉得这个小吴身体状况不错,手术区本身并不是特别危险的功能区,有一定把握的外;也因为芳华的术前准备工作做得很充分,全脑血管造影和椎动脉造影都做了,对局部血管情况是了如指掌,她为防术中大出血还准备了2000ml的鲜血。
查了房后,纪主任将病人的影像学片子拿回家里分析,即使是做这类手术很有经验了,他依然不敢掉以轻心。
手术当天早上,芳华按惯例早早地到了病房,巡视完别的病人后特意去看吴迪。他正坐在自己床上等着呢,他的父母也都陪着他说话。
小吴精神不错,只是不可避免地有点激动,一会儿不自在地摸摸自己的光头,一会儿拉着母亲的手耐着性子听她唠叨。
见到芳华进来了,吴氏二老都站起来打招呼:“林医生来了?”
芳华也点头笑着说:“吴叔叔还有阿姨,你们别客气,坐嘛我来看看小吴,一会儿就手术了。”
然后转头冲着吴迪说:“小吴,怎么样?准备好没有?”
虽然穿着病号服,吴迪还是举手敬了军礼:“报告林医生,早就准备好了。”
说完还模仿美式军礼,手指并拢朝前“帅气”地一挥。
芳华笑骂:“你们学校怎么军训的?敬个礼都跟土匪似的。”
吴迪收回手,头一缩,笑嘻嘻地说:“林姐,我们学校再不行,那也比你们总后教导大队的训练正规噻”
芳华瞪了他一眼;“臭显摆吧你行了,你就老实在这儿等着吧一会儿手术室就该来人接你了。”
这回,吴迪倒是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却又冒了一句:“Yes,Sir。”
芳华摇头拿这家伙没辙,只得对吴家二老说:“你们这个儿子可真够皮的。”
吴父附和:“是啊,本来让这娃当兵,就是指望在部队里能好好煞煞他的性子呢。结果呢,还那样”
吴母却说:“这孩子一定给大夫们添不少麻烦了。”
芳华忙说:“那倒没有。你们二老也别紧张,一会儿就在病房里等消息好了。小吴手术结束后会直接送到ICU,我会把手术情况告诉你们的。你们放心,有我们脑外科的纪主任亲自操刀,手术还是很有把握的。”
吴家二老都点头称是。
芳华回到医生办公室,见到几个师兄还在和袁师兄打趣,说他这回要到法国花都寻找浪漫了。芳华也加入进去,嘲笑老袁一番。
不一会儿开始交班了,纪主任比往日晚到了一分钟。虽然并不明显,但芳华觉得纪主任似乎有点精神不佳。
交完班后,纪主任再带着手下几个医生快速地看了一圈病房,就准备去手术室。
在电梯里,芳华见老板揉了揉额头,不禁问:“主任,您是不是不舒服?”
纪定国摇摇头:“没什么,应该是时差还没倒过来。”
今天上台当二助的德州师兄也问:“主任,您前天才坐的长途飞机,应该再多歇两天嘛。”
“嗯,没事,这倒时差我有经验,挺一挺就过去了。这样,你们先去准备开颅,我喝杯咖啡再来。”
芳华答应着和师兄先去洗手准备了。等麻醉、消毒、铺巾等准备工作完成,正式开刀时,差不多快九点钟了。
主任来了,精神明显好多了,虽然看着还有点黑眼圈。
他坐在一旁,冲芳华一点头:“开始吧。”
芳华也不多话,稳稳把住手中的柳叶刀,在小吴的头顶划出一个圆弧。
即使手术区的头皮已经注射了帮助止血的肾上腺素生理盐水,但是刀锋过处,鲜血依然是缓缓涌出,偶尔也有小动脉处会喷出细细的血线。
对此早已司空见惯的芳华,和德州师兄配合默契,擦拭手术野、电凝止血、逐渐切开翻起头皮皮瓣,电钻钻孔,撬开骨瓣,骨蜡止血,暴露出手术区外面的硬脑膜。
这时,纪主任上台了。因为怕大脑表面的血管瘤有可能和硬脑膜相粘连,谨慎的纪主任亲自慎重地切开硬脑膜,发现还好,并无粘连。芳华协助着,将硬脑膜悬吊张开,方便暴露。
已经可以看到微微搏动的灰白色大脑脑回和它表面红色的血管瘤瘤体。
下面是最关键的一步了,就是结扎血管瘤的供血动脉。
这种供血动脉比瘤体内的畸形血管要粗一些、管壁要厚一些,血液也要鲜红一些。但是有时因为瘤体血管内动静脉血相混,管壁也有病变,所以上述差别并不大。
术者就要小心地在一团乱麻的血管中找准供血动脉,结扎阻断它对瘤体的血供,然后才切断瘤体的引流静脉。如果一不小心先结扎了引流静脉,就会使瘤体迅速淤血肿胀,出血迅猛而使手术无法进行。
纪主任先凝神观察了一会儿血管团中发出的几根血管,点点头,让巡回护士将病人的血管造影片子拿过来,他要再看看。因为,将肉眼下看到的情况,和术前影像检查确定的供血动脉、引流静脉一对照,就更准确了。
看片子的时候,他还顺便和芳华讨论:“嗯,这里有两根供血动脉,都是来自大脑中动脉的分支。没错了,开始做吧。准备脑棉。”
别的外科做手术,止血时往往都是大纱布垫紧紧压迫或者止血钳一夹,手术野的积血都是纱布蘸干或吸引器吸净。
但脑组织很脆弱,手术中出血又多,既不能用纱布压迫止血也不能用吸引器吸血,只能用薄薄的特制的一种棉片了。这种放在渗血的脑组织上,帮助止血的棉片就叫脑棉。
这脑棉浸透了血后往往和周围脑组织难以区分,所以棉片还带着长长的黑丝线。使用时,黑丝线必须留在颅腔外,方便取出棉片。否则,棉片就很容易找不到,甚至遗留在颅腔内了。这术中管理和清点棉片可是器械护士很重要的一项工作。上脑外科手术的护士,也是要专门培训一番的,因为这里和别的手术不一样的地方太多了。
芳华准备好了脑棉和吸引器,主任手中的镊子在轻轻地试探血管瘤上的几根血管,他夹住了一根可能是供血动脉的小血管。观察片刻后,该血管远侧渐渐变蓝,这说明这是动脉。
下一步就该用血管银夹夹闭这根血管了。芳华正等着主任动手呢,却见主任手中的镊子迟迟不动。其他人也都注意到了主任的异样,纷纷看了过来。
纪主任定定地看着手术野,忽然抬起头看看头上的无影灯,问道:“这灯是不是坏了?我怎么觉得一闪一闪的啊?”
众人看看无影灯又看看纪主任,都觉得有点不妙。
巡回的护士长急忙问:“主任,你没事吧?这灯好好的啊?”
老纪也知道不对了,他忙闭上眼睛,还说着:“等一下,我再看看怎么回事?”
过了片刻,他睁开眼睛,只定定地看了前方的墙壁一会儿,还分别闭上左右眼,用独眼再看了几眼。
众人都屏气等他说话。
纪主任却闷声说道:“不太妙,我可能是眼病又犯了。不光是眼前有闪光,看东西都是变形的了。”
大家一时愣住了:这正做着手术的关键时刻,病人脑袋都打开的时候,主刀却眼病发作了,做不成手术啦?
主管医生林芳华,本能地关心起自己病人的切身利益:“主任,手术怎么办?”
纪主任不以为杵,反而安慰她:“不着急,没事。护士长,帮忙去找一下邓主任,或者高主任等人,看他们能不能抽个空来帮个忙。”
护士长虽说答应着往外走,但还是嘟囔了一句:“他们几个人也都是在上大手术啊一时半会儿来不了吧?”
其实,纪主任也知道情况,但又还抱着一线希望。不过,他准备了最坏的打算。
他对芳华说:“小林,你来,先看清楚周围血管的关系。万一,邓主任他们来不了,你来主刀做完。”
即使是熟知纪主任喜欢放手让年轻人主刀,但芳华还是被主任敢把这么高风险的手术交到自己手里而感动。但她没多说什么,只是在主任腾出来的主刀位置上,开始认真辨认动静脉了。
而纪主任却闭上眼睛,请麻醉师推了张接送病人的平板床来。他躺了上去,闭眼让眼睛得到休息,以避免脱落部分继续扩大。他还请麻醉师打电话给眼科,请江副主任来一趟。
不一会儿,护士长回来说几个主任教授都一时半会儿下不来手术台。
她和麻醉师都不禁有点紧张,这种情况还从来没遇到呢。
纪主任却躺床上对两名弟子说:“你们两个上,芳华主刀。我就在这里听着,有什么情况立刻跟我汇报。”
正文 一百八十二、出血
一百八十二、出血
芳华对德州师兄点点头:“我开始了。”
她可以感觉到手术室的人除了纪主任外,都有点呼吸急促了。芳华不禁在心里对他们说:没什么好紧张的相信我,我可以做好的。
但她没把这话说出口,因为她要以实际行动向众人证明这一点。
芳华接着纪主任的操作程序,上银夹电凝切断血管,动作干净利落。
血管瘤开始缩小了。观察一会儿,她发现瘤体萎陷的有限,说明还有供血动脉没被结扎,但是从血管团附近看上去都是一样的血管,分辨不出哪个是动脉。
芳华向主任请示:“我准备夹闭大脑中动脉,再分离找到那根供血动脉。”
纪主任躺着,头微微偏向手术台这一侧,闻言后只简单地说:“动作要快。”
由于大脑中动脉还供应正常脑组织的血供,被夹闭时间长了,必然引起这些神经组织的功能障碍。而大脑组织忍受缺血的极限时间不过10分钟左右,所以术中临时阻断血供都应控制在这个时间段内,一般也就6到8分钟。
芳华小心地分开大脑侧裂,看到大脑中动脉后,上小血管夹将其血供阻断。然后她沿着这动脉发出的各个分支,顺藤摸瓜式的追踪排查,终于找到了那支供血动脉,上银夹切断。
仔细检查无误,松开血管夹,时间不过5分钟。
麻醉师和巡回护士长、器械护士看到这里,不禁对芳华的手术有了信心。
因为到这一步,血管瘤的主要供血动脉已经被阻断,血管瘤没有来血,自然萎缩塌陷了。手术可以说成功了一半。
接下来就是结扎引流静脉以及将血管瘤完整地切下来了。
正当芳华继续聚精会神地在显微镜下慢慢剥离血管瘤时,江澜来了。
她在电话里已经知道主任做手术时病发的事情,她不但为主任病情担忧,也同时想到手术台上的众人一定是措手不及了。
没想到进入手术间,却看到这里的手术按部就班地继续进行着,所有人员各司其职,完全没有慌乱紧张或者呆若木鸡不知所措的样子。
而她也一眼认出来,台上主刀的那个穿着绿色手术衣、比高大的助手明显瘦小得多的身影,应该就是脑外科唯一的年轻女医生——小林。
她有些诧异,也有些惊喜。不过这会儿,她还要忙着尽自己的职责,便走向平躺着的纪主任那儿,询问他的情况了。
进入手术室的人都有一种自觉,轻手轻脚地走路,不会大声说话,以免惊扰了主刀医生。特别是脑外这种手术,手上稍微抖一抖,就不知道会损伤什么重要的神经或血管组织了。
芳华是听到熟悉的轻柔的女声在问候纪主任时,才知道是江大姐来了。
她抽了个空,眼皮微抬,眼睛转向江澜那边,和她的视线相交后,微不可查地点点头,然后又看向显微镜目镜,专注着自己手下的动作。
这一瞬间,芳华平静从容的眼神,让江澜心里暗暗赞赏。
她不禁轻声问主任:“您都放心让小林上台了,怎么还躺在这儿?这是当监工啊?”
老主任也微笑了,更加小声地说话,以免让芳华听见:“扶上马了,还是要送一程的嘛。”
他在这儿,倒不是不相信芳华的能力,只是觉得在这里也是对芳华的一种支持。
江澜详细问了主任的情况,简单检查了一下眼底,说道:“主任啊,您这又是没有好好休息造成的啊长途飞行那么劳累,时差都没倒过来就手术,您可不是年轻小伙子了啊”
纪主任也轻叹一声:“唉,不服老不行了。小江啊,你看我这眼睛这次还能恢复吗?”
江澜只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