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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成还记得手下衙役回报,袁其商是如何整治刺客的,自从那之后,他再审问死囚犯就顺当多了。起先死不开口的悍匪,此番十分配合交代自己的罪行,给杨成省了不少力气。
“杨大人,实话同你讲了吧,陈家公子我是一定要捞出去的,你看着办。如若没猜错,大同婆姨后半夜伺候的是陈彻,那么瘦马就在你的屋子里!当日大同婆姨和扬州瘦马如厕后,返回时走错了房间,死者是去了你的屋子。虽说我还没找到证据,但相信假以时日,定能寻到。”袁其商心道难怪这家伙假意不慎替自己说了破案时日,原来是与他有关,这才借秦紘的手逼自己尽快结案。
“袁大人饶命!本官后半夜确实没动那婆姨,哪想醒来后发现是瘦马死在了我床上。我是官身本就不能**,若是此事传出去,老夫定会被罢官。再说这瘦马本就是伺候陈彻的,我便偷偷将人挪到了他的屋子里。”杨成颤着嘴唇说道:“本官并非想害陈公子,只不过他有尚书大人这靠山,想必定会无事的。”
“自然无事,我说过,我定会将他捞出去的。”袁其商说完,瞥了一眼杨成道:“杨大人看着办吧,你亲自跟秦大人保证的期限就快到了。本来,若是时日够的话,此案还能有个圆满的收场,但杨大人既然给秦大人下了保证,本官也就只有叫你自己做决定了。”
袁其商走后,杨成整个人没了主心骨,堆坐着不知如何是好。没想到这几日就被袁其商使诈撬出了话,实在是出乎意料。秦紘就在扬州府,且盯着这案子,若是晓得自己也留宿的话,定然会上报朝廷。其他三人**却无事,大不了被秦紘上书弹劾,影响以后的仕途罢了。袁其商说过,陈彻,他是定要捞出去的。杨成本想将此事推到陈彻头上,看来此番少不得要牺牲一个儿子的仕途了。谁都知道这扬州瘦马是他们四个叫的,虽说到底伺候了哪一个,仙域凡尘楼的人是不晓得的,但总归是他们四个其中的一个。
杨成咬紧了牙重重呼吸,痛苦地闭上眼睛,唤进一个衙役吩咐道:“去,透出消息,说凶手是使了迷香迷晕死者后将其掐死的。”
手心手背都是肉,但在此情况下也只好舍弃一个,保住自己的官职,就是保住全家的前程。杨成心里难过,一直郁郁坐在衙门里,门后一人一直听了经过,此时匆匆离开出了后门。
杨成这日未回府,只在衙门里思来想去,将整个案子过了一遍,觉得如此这般上报后并无出入,这才打定主意,往后宅去了。
话说袁其商离了杨成处,又去了仙域凡尘楼查看案发现场。楼里的妈妈自然已知晓他的身份,不敢再有半句废话,直接带人上了楼。
推开杨成当日留宿的房间门,袁其商决定再检查一番。上次前来查探时,发现窗扇上好的西粉莲纸上并没有损破的孔洞,屋内也没有可疑的吃食饮水,因此没想到被下了药昏迷的可能。但此番诈了杨成后,袁其商觉得,定然是屋里的人暂时失去了知觉,所以才能解释,扬州瘦马被掐死时,为何本人没有喊叫,而且身边的男人也没有发觉。
袁其商忽地俯身下来,看到门板上有一个极细的孔,此时日头正是老高,光透过孔洞射了进来,形成一道细小浑浊的光束。这孔洞是不是树木自然形成,是人为钻取而成,仙域凡尘楼里尽皆奢华,绝不会用这类劣质木板。袁其商匆匆出了屋子,又到陈彻当夜留宿的房间,门上也有这么一个孔洞,继而去了杨大、杨二的屋子,皆是此模样!
进而细看,袁其商发现门槛上都有一小撮疑似迷药的粉末,小心收到纸里,袁其商揣进怀里。
若这是迷药的话,这小撮粉末的位置,正好是门在关闭时的下方。可以想象,当时有人取了管子往屋内吹迷药,有一些自然会撒到门槛上。
这活计袁其商常做,此番看来是有人在这几个房间都下了迷药。但只杀了一个人,所以在其他房间下药是为了防止临近的人苏醒从而撞破他们行事。
袁其商在屋子里四处转,心想,看来凶手的目的不外乎三种。第一是单纯想杀那扬州瘦马,第二是想陷害杨成,第三是想陷害陈彻。
初步看来,第一种可能性最小,这扬州瘦马从小被养起来,如今才被卖到此处,不曾与人结怨,又是个没什么根基的女子,不像会得罪人,叫人废了这么大的劲来害死她。第二种便是凶手是按照房间下手杀人来陷害的,那么就选了杨成的屋子杀人,这种可能性有,但是也不大,杨成这人因从贫贱起,无家世无根基,在朝中从不敢得罪人,在地方上也是小心做事,又会得罪了什么人!那么第三种就是凶手是按照对象来杀人的,因扬州瘦马是伺候的陈彻的,所以只要杀了扬州瘦马,陈彻就难逃干系,加之四面房间极难辨认,所以就认了瘦马这个人,进了错的屋子杀了人,这种可能性较大,陈彻虽说还未出仕,但袁其商对陈家可谓是再了解不过了。陈家绝对有人想陈彻死!
前番查探后,从楼里妈妈口中得知,楼里最近确有个新来的伙计,只做了几日便离开了。根据口述画了画像,满成张贴后仍旧一无所获,想来早就离开了。
目前也只有找到这个人,才能确定凶手到底是冲着哪个人来的。袁其商盘算着,只要不是冲着自己要娶的人便不打紧,也就没将此事太放在心上。
初容正在杨夫人屋子里,便见两个女娃娃一前一后跑了进来,到底年纪小,后面虽跟着丫头,但也管束不住。
杨夫人见了前面的珠儿,脸上不自觉带了笑,弯起嘴角唤道:“看你跑的,女孩子家家,要稳重些,你瞧你陈家姑姑,这才是大家闺秀的模样。”
“祖母,祖母。”小孩子忘性大,几日便不记得被杨夫人训斥的事情,荷儿在后面跟着跑过来,也唤着杨夫人。
“慢着点儿,慢着点儿,瞧你这模样,如何做姐姐的,要记着顾着妹妹。”杨夫人不自觉地眉头皱紧,冲着后面的荷儿说道。
荷儿有些委屈,嘟着嘴站在原地不说话,珠儿则一头撞进杨夫人怀里,孩童般笑着。初容见了心里很不舒坦,身后的欢沁也撅起嘴,似乎也想起了之前的往事。
“娘,您瞧珠儿跟你最亲了,连我这个做娘的都不理,先是跟你您亲近。”杨二少奶奶趁机笑道,忍不住伸手抚上珠儿的头顶,细细摩挲。
杨大少奶奶近几日身子有些不适,今儿就在屋里躺着没出来,初容便冲着荷儿招招手,小家伙这才笑着跑到初容身前,拿着手上的花说:“陈姑姑,这是荷儿送你的。”
初容拿过花,嗅了嗅问道:“荷儿乖,为何送姑姑这花呢?”
“因为姑姑送了荷儿手串,黑屋子里会发光的,荷儿喜欢,荷儿也要送姑姑礼物。”荷儿说到此,胡想到初容曾交代其不能说出去,忙掩住小嘴睁圆双眼做忐忑状。
“我也要会发光的手串,我也要。”珠儿听了这话,抓着杨夫人的衣襟摇晃,撅嘴看着荷儿。
荷儿自知说漏了嘴,惹得人家惦记,忙不做声往初容身侧躲了躲,避开珠儿和杨夫人的目光。
“珠儿乖啊,咱们没有会发光的手串,咱们有五彩的手串。都是陈姑姑送的,五彩的更漂亮,听话啊。”杨二少奶奶越哄,珠儿越是不依,想来都是被惯坏了。
“陈姑姑房里还有手串,待会儿送给珠儿。”初容见杨夫人一直没说话,便对珠儿笑道。
“我也要,祖母,我也要。”珠儿见众人都不满足自己,便转而去求杨夫人,眼泪汪汪地看着祖母,嘟着嘴似要哭出来了。
初容很讨厌这种孩子,要说不懂事,可那她同荷儿一般大,其实就是从小被惯坏了,只要是她想要的,就必须到手,不懂得忍让和分寸。初容不喜这种孩子,却觉得责任不在她,而是管教他的大人。每个熊孩子的身后,都有个熊大人。
杨夫人一面哄着珠儿,一面拿眼瞅着荷儿,暗示其要识相。可荷儿也是孩子,想必对杨夫人那日的教诲也都忘了,此时正缩在初容身侧不敢吱声。
“荷儿,你是做姐姐的。”杨夫人见荷儿不作声,忍不住说道:“你看看你们闹得这叫什么样子,叫陈姑姑看笑话了。”
到底是小门小户出来的,这若是在大户人家,作为亲娘的杨二少奶奶早就挨斥了,可杨夫人爱屋及乌,将珠儿时常带在身边,便也肩负起了教导的责任。越是缺乏教养,越是想要表现出自己在这方面的极有规矩,所以杨夫人按照自己的理解,大的关照小的就是极有规矩极有教养的家教,并乐此不疲地奉行此道,殊不知最不懂规矩的就是她自己。
初容一个外人不好说什么,只好忍着气拍拍荷儿的手,假装哄劝两下。
荷儿见初容都这么说了,只好委屈地点点头,垂眸掉了几滴眼泪。
屋内里这才松了口气,杨二少奶奶嘴上抹了蜜,说道:“还是荷儿有个做姐姐的样子,眼看着就是大姑娘了,咱杨家的女儿都得像个样子,就似你们陈姑姑这般就好了。”
荷儿仍旧委屈地低着头,珠儿却是一脸的开心,本想立马拉着荷儿去拿手串,却被杨夫人拉住了。这般急吼吼的,跟没见过东西似的,实在是丢人,杨夫人出身低贱,实在不想叫人瞧不起,当着初容的面肯定不依。
好容易散了,初容带着荷儿走到廊下,忙说道:“莫哭了,随便找个手串,就说是姑姑送你的,给了珠儿。反正她也不知是哪串。”
荷儿睁大了双眼,恐怕在她的世界里,还没弄虚作假这个概念。
初容忽觉自己这是在教坏孩子,可又一想,在这种家庭里,若是不会些保护自己的招数,就只能活活被气得吐血,便说道:“对待合得来的人,自然是以诚相待,对待总是欺负你的人,你就耍些小聪明也无妨。咱要做的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蓬,就不是什么人都能亵玩焉的!”
荷儿似懂非懂正在发愣,听到身后珠儿的声音,忙点点头。不等珠儿追上来,便跟着丫头往自己院子跑了。身后的珠儿路过初容身边,也不知跟人打招呼,直接跑过去找荷儿要手串了。
杨大垂头丧气出了杨二的院子,往杨夫人的院子走去。他自小听从母亲的话,听从父亲的教诲。
为了上次的事,杨大又得按着母亲的意思,主动与杨二道歉,算是兄弟和睦。虽说有些不服气,但早已经习惯了忍让的杨大,再一次麻木了自己的神经。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道歉就道歉了,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杨大不想闹得人人不痛快,只想息事宁人。只要再忍一次,就可以换来平静,杨大习惯性地忍了。
轻轻叹了口气,来到杨夫人正房,却见门口没什么人。以往都有丫头服侍着的,今儿却破天荒地瞧不见人影。杨大有些疑惑,倒也没多想,往里走去。
“你这该天杀的,都是你在外胡搞,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杨夫人带着压抑的哭腔骂道。杨大听了这话,下意识止步,回头看到杨夫人身边的大丫头正站在抱厦里冲自己招手。
想来是杨老爷和杨夫人有私密话要讲,这才屏退了所有下人。又要安排人守着正房门,却不料身边的丫头没看住杨大,这才叫其进了正房。
不知为何,杨大虽知此举不妥,但仍想听听父母到底在说什么,于是冷眼喝住那丫头,不叫其出声,并示意其走远。
那丫头不敢不从,又想杨大是杨家大少爷,两个主人谈的私密事,旁人听不得,自己儿子自然听得,便退下了。
“如今说这些还有何用!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没有我在外应酬,哪来你穿金戴银!当初你吃的是什么!用的是什么!还有下人伺候!此前你隆冬腊月都得自己洗衣,现如今过了几天好日子,就不知天高地厚了!你当我想给人赔笑脸,赔小心!你当我想去那花银子跟打水漂的地儿?”杨成一直憋闷着,今儿终于想好妥善处理的法子,毕竟涉及到两人的亲子,于是到后院来跟杨夫人说一声。
杨夫人忽闻此事,犹如晴空炸雷,听得杨成的话,气得拿帕子直打他,怪其带着儿子去那腌臜地儿惹来这麻烦。
杨成推开杨夫人,气得跌坐在椅子里只喘粗气,手也抖得厉害。“陈家虽只是五品官,但人家跟尚书有亲,他到了扬州府,我自是要撑起十二分精神打点。我能坐上这位置,你可晓得我一路如何走来?他们二人日后也是要出仕为官的,不晓这官场深浅如何使得?我这才带了他们一同招待陈彻,哪成想……”
“若是你不留宿,哪来这些祸事!你个没良心的,你一穷二白时我跟了你,给你生儿育女为你操持家务,不眠不休侍奉双亲,不敢有半点懈怠。你能专心读书应试,是我半夜天不亮就起来做活,就靠你们家那几亩地,连你爹娘都养不活,你就这么对我,呜呜,你这没良心的。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