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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是杀凰?”龙德施泰特这才第一次抬起头来。他的瞳孔清澈,但目光迷惘。
“狙杀楚舜华。”贝隆轻声说。
庞加莱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好像生怕这个秘密被别人听去了,但环绕他们的只有沉重的铁棺。
他和贝隆都知晓这个秘密,但从见面直到现在,他们都是用各种隐语来说,生怕消息外泄。任务的名字是“杀凰”,龙雀是凤凰的一种,以杀死楚舜华为目的的任务就是杀凰。
恰如艾伦爵士所说,教皇国对于取得这场战争的胜利并无绝对的把握,十字禁卫军从无败绩,但楚舜华也没有。不败的传说遇到不败的传说,总会有一个传说就此破灭,教皇并未狂妄的认为破灭的必然是楚舜华。
西方君王们对楚舜华的畏惧很难说清楚,他是一位极有谋略的政治家军事家,又是大夏皇帝的哥哥,这些都很了不起,可单凭这些楚舜华还无法成为君王们心中那根拨不出来的尖刺。
楚舜华身上最可怕的东西,是“运势”。
在他横空出世之前,西方君王们都认为大夏联盟是个衰老的巨人,几十年内东方浩瀚的国土必将逐步纳入西方的控制中,但这时候楚舜华出现了,他一个人就遏制了整个西方的野心。他无数次冒险行动,对内镇压大夏皇庭中的反对派,对外则展露出凶猛的态势。
在获取权力的道路上,楚舜华无数次冒险,每次失败的都是他的对手。用东方人的话来说,楚舜华“出得山来无敌手”。这种不可思议的胜利一再重复之后,西方君主们提到楚舜华的名字就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在楚舜华的面前他们的高傲和信心会被强烈地压缩。渐渐地有种说法流传开来,说楚舜华是禁忌之子,他那位曾经担任“星见*”的母亲把异端魔法的力量注入了他的身体,而他那位皇帝父亲则把皇朝的气运注入了他的身体,身兼这两种原本冲突的力量,他无法继承大夏的皇位,却是隐形的皇帝,有他在的一天,就无人能动摇大夏的根基。
【注:星见这个概念最早在CLAMP创作的《X战记》、《圣传》中出现,意为占星师,都是很老的漫画了,我也没看过。】教皇和教皇国的最高权力机关“枢机会”是不是相信这样的传闻,贝隆不知道,但他很想除掉楚舜华是毫无疑问的。如果能成功地抹杀楚舜华,这场战争的胜利自然也归属于教皇国,从此征服东方的道路就被打通了。
“杀凰”被制订出来,能够执行这一任务的只有炽天使,百年前,是炽天使铸造了教皇国的命运,开启了全新的时代,百年后它将再度代表西方的命运、去撞击东方的命运。
龙德施泰特沉思了很久,轻轻地出了口气,“我觉得好多了,刚才我做了一个可怕的梦……真是……太可怕了!”
他轻轻地捂住那张让绝大多数青春少女失魂落魄的脸,很久都没有把手拿开。
庞加莱想起贝隆刚才说炽天使解冻的时候会有一段时间处于“发梦”的状态,看起来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发生了,所以才把炽天使置于冰中封存,并用铁棺和铁质的车厢禁锢他们,他们醒来的状态跟梦境有很大的关系,但什么样的噩梦能吓到龙德施泰特呢?他可是战场上最恐怖的鬼神啊!
庞加莱很感兴趣,但他什么都没问,首先贝隆也未必知道,其次贝隆知道也不能告诉他,什么是炽天使,知道核心机密的人在这个世界上也不会超过十个,一般人知道得太多,就来不远了,尽管是高文共和国的密使,但庞加莱没觉得自己有资格知道那个秘密。
“非常抱歉给您造成了麻烦,请接受我诚挚的歉意,贝隆骑士。”龙德施泰特微微躬身,后背部分的鳞甲在弯曲的时候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小事情,我已经习惯了,如果不是庞加莱骑士对状况还为熟悉,本来就不会有什么损失。”贝隆耸耸肩,“您没事就好,龙德施泰特殿下。”
“也向您致以我真诚的歉意,庞加莱骑士,我知道您是炽天骑士团的前辈,微笑的庞加莱,这是个令列国骑士都尊重的名字。”龙德施泰特转向庞加莱,又是微微躬身。
他的声音略显稚嫩,但是用词很有古意,简直不像是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庞加莱急忙躬身还礼,以龙德施泰特的身份,本来不该对他们行这样的礼。贝隆称呼他为“龙德施泰特骑士殿下”因为龙德施泰特的骑士头衔是“圣殿骑士”,这一尊号令他的身份足以比肩各国王子,而庞加莱和贝隆只是普通的骑士罢了,这位骑士之王竟然如此多礼,庞加莱没有想到。
“那么从现在开始,我将接管指挥权。”龙德施泰特缓缓地挺直了身体,改为端坐的姿势,他的眼神显而易见的锐利起来,瞳孔深处透出诡异的紫色微光,这种状态下他才无愧于炽天骑士团团长的身份,世间最神秘也是最强大的骑士,绝对意义上的战场统治者。
列车缓缓地停下了,他们到达了指定地点,外面一片漆黑,贝隆听见了雨声。
第六章 来自东方的魔女
伯塞公学的教堂,时间已经是夜间10点30分,人们还在窃窃私语,不安激发了他们的兴奋感。
西泽尔皱着眉,眉毛像是弯曲的硬弓。阿黛尔的睡眠很轻,几次接近睡着都惊醒,但他没说什么,在这帮自负的成人面前他只是个孩子而已,大人通常都不会听孩子的话。
他从校服口袋里掏出早已准备好的棉花,团成小球塞在阿黛儿的耳朵里,扭头想问米内需不需要棉花……未来的米内·斯蒂尔男爵正发出酣畅快意的鼾声,拱在西泽尔的肋下,好像小猪依恋着母猪。
那边莱娅夫人的小圈子已经聊起了苏伽罗,那个倾国倾城的锡兰公主,令查士丁尼七世不惜发动战争。美丽的女人对于容貌胜于自己的同类总是保持着高昂的兴趣,莱娅夫人也不例外。她以美丽为武器,比她更美的女人就像握着更锋利刀剑的剑手,总是要格外关注的。
“你们觉得查士丁尼七世昏庸,可在我们女人心中,有个爱你的男人愿意为你发动一场战争,那是世界上最浪漫的事情!”莱娅夫人说,“可苏伽罗竟然拒绝了查士丁尼七世。”
“那在你的眼里,尼禄皇帝岂不是历史上最浪漫的情人?他岂止是愿意为一个女人发动战争,他甚至愿意为讨心上人的喜欢,把自己的首都罗马烧掉重建呢。”艾伦爵士说。
“著名诗人拉赫不是说么?王的浪漫以血写成。”莱娅夫人微微撅嘴,“尼禄皇帝虽说盯着暴君之名,在我们女人心中可是性感的男子哦。”
“我看查士丁尼七世是被那个东方女人给勾引了。”玛索斯爵士说。
“苏伽罗可是东方传唱的贞女,却被您说的那么下作。”莱娅夫人嘴里这么说,眼睛却是一亮,显然是期待玛索斯爵士说下去。
“苏伽罗有‘天上莲花’的严明,号称每个锡兰少年都爱着她。那种女人,无论放在哪里都是在你那的源头。”玛索斯爵士说,“我听说东方女人可是不能沾的,她们都精通媚术,像画画那样画自己的脸,用媚人的香料摸身体,还练习走路的姿势,要练到像踩着莲花行走似的,什么样的男人在她们面前都会把持不住。”
“就算东方女人休息美术,可苏伽罗是一国王女,犯不着如此吧?况且她既然想要魅惑查士丁尼七世,为什么又拒绝皇帝的求婚呢?”莱娅夫人说。
“她若是嫁给查士丁尼七世,就会失去王位的继承权,她当然不愿意。听说她是为了锡兰的政治利益色诱查士丁尼七世,最后撩动了皇帝的心火,玩火自焚。”
“您这是说苏伽罗欲拒还迎么?”莱娅夫人用扇子遮嘴,神情不悦,“那在您眼里,我莫非也是什么轻薄的女人?祸国的程度够不上,为祸一座城市也许还行?”
玛索斯爵士一怔,这才意识到他刻薄地评价苏伽罗也会伤到莱娅夫人这位马斯顿城里的沙龙女王,急忙想办法弥补:“男性对女性的尊重,源自女性的气质和举止,真正高贵的女性,如莱娅夫人您,可敬而不可侵犯。而苏伽罗的魅力,倾城祸国,透着邪恶的气息,她能唤起的,只是男性的征服欲和占有欲而已。”
“迟到的甜言蜜语就像凋零的玫瑰花那样,已经没用了哦。”莱娅夫人飞了一个冷冷的媚眼给他。
她并不真的生气,只不过故作姿态。被人用来和苏伽罗对比是她蛮期待的事情,她在码四顿成立固然算得上声名赫赫的美人,却不敢想自己能在美貌上跟苏伽罗并驾齐驱,毕竟对方是世界级的妖姬。但她又不甘心认负,马索斯爵士的话很好地表达了莱娅夫人内心的意思:那些妖媚的东方女人,不过是唤醒男人们的欲望而已,终究是等而下之的,跟西方名媛不在同一个档次上。
西泽尔的眼皮微微一跳,他本不想听这些无聊的男女啰唆,可苏伽罗这个名字唤醒了他的某些记忆……
看客们侃侃而谈,凭空揣测那位天上莲花的眉毛,给她加上种种定语,抬高或者贬低她的时候,根本不曾想到,就在这间教堂里,有个人亲眼见过苏伽罗。
那天她躺在床上,穿着朱红长裙,发间插满东方式的黄金发簪,阳光被彩色拼花玻璃窗滤过之后投在她的身上。西泽尔默默地站在床前看她,王女面白如纸,眉目如画,她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问西泽尔:“求求你……你能……杀了我么?”她盯着西泽尔的眼睛,眼神像是一只求助于人的母鹿。
朱红长裙无法掩盖事情的真相,她的脖颈以下,几乎找不出一块完整的骨头,打断之后再用钢钉续接起来,她甚至连挪动手指都很艰难。如果不是大量的止痛剂在她体内起作用,她已经痛死了。
是新骑士团遭遇重创的战报送到君士坦丁堡的那个深夜里,愤怒的查士丁尼七世用铁锤一根根地敲断了她的骨头,皇家女侍们都听见了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叮当声,但没人听见哀嚎,查士丁尼七世用大块的软木堵住了她的嘴。第二天早晨他又后悔了,战争还未结束,这重要的人质对他还有用,他便让医生用钢钉把苏伽罗的全身骨骼复位。
离去之前,西泽尔打开了苏伽罗腕上的铁拷,轻轻地吻了她的面颊。就在那天下午,苏伽罗用她支离破碎的身体,沿着窗台艰难地爬行,最后扑入了灿烂的阳光中。
查士丁尼七世勃然大怒,但那时西泽尔已经在返回翡冷翠的火车上了。
为什么要帮助苏伽罗自杀,西泽尔也说不清楚,大概是她长得有点像……妈妈吧?
世界的真相总是偏离普通人的揣测。
苏伽罗确实是个美人,但并不具备什么蛊惑人心的魅力。她号称莲花,可莲花也不是诱人的妖花。经过拜占庭帝国宣传机关的全力包装,她才成了勾魂摄魄的绝世妖姬。
人们以为的苏伽罗不是真实的苏伽罗,他们以为的查士丁尼七世也不是真实的查士丁尼七世。查士丁尼七世既不昏聩也不浪漫,绝对不会对女人着魔,在西泽尔见过的君主中,罕有比那位皇帝更阴沉更深邃的。真正熟悉他的人都称他为“拜占庭之鹰”。他一手导演了苏伽罗事件,却让人们把罪责归在苏伽罗身上,仍用道义之名践踏着她。
他们懂什么道义?所有的道义都是君王们编造出来的谎言。
长久以来,伊鲁伯的君王们都坚信着东方和西方必有一战,不是东方的大军如潮水般漫过西方诸国,就是西方的旗帜插遍东方。那么不如把开战的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苏伽罗只是一枚棋子,用作开战的理由,无论他去不去君士坦丁堡,拜占庭帝国都会进攻锡兰。
各国君王都是拜占庭帝国的同谋,时候他们平均分配了那些美丽的猎物——锡兰少女。教皇国也不例外。表面上教皇拒绝了查士丁尼七世的求援,但是没有番号的甲胄骑士参与了灭亡锡兰的战役,他们披着黑色斗篷,用来掩盖甲胄上的会长。他们只有区区百人,但所到之处,黑曼陀罗的防线就像撕纸一样被撕裂。
教皇国的参战最终引爆了大夏皇帝的怒火,战争终于扩大化,信徒们以为十字禁卫军代表这绝对的正义,是神在世间的军队,其实他们和普通军队一样是君王们手中的棋子。
回想当年,十字禁卫军烧死尼禄皇帝的那天,数以吨计的木柴堆积在钢铁的十字架下,全罗马的市民都来围观,尼禄皇帝竟然没有流露出什么恐惧的表情,他礼貌地要求行刑官为他穿上绀色的丝绸长袍,带上象征皇帝身份的黄金月桂花冠,俨然是要去给民众们演讲的皇帝。
他真的发表了演讲,当脚下的火焰越腾越高的时候,尼禄皇帝的演讲声回荡在广场上,铿锵有力,震耳欲聋,他说:“不要相信这帮教士们的谎言!所谓世界,乃是身为君王们预备的战场,所谓君王,乃是命运选择的魔鬼!你们以为烧死了我便能结束战争么?战争的渴望刻在每个君王的骨头里,你们想要结束战争,除非这个世界上再没有王!”
教皇不由得起身怒吼说:“魔鬼!君王统治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