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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有看到对方是怎样靠近自己的,顾榕便感到自己的手臂酸疼,突然间脑勺被人一掌击中,晕厥代替了疼痛,顾榕身形一晃,不由自主地跌进了眼前的赤水池中。
原以为那赤水池子是冰冷的,可是顾榕的脚刚刚触到水,便感到滚烫难耐,怎奈自己被人掴掌打入池中,惯性令她迅速沉入池子。
顾榕整个身子被滚烫的水包围着,她只觉得全身上下像要炸裂一般疼痛难耐。想要从这个池子中逃出去,楼遥生却每次在她的头浮出水的时候按住她的头将她按下水去。她不是溺水的人,她是被人用滚水烫全身的人。溺水的人需要救命的稻草,而她,需要有人将她从这池滚水中救出去。
假如……现在,林淯久会在哪里?好似在弥留之际,她突然想起林淯久。她与林淯久皆怀着同样一个目的,那便是要揭开相颉镇怪事不断的秘密,现在,她知晓了楼遥生和章文渊的真面目,离北上运货遇袭之事的真相越来越近,眼看就可以知晓真相,现在却是要被烫死在这赤水池中吗?
顾榕只觉得头昏昏沉沉,身子渐渐地不再挣扎,缓缓地,失去了力气,随着身体的重量沉入池底。
楼遥生弯起身子,站在池子边上,看到赤水池底沉下去不动的顾榕,现在的她是不是已经失去了知觉?楼遥生自问道。
“咣啷”一声,大门被一重力道推了开。楼遥生心里感到疑惑,不是让章文渊不要轻易进来吗?
她皱着眉头看向门口,却见一高大的清隽少年飘然而至。一袭素衣长袍衬着他如玉的面容,清秀俊美。但是他的脸色异常难看,一双眼眸更是如同寒冰一般。使人有望之却步的想法。这个少年她是见过的,在客栈中,他与顾榕一同住宿,时常在客栈大厅中看到他穿越而过。
楼遥生见林淯久快步走到自己身边,伸出一只手做出拦臂的姿势。“你是怎么来到这地方的?”
林淯久看了她一眼,将头转到赤水池中,顾榕正沉在池底一动未动。
他心里一股冷气幽幽地旋转着。
“你将她怎样了?”他的眼眸里冷冽气息愈发深浓,走近一步,向楼遥生问道。
楼遥生想到此刻顾榕已经被折磨得心灵欲毁,原本的警惕转而变作了欣喜。她的眼里卷起一抹笑意,“你也听说过‘死猪不怕开水烫’这个谚语吧,说的正是水中之人。”
林淯久听懂了楼遥生话语中的含义,斜睨了她一眼,脸上寒冰更甚。
他转过身子,纵身跃下地台,跳进赤水池。
一触到赤水,他的皮肤便泛起了一层战栗。
水如寒冰,冷到透彻。
君是毒蛇谁人知(十一)
他在赤水池中,寒冷的水包围着他。他想起年少的时候,自己亦是常常感受到寒冷。这其间原因纠葛几许,只有他心里清楚。
他生下来的时候,身体原是康健,可是长到七岁以后,他渐渐地发现自己时常感到寒冷。身体不由自主地瑟缩发抖。冬日之时,他便将自己裹在被子里,足不出户,一出门,冷气扑面犹如蚀骨。即使是在夏季,他亦是时常感到透心的冷,从早到晚皆要盖上较厚被子。且那病症时不时地发作,必须靠不间断地服药才可控制。
多年过去,他的怪病也渐渐地好了起来。现在,他在水中,感受到真切的寒冷。他忆起那些年的难捱,胸口一阵紧闷。他在水中睁开眼睛,看到沉在水底一动未动的顾榕,加快速度潜了下去。他游到顾榕身边,这个女子眼睛紧闭,表情似是挣扎。
他方才在易宁祯的大殿上,听被易宁祯命令去找寻顾榕消息而折返回来的何善所言,他已联系到了章文渊,据章文渊说,顾榕被楼遥生半路拦截,带到此地。
方才他站在门外,透过门的缝隙向里张望,看到了之前楼遥生的一举一动,从顾榕醒来,到顾榕被那个女子推下去,这一幕一幕,他都看得真真切切。
他已知道楼遥生喂顾榕吃下了药丸,那药丸能够使人感到急剧的冷或者急剧的热,且和现实里真实的情况相反。这池水是如此冰凉,药丸进入人体后产生反应,与真实情况相反,顾榕应是感到急剧的滚烫。
这真是折磨人的一个好手段!
林淯久在心里冷笑一声,低头伸手托起顾榕身子,向赤水池的上方游走。
尔后他浮出水面,此时他的怀中,顾榕依旧紧闭着眼睛。方才她被幻术所操控,因为产生了呼吸不畅觉察周身滚烫异常的反应,昏厥过去亦是因为承受不住那样的温度。
林淯久将手放在顾榕的肩膀上,让她面朝着自己。她的脸庞,她身上的粗布麻衣已经被赤水浸红,林淯久静静地望了她片刻,他知道她不是铁打的,且不可能事事都尽在掌握之中。于她而言,恐怕自己便是一个变数。当初他信任自己,让自己跟随着她一同前往相颉镇,现如今,若是她知道了自己不是善类,不知道心里会怎样想。可是,他本就不是好人,又何须在乎多她一人知晓。
她的手中持有半块玉玺,倘若哪天她有意造反,挟天子以令诸侯,这个可能性也是有的。皇帝到底是怎样想的?怎么会将半块玉玺交给顾家,又怎么会在自己称帝以后不从顾家手中拿回玉玺?
林淯久望着顾榕艳红的脸,心里在想着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前来宁生谷,本非意识到相颉镇的怪事同易宁祯有关,可是没想到歪打正着,正好同易宁祯碰了面。
于是,他不仅知道了相颉镇的秘密,还知道了北上运货相关事情的真正秘密。
易宁祯是为谋反,具体原因不是很清楚。但是他林淯久亦需要易宁祯助力于他。想要易宁祯助力,林淯久必须有能够牵制住易宁祯的地方。他之前亦想到过这个方面,如何才能牵制住易宁祯?
林淯久想到这里,看到顾榕仍旧保持着一副任由他摆布的模样。
他尚且不确定顾榕是哪一派的,故而心里一阵寒冷流淌了一遍又一遍。不知道的人,首先作为敌人对待。这是他的一贯作风。
他待在青竹居如此之久,并非没有同外界联系,相反,他与外界联系得频繁,宗执府之人尚且不知晓。
雷硕经常外出,一来经商,二来,为林淯久做事。雷硕在云陵国各地招收人马,收为心腹。雷硕原本是万远寺的俗家僧人,万远寺庞大,掌管云陵国其他寺庙,雷硕在万远寺结识到许多人,在今后对他有很大的帮助。
林淯久想到雷硕,想到他在北上运货之时所遭遇到的事情,以及在宁生谷所碰到的事情,觉得自己失算了,竟然没有想到易宁祯会出手这么快。
也罢,那自己也应该加快进度了。
林淯久低下头正要掏出衣袖中的药丸,见自己的衣服亦被赤水浸泡成了红色,愣了一会儿,继而取出药丸。白皙的手伸到顾榕的下巴处,另一只手拿着药丸,将药丸放入顾榕的嘴里。让她咽下去。
这枚药丸可使得顾榕身上的所感受到的幻觉消失,令她恢复正常。
林淯久在赤水池中呆了好一会儿,直到顾榕醒了来。
顾榕眼前先出现了一片红色,泛着光泽,等到她的神识渐渐清醒,她看清了眼前人的面庞。
林淯久的脸上一片淡红,衣服上亦是如此。
顾榕讶异了片刻,蓦地回想起之前她被楼遥生推到池子,那池子中的水温异常高,她难受得昏厥了过去。现在林淯久在自己面前,是何种情况?
“淯久……”顾榕下意识地喊出这个名字。
眼前的林淯久只是冷冷地望着她,没有说话,没有任何答复。
顾榕只感觉放在自己的肩膀上的那双手正在缓缓移动,最后收了回去。林淯久退后一步,眸色清冷,淡淡开口:“顾榕,现在你需要看清楚,我从来都不站在你这边。”
林淯久说完,起身走上了地台,只余顾榕一人浮在赤水池中。
此时顾榕半个肩膀露在水面外,冬日的末尾春日的开头,气温依旧冷冽,顾榕浸了水,顿觉得寒冷异常。
眼看林淯久走到楼遥生的身边,顾榕只觉得不可思议。
“我们同是七王爷的人,想必你也是知道的,七王爷这个人。”林淯久的衣服被红色浸透,此时同楼遥生站在一起格外匹配,两人皆是一身红衣的模样。
顾榕的思维好似停顿了,她只顾着看林淯久同楼遥生站在一起,顿时觉得红色的衣服是如此的刺目,哪里有以往的喜庆感觉。
“顾榕,不知道你听不听得进去,但是事实就是如此。”林淯久见顾榕不说话,继续道,“我直话直说,你是否知晓皇帝半个另外玉玺的下落?”
“玉玺?”顾榕听到这两字,如梦初醒。心中的警惕多了三分,“我不知道玉玺的下落。”她答得较快,为的是遮掩自己的心绪。
她自然是知道玉玺在哪里。只是事关云陵国国家大事,不可掉以轻心。所以即便是林淯久,她也不会告知他这个秘密。况且,林淯久现在,也已经不再在她这一边了。他应当知晓,楼遥生对自己作了什么。
章文渊之前告诉自己,林淯久的问题,虽然只是提起,但是她也在意了。可是偏她不相信。她要听他亲口说出来。现在可好,他亲口说了出来,说他不是与顾榕同一阵线之人,说他是七王爷的人。
七王爷易宁祯,她亦是知晓的。看这情形,怕是易宁祯想要谋反不成。
云陵国盛世太平,百姓也过得安康,相颉镇不幸,缘是易宁祯的关系。林淯久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要同易宁祯联手?
顾榕先前意识不清,一心关注在林淯久身上,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现下她把注意力放在了几个关键词上,终是明白,自己还是输给了现实。
她同父亲助力当今帝王,不完全是因为这个帝王是个怎样的人,而是当今帝王将国家治理得得盛,国泰民安,经济康健。一个国家,百姓是国家的中流砥柱,帝王说白了便是靠着百姓的安康乐业,度过一天天较为奢华安稳的日子的。失去了民心,也就等同于灭亡。
现下七王爷易宁祯对相颉镇出手,可算是一失足之举。相颉原本繁华,百姓亦是过得幸福,现下被易宁祯极其手下搅得一团乱。有的妻离子散,有的家破人亡,有的人世两分离。
百姓的记忆会代代延续,根基稳,难以根除,倘若易宁祯真是做了帝王,恐怕也是不得民心,做不长久。
可是,易宁祯平日里随意落拓,恐是为了掩人耳目,但他怎么会如此行事?顾榕不由得觉得讶异。
她看到赤水池鲜红的水,渐渐打起了寒颤,这水,她现在才注意到,是冰冷的,那之前的感觉……她抬起头,看着林淯久冷清的眼眸,瞬间明白了林淯久为何这么做,表现地冷漠,推拒她的靠近。
顾榕越想,便越觉得她之于林淯久的感情,不是那么单纯了。
应该是不管林淯久现在是怎样的人,她的一些想法总会教她向他倾斜。
春风不及点温煦(一)
顾榕从赤水池中爬出来,动作缓慢。她在水中呆了许久,气血不足,亦经过寒水浸泡了,从赤水池中爬起来的时候浑身打颤,可是她的面色依旧不改,依旧镇定。
她自认为自己不是个坚强之人,遇事经常紧张,面上不变脸色亦是因为她的心里有这种意识,不希望让人轻易掌握自己的心绪,因为那很容易抓住她的弱点不放。
林淯久眼见顾榕从赤水池中爬上来,面色不改,心里一动,蹙了蹙眉,正要开口,却看见顾榕朝自己这边缓缓走过来。“林公子,你们想要拿我怎么样?无论如何,我都不知道玉玺的下落,所以不可能告诉你玉玺的下落,原因清楚明了,你应该能够理解。”
林淯久见顾榕一副正经的模样,很快回答她:“拿你如何,这由不得我,亦是与我无关。顾榕你也是知道的,我不喜去管旁人的处境。”他的神情冷淡,眼眸中没有温度,已失却了当初温暖。
顾榕自然是知道他不是喜欢管他人之事的人,他清冷,情愿独自一人呆着,也不喜欢别人与他比肩过久。
所以,对于当时他的清冷她并不惊讶。直到她生了病,身体虚寒,林淯久对她的态度与以往不同,甚是温和,亦是关怀备至,这反而令她的心里起了涟漪,起了波澜。
一旦对一个人改变了原先心意与感情态度,与世事事态有关,亦与那个人有关。
顾榕发现,即使自己现在站在林淯久面前,看到他淡漠清冷的眸色,她也不愿以决绝和愤怒的心绪面对他。甚至,她的心里,出现了之前从未出现过的心绪,那就是,即便如此,她亦依然觉得
他是一个内心温暖之人,不被他表面的态度带着走。
这是一种怎样情感。没有依赖,没有怨怼,没有伤心,只觉得面前的人,是自己依旧可以信任之人,依旧可以依靠之人。依靠而不是依赖。
她此刻仿佛忘记了林淯久身边楼遥生的存在,只是一直一直望着他的眼眸。
“你先离开,我有话同她说。”林淯久淡淡地同身边的楼遥生说道,眼眸依旧望着顾榕,未曾偏离一点视线。
楼遥生眼见这二人此情形,她虽然不是个好心肠的,可是毕竟易宁祯需要林淯久,也吩咐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