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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你出去!你耳朵是聋了不成?”
屠风好心过来查看,不料却撞了一鼻子。
他连连退后着道:“欸,欸,当家的,别介……我出去,这就出去!”
刚才生气得并非涂煜一人,实际上,因为涂煜用受伤的手去砸屠风,谭蜜也气得如一头炸毛的小兽。
屠风出去后,谭蜜就急迫得把涂煜的手拿到眼前看。
当看见血液又渗透了布料,她只好咬着唇,一点点把布掀开来,将刚才的一系列动作又重新上演了一遍。
等到一切做完,涂煜几乎快要睡过去。
谭蜜轻轻推了他肩膀一下,道:“我明日要回谭家一趟,取些我娘的遗物。”
理由很烂。
不过说这么一声,就不算不辞而别了吧,她想。
谭家被金峰寨攻下来有一段时间了,别说值钱的东西,但凡有价值的物件,恐怕都早被叫花子捡走了。
涂煜认为谭蜜不应该不知道这点。是以她执意回去取的东西,难道还是那些——“种子?”他语气带着些许推敲。
谭蜜毫无防备地点了点头,“是的。”
他曾陪她在花河边寻找那种特殊的种子,她当时说是她娘的遗物,他信了。不过她却一而再,再而三的为这种子做出匪夷所思的事情。而且她为了这东西,现下居然还敢和自己不告而别……那这样看来,这种子对她的意义,恐怕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略思忖了下,涂煜道:“那好,过几日,我让田颂同你一道去取。你们可以慢慢行路,也权当我托你带他散散心。不过——谭蜜,我希望你回来的时候,可以和我说真话。”
谭蜜胸口一凛,望着他眸底出了好一阵神,终是默默点了几下头。
作者有话要说:
、【梅曳凡·番外】
作者有话要说:为了帮助完善理解,这里【插播梅曳凡的番外。对他不感兴趣的亲,可直接拉到页面最下方,点击下一章,直接阅读正文。】
我聪明一世,不成想却糊涂一时。
不过,人生不本就是一场博弈?
我捉住谭蜜,还有一线生机;我若失去她,就算我时时将几千条人命绑在身上,也不过只是死得晚一些罢了。
追逐谭蜜的途中,我意识到不对,立即调转马头就往回奔,但最终还是被岳卿安追了上来。
我的马先被箭射中,它嘶鸣狂啸着把我甩了下来。追兵离我百余米,我当机立断,从马身上迅速拽出了那两根箭矢,朝自己身上无关紧要的地方插了下去,然后在追兵离我很近的时候,佯装重伤无力,奄奄一息跌入湍急的河流……
岳卿安那么狡猾,我要骗过他,不用点苦肉计怎么行呢?
惟有让他相信,我命不久矣,他才不会把主要兵力放在搜捕我身上,结果,我成功了,他信了。
在他们这些所谓的忠义之士眼里,我是否死亡还是其次,他心里最为关心的还是金峰寨那几千条人命。现在他以为我死了,他自会专心致志地赶去安抚那些人的情绪。
河水很冷。
我身体的温热,一点点从受伤处流失。
我告诉自己,绝不能晕过去,因为那意味着功亏一篑。
我开始强迫自己回忆往事,我三十岁,而我的记忆却只有十五年……
我记不得我是怎么来到金峰寨的了,听田乔说,他是在一处悬崖下的小河边上捡到的我。当时,我下半身在水里,上半身在岸上,全身都是伤,估计连半条命都没剩下。本是昏迷不醒的,可是田乔说——我在他走近我的那一刻,突然睁开了眼睛。
因为他这段诉说,我心里认为,救了我的人,已经不能算是他,而该是我自己。难道不是吗?如果不是我那时睁开了眼睛,他甚至不会弯腰下来,探一探我是否还有鼻息。所以一直以来我对田乔的感激并不是很纯粹。
对于我坠崖以前的事情,我完全记不得了。我的记忆是从伤好以后开始的,田乔的妹妹田筝一直在照顾我。她比我大七岁,长得没有多美,但是笑起来很温柔。
那时候我大约十五、六岁,实在不懂得什么叫喜欢,我感到自己很依恋她,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很开心,她离开我的时间长了,我就会不安。
伤好以后,我成了金峰寨的一员。
那时候的金峰寨也只有二十来人,独据了一个土山头,偶尔去附近的官道上劫持过往的富人。田乔并不是一个好的匪首。在我看来,他太妇人之仁,而且不够狠,经常会放过一些跪地求饶的富商,害得寨里的兄弟时不时要饿肚子。
我听田筝说,他哥哥原本是个读书人,因为被人冤枉,不甘入狱服刑,才拿起刀逃窜了。这样的事情,在风雨飘摇的大珣并不鲜见。
朝廷腐败无能,根本不会花费太多精力,持续不断地去通缉每一个犯人。是以,田乔最终摆脱了追捕,但,他也再握不回笔。
从那以后,他的手上,就只剩下寒光粼粼的大刀。
田筝是个寡妇,身边有个儿子,小孩子随母姓,叫作田颂。田筝照顾我的时候,田颂经常都在一旁,咿咿呀呀地叫娘,一副天真无暇的样子。我并不讨厌这个孩子,因为但凡他出现,田筝便会同时出现。
三年后,我向田乔提出要娶田筝,可他拒绝了。我知道他是瞧不起我,我目不识丁,身上虽有些武功底子,但水平也只一般……她宁愿就这么养她妹妹一辈子,也不愿意让她嫁给我。
诚然,他的这次拒绝对我造成了很大影响,可是我并没有因此全然灰心。我开始在寨里的所有行动中都表现得一马当先,自己私下的时间里,则全部用来练剑,及学习读书写字。
两年时间,我蜕变成了完全不同的人。学识、武功、功绩,在金峰寨里,无人可与我匹敌。我想如果我这会儿,再向田乔提亲,她不会再拒绝我了吧。
可这个时候,田筝的病变重了。
她早年丧夫,忧思成疾,这场病因心而起,已经缠绵了数年,到我终于可以娶她的时候,她却已近弥留。
田筝死咽气的那天,我陪在她身边,她跟我说了句话,我至今记忆犹新。
她说:“曳凡,别恨。如果有一天……求你,至少放过田颂。”
我答应了她。
又过了五年,涂煜入寨了。
在他来之前,金峰寨已经在我的努力下,发展为千人以上的匪帮。那时,我在金峰寨也算是说一不二的存在。不过涂煜的出现,彻底改变了一点。
他很得田乔赏识,就连以前很崇拜我的田颂,也和他越走越近。纵然我依旧很自信,但是心中却很难不为此气氛。
涂煜很虚伪,戒备心也很重。
我塞女人给他,试图在他身边安上我的眼线。他开始直截了当的拒绝,到后来,竟干脆以自己口味特殊为由,推拒别人送他的女人。
呵呵,他的这些小把戏,我哪里看不穿?他根本就不好女色!
他让属下弄到院子里的女人,被拖出院子的时候,并没有真的受伤,全是假的。可是我实在没必要揭穿他,姑且让大家以为他是个怪人!
在收买人心方面,他涂煜永远不如我。
他总爱做些因小失大的事,还真是蠢得很!
不过就是几个女人罢了,吹了灯还不都一样?
——
那日,在谭家祠堂前,不止岳卿安看到,我也一眼就看到了瘦小的谭蜜。
哼!她还自以为自己很聪明!以为自己不会被注意到,然所有女人都失常地颤抖,她却表现得镇定自若,她怎可能不引人注意?
田颂和岳卿安差点为她打起来的时候,寨里领头的兄弟都在台上看着。我绝不会错过这个表现的机会,于是我几乎没有犹豫,就将谭蜜收到了怀里。
良禽择木而栖。
我比岳卿安稳重,比田颂稳重,我的地位也比他们都高。我以为谭蜜一定会选我。
但看她走向岳卿安走去时,我的心一下就乱了。
呵呵,太荒唐了!
我会不如岳卿安?
……
使了个小小伎俩,使得谭蜜最终归于我怀。
我心里很明白,其实就算谭蜜走向岳卿安,依照田颂认赌服输的性子,也不会再说什么的。
可我……
连我自己也说不清那一刻为何没控制住。
为此我得罪了田颂。还必须向岳卿安许于利益,才勉强安抚了他。
我可能永远也不会忘记,那天松夜带她走时,我说了声“你是第一个敢拒绝我的人”后,她肩膀抽紧的样子。
很孱弱,好像稍微用力一掐,她整个人就要碎了似的。
……
细小的背影上,似被倾倒上浓墨,变得漆黑一团。
我的体力濒临底线,思绪也渐渐不再受控制,越来越……凌乱。
这时,我除了能听见“咕咚哗啦”的水声,耳边似同时响起了田筝念词的柔悦声音:
长沟流月去无声。
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
二十余年如一梦,此身虽在堪惊。
、第36章 慧目
虽是暮春时节,但北地的桃李却是才开放。
一架马车缓驰在落满花瓣的黄泥路上,整个轱辘上都沾满了花水汁液。
春风时不时撩开马车窗户的侧帘,将夹带着甜香的空气送进窒闷的马车内,大大纾解了几人赶路的艰辛。
谭蜜坐在车里,心思依旧沉浸在四更天,同涂煜分别的那一幕中。当时,她都反悔说不去了,想要陪他度过几日后那一劫。可涂煜却说她留下会分他心,是以最后她还是恋恋不舍地上了马车。
谭蜜听说金峰寨的兄弟已经全部归入涂煜麾下。
而那些曾经在匪围里做杂役的女人,每人也都得到了一笔丰厚的安家费。她们可以选择继续留在匪围,也可以选择离开,都再也不是为匪寇服务的附庸品。
这样的结果,对于大部分人而言,都是皆大欢喜的。
然这其中却不包括田颂,不过几夕之间,他先是得知舅舅田乔死讯的同时,又痛逝爱妻……
这一场场噩耗使得田颂性情大变。赶路以来,他一路都保持着缄默。
阿苦一会儿给负责赶车的田颂递水,一会儿又问他饿不饿,搞得谭菱在一旁看了都嫉妒了,不解问道,“阿苦姐姐,你为何对田大哥这么好呢。谭菱也渴了,怎么不见你给谭菱水喝。”
谭蜜敲了小姑娘脑门一下,示意她噤声。
听了小孩子的无心之言,阿苦有些难为情。就隔着一层薄薄的帘子,刚才小女孩的无心之言,肯定都落入了田颂耳朵里。于是为怕他介怀,阿苦接下就不敢表现得太殷勤了。
但时不时地,她还是会下意识地摸下装水的竹筒,想递却又最终都没递。
谭蜜将她的动作与神态收在眼底,踌躇着该不该给她和田颂制造机会。但最后还是决定不这么做。
田颂才丧妻不久,在这时候撮合他们,恐只会起到反作用,倒还不如先顺其自然。
。
三日后,四人顺利到达了遥县。
投宿客栈前,未免太招眼,田颂提议他们四人扮成一家人。不过他们四个年轻人,年纪上下差不了多少,是以到底要怎么个扮法,竟成了难题。
他们商讨的结果是扮成四兄妹,田颂自然是大哥,而阿苦,谭蜜,谭菱分别是三个妹妹。
四人捡了家条件中等的客栈住下。
为了方便互相照顾,三个姑娘住在一间,而田颂在住在他们旁边的一间房。
时至傍晚,三个姑娘收拾停当,就准备下到一楼大堂里吃晚饭。
县城的客栈空间狭小而不合理,若一间门扇开着,旁边一间的房门若要打开,就会把这扇门往里驱赶!
正好要出门的谭蜜就这么中了招!
她额头门撞得很痛,人也差点因重新不稳而摔倒,幸好阿苦从后边将她接住了。
这当儿,谭蜜对面房间打开了,一个穿茶白色长袍的男子,将这边的情景看得一清二楚,并瞬间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他一把将藏在谭蜜旁边门扇后的人拽出来,指着被撞得昏头昏脑的谭蜜,朗声道:“静持,嬷嬷从小怎么教你的?姑娘家举止言行都要柔和,你怎么那么大力开门?还不快和人家道歉!”
虽出身贵胄,但静持并非蛮不讲理的小姑娘,看到自己无意举动,给别人带来了损伤,她倒是真的依他哥哥所言,上前几步,客气又抱歉地同谭蜜道歉。
这种事,谁也不想,完全是客栈门子装得不合理,谭蜜明白这个道理,连忙摆手同静持说:“不打紧。”
小小一桩误会,本该就此画上终点。
不料静持忽然拦在了谭蜜身前,像一只小狗一样,伸长了鼻子在谭蜜身上嗅来嗅去,“小姐姐,你身上带得香囊好香啊?里边装得是什么香料呢?你方便不方便告诉我?我也想做一个送给哥哥。”
谭蜜吓得后退,她根本没有带什么香囊!难道……这个小姑娘能在她服了龙酥果的时候,闻到她身上的香气吗?
“静持!不得无理!”白衣男子轻斥了声,就把自家妹妹揪回自己身侧,淡淡向谭蜜点头算作赔礼,即携着静持往楼下去。
谭蜜长出一口气,回身对阿苦和谭菱道:“我们也下去吧。”
——
田颂没有胃口,入住前,已告诉三个女孩子,自己晚上不会同他们吃饭。不过菜上齐后,阿苦还是从饭菜中挑出了几样精致而清淡的,准备等下给田颂送过去。
客栈大堂里摆了约有七八张桌子,东边是账房,与账房相对的则是两处用珠帘阻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