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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香传-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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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昭不搭话,而是一步步走进,轻而易举得一把提溜起说话的男人的衣襟,阴鸷目色好像刀子一样刮过这人的身子,道:“我不知涂煜如何对待不老实的手下,但在我孙昭这里,允许犯错,但绝不允许撒谎!”
“将军饶命,我们没有撒谎啊!我们就是去送东西的!”另外两名士兵吓得伏地连连叩头。他们当然怕死,只是再怕也不会出卖涂煜罢了。
手腕突然卸力,前一瞬尚被孙昭拉得两脚离地的男人,下一瞬已重重趴在了地上,他闷哼一声,并不敢发出更多的呻_吟声。
看这三人架势,孙昭知道再逼问下去,也是于事无补,于是他索性放他们离开,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亲自跟在了他们身后……
——
三人进入涂煜帐中时,还没有从刚刚心惊胆战中缓和出来,看见涂煜帐中的气氛比起孙昭那里只坏不好,胆寒之情更胜刚才。不过他们毕竟都是军人。军人最首要的职责便是忠于上级,故三人并未耍什么滑头而是据实相报:
“回都督,属下们循着路线一路寻找,只发现了这个。”
事情已经过去许久,他们还能找到这东西,实属不易。
涂煜从士兵手中接过一缕布条,当认出这布条是来自己那条为谭蜜披上的披风时,捏着布条的手不由得轻微发抖。
轻轻闭上眼睛,挥挥手另三人退下后,他无力地瘫坐在了地上。轻轻环住双腿,头自然垂在膝上,久未进食的他,这会儿更觉得双耳轰鸣得厉害。
帐篷被撩开得时候,涂煜觉得抖增的光线极是刺眼,垂下的额发挡住了他的一只眼睛,胡须几日未曾剃去,整个人神色寂寥而狼狈。
孙昭没说话,上来就先给了他一脚。
适才在帐外,孙昭将兵士们回禀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尽管只是寥寥数语,可已足够他判断出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这一下使了十成十的力气,如若是体格孱弱的人,估计立即就躺地了,故而就算是涂煜这种久经沙场的人受了也并不会好过到哪去,可他却连哼都没哼一声,相反地,身体的痛楚分散了注意力,减弱了他心中那股刀搅般的痛,他反倒还觉得痛快……
他暗暗期待对方再来那么一下,或者,干脆结果了他的性命,那他也就不必再痛……
不过怒意勃发的孙昭却根本没有这么做,而是撑着地面坐在了他身旁,缄默良久,孙昭始才动了嘴唇,“当初我同意让你带走她,是认为你比我更能带给她幸福。可是现下你竟连她的安危都保证不了,涂煜,我问你,你可还对得起她对你的那一片真心!?”
“呵呵……”涂煜声音粗噶难闻,“她是我的女人,我就算做的再不好……再对不起她,恐怕也轮不到将军来置喙。”
“你的女人……?”孙昭冷笑,“你一回、两回把她弄丢,你有什么资格说她是你的女人?”
是啊,他又把她弄丢了,他到底有什么资格说她是自己的女人?
他的未来早已写满了她。好不容易走到今日这一步,他马上就要和她携手离开……为何她偏偏在这个时候就会不见了呢?没有了她的他,以后又该何去何从?
纷乱的发丝被射进帐内的光线映得仿佛镶嵌上一层金边,光亮愈加衬托出他的颓废与不堪。
孙昭见他不再回答,愈发气不打一处来。他起身又泄愤似的狠狠在他身上踢了几脚,直踢得涂煜滚在地上。犹然不够解气弯腰还想继续揍人,但涂煜和孙昭自己的手下听见动静,突然冲进来拉住了孙昭,他才勉强暂时罢休而去。
是夜。
爆灯花的“啪嗞”声唤醒了涂煜的意识。
他感到嘴皮儿上沾了湿湿的东西,十分不自在。可能因为太倦怠,他怎么睁眼都睁不开,无奈他只得伸手去推嘴边的凉意,然而入手的却是一片细腻柔滑的触感……忍不住继续碰触了两下,一种久违的熟悉感涌上了他的心头。
难道她回来了?
朦胧之中,他看见有个身影坐在床头,涂煜一把坐起来,就想要扑上去,可是再一回神,他却意识到自己两手空空,而且人还躺在床上,根本就没坐起来!
原来,他是被梦魇住了,并非真醒,多做什么动作都是徒劳……
颇费了一番力气,待他终于清醒过来,尽管脑袋疼得厉害,可他还是第一时间用视线捕捉自己周围的方寸空间。
空无一人。
难道刚才触碰到的一切只是梦境?
下意识地用食指去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后,他嘴角终于又弯了起来,趁着油灯的光,涂煜看清自己指心正趴着一颗湿哒哒的米粒。
揉了揉干涩模糊的眼睛,开始环顾帐内空间,最后他的目光闪烁了下,定格在帐内一个不寻常的角落……
强撑着虚软无力的身子站起来,他蹑手蹑脚得朝那个角落挪过去——
她正在从铜盆里捞出来一块湿布,并未留心身后的动静,故被他一把拥住的时候,她明显有些猝不及防。
男人已经好几天没吃过东西了,几乎是整个人挂在她身上,而他们的重量对比太过明显,以至于她不得不将双手按在拖铜盆的木架子上才勉强站稳。
“沉死了,快起来……”她小声嘟囔着。
父母双亡那一日起,他哭过,自那以后,就算遇上再多的困难,遭遇再大的挫败,他也惟有流血不曾流泪,可是自适才看清她身影的那一刻起,他眼眶就热了。
自己这厢不争气的流眼泪,她却在那里大呼小叫赶自己走……?
不走偏不走!
涂煜倔脾气一下子也上来了,环着她肩膀的双臂下移,直接搂住她的腰。一方面因为谭蜜的挣扎,一方面因为他失了可依靠的点,末了,他竟搂着她滚在了地上。
危急之刻,他不忘把自己垫在她身子下边,这样虽然摔得很疼,可是身上承受着来自她的力量,他心里乐开了花。
“活的她”,这三个字,只要稍微一想,他就觉得无限的心满意足。
……
等到半拖半拽得把人拉到了兽皮上,谭蜜后背都湿透了,吁了半天气,她才没好气地瞪了眼望着自己痴痴傻乐的男人,道:“谁准你不吃饭的。”
他想辩驳说:你是说过不让我不吃饭,但你还说过不让我喝酒,所以你看我虽然违背了前一条,那起码遵守了后一条……不过心思一转,他又不想暴露自己几乎已经成了惟她命是从的男人这一点,便只是满足地望着她,并不多说话。
谭蜜对他的无动于衷十分不满,不过到底心疼他这番狼狈的样子,就没有继续“训斥”这不听话的男人。
刚才他昏睡着,她试图强喂他些米粥,但是男人性子倔,就连在睡着的时候,也是喂一口吐一口,根本就不喂不进去什么。
好在现下他醒了,她便又取了剩下的那半碗粥,执了汤匙,继续喂他喝。
这回喂得很顺利。
涂煜尝粥还是觉得苦,但是只要是她喂的,再不好吃他也甘之如饴。
“你总说我傻,怎么自己也这么犯糊涂?”她看着他仍旧有些入执的眼神,心里愈发疼得厉害。
涂煜只是虚弱的笑依旧不答话,谭蜜又道:“等你好了,我们就马上离开,岳大哥都安排好了!”谭蜜看涂煜脸色倏然转暗,知道他误会了,又急忙解释,“我和岳大哥不是有意瞒你的,只是他说,他说,置之死地而后生……如果孙昭知道我没死,肯定不会轻易让我们离开的。”
所以,也只有他将自尊和骄傲抛却,表现出一幅半死不活的状态,孙昭也才会相信?
这招苦肉计,效果虽好,只是过程太狠,近乎凌迟。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是结局。

、第59章 尾声

南丰军统领涂煜一蹶不振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支军队上下。短时间内影响不大,但时间一长,涂煜在军中威望难免一点点跌落。相反孙昭赏罚分明,进退有度的治军风格,倒是逐渐抚顺了很多以前对其不服的将领和士兵的逆鳞。
死去的人若不得安宁,那活着的人只会更痛苦。孙昭心中虽恼涂煜恼得恨不得杀了他,不过与其一剑结果了涂煜,他倒是更乐见涂煜一点点腐朽、溃败。
孙昭派身边最得力的一把手于暗处严密窥伺涂煜的动静,直到中央势力再次蠢蠢欲动,他不仅要接手南丰军,还要开始制定严密的攻防计划,故在这种忙乱不堪的阶段,他一方面把派去在京都活动的梅曳凡召回,一方面也不得不把安排在涂煜那里的人——抽调回自己身边辅助。
从知晓谭蜜去了,已经过去了一个来月,虽每每想到谭蜜之死,孙昭仍有卒郁之感。可是一旦形势有变,或军中事物缠上身,他也能借此将思念和悔恨压下去。
直到一日,负责给涂煜送饭菜的火头兵慌头慌脑地冲进帐子里,禀告了涂煜已经不见了一日的消息,孙昭几乎覆灭的心思才又一次遇火重燃!
火头兵是孙昭的人。之前孙昭以各种名目安插在涂煜身边的人,后来都被一一抽调了回去,唯有这名火头兵本没什么太大的作用,于是理所当然地被孙昭忘记了。
几乎死在帐篷里一个来月的人,说不见就不见了,孙昭怎会意识不到事情的严重性?但他眼下分身不暇,只得派其他人去追查跟进此事。
不过,结果却是派出的人追查了一夜都没有再寻到涂煜的影子。
……
连忙了整整一夜,孙昭终于将手中的事忙出了点头绪,揉了揉干涩眼睛,又敲了下闷痛的太阳穴,他黑着脸朝岳卿安的住地而去。
岳卿安听了孙昭来意,浑然不知的意外神情比之孙昭听到涂煜不见消息时的简直还要夸张上几分。
面对孙昭的质疑,岳卿安气度闲适得为自己辩解,“将军,都督走了,你就是在下以后的主子,都督缘何会不见,卿安若真的知情哪会不告诉你。”
孙昭嘴角溅起一丝冷笑,眼里的冷意仿佛能把一丛大火浇熄,他直直盯着岳卿安的眼睛,道:“岳大哥,我也称呼你一声大哥。但你不要以为我孙昭惜才就不、敢、动、你!”
岳卿安耸肩,并不在乎孙昭威胁,而是怡然然坐在蒲团上,自斟了一杯茶,慢慢品茗,过了好一会儿,才抬眸注视着孙昭,“将军,既然称我为兄。那可否就听岳某一言?”
孙昭轻轻呼出口气,压抑怒气,以尽量平静的语气道:“你说……!”
“拿人手短,吃人最短,难道南丰军还不够换涂煜一条命?”明明是很有力道的一番质问,可岳卿安说话时上身岿然不动,两侧鬓发悠然垂下,周身气度卓荦出尘。
然,外表再怎么镇定,他都身处时俗之中,怀揣野心,内心并不能做到绝对的心无旁骛。
他犹然记得晨曦之中,涂煜最后看他的冷漠眼神。虽然谈不上恨,但岳卿安很清楚,此后他们不仅仅是天各一方,恐怕连往日那些兄弟情义也一并缘尽了。
罢了,他在心里默然长叹。毕竟他为了利益,险些将兄弟情义抛却。是他不义在先,那现下就由他来尽量劝服孙昭,为涂煜他们最后的心意。
……
——
“哥哥,我们去放纸鸢。”孙静持拿着一只燕子纸鸢,蹦蹦跳跳地来到孙昭帐内。
“谁让你进来的?出去!”孙昭平日对待妹妹一向严厉,这会儿喝了酒,就更加口不择言,说话的语气比对待下属还要难听。
孙静持不以为意,看着孙昭挫败的样子,心里替他难过得紧。
她已经得知涂煜装疯卖傻后,携谭蜜离去的事。当初他兄长放他二人离去是觊觎涂煜交换的筹码,而今时不同往日,依照孙昭的性格,若然知道真相,多半会杀了涂煜将谭蜜占为己有,可是他却错失了这样做的机会……故才这么悔恨。
孙静持的私心里是更支持谭蜜些的,她希望她能得到幸福,然而孙昭毕竟才是她的至亲,她又不得不站在自己哥哥的角度来为他考虑、帮他脱离此间的痛苦境地。
“哎哟,哥哥,你别喝了。今天可是我的生辰,难道你忘了吗?你答应要陪我放纸鸢的……”孙静持摆出必杀的缠兄攻势,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让人看着没来由的心疼。
孙昭经她提醒想起了这回事,今日的确是妹妹的生辰,只是他一门心思扑在涂煜逃走的事,倒将这回事忘得一干二净。可现下都是晚上了,外面黑的什么都看不见了,到底该怎么放纸鸢呢?
……
半夜放纸鸢本就够稀奇的,拉着一个三四分醉的兄长来放纸鸢,孙静持认为这绝对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一桩奇事。
然而非要拉着孙昭陪她,倒真不是她贪玩,非放这纸鸢不可,只是她想借此事好好点醒她这大事英明,小事犯浑的哥哥。
“哥哥!你好好拉着啊!别我一跑,你就把纸鸢丢了!这样我根本放不上去!”孙静持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气急败坏得直嚷嚷。
孙昭撇嘴正欲发作,但一想到今日是妹妹的生辰,自己本就没准备什么生辰礼物,若连这点小事都不顺着妹妹的意思,那他这做哥哥的也太不称职。故末了他也就没发作,而是由着孙静持的意思来,直到纸鸢顺利被放上了夜空。
……
兄妹两个捡了个平整的地面,席地并肩而坐。
彼此都很久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孙静持面上忽地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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